致我那菜市場的白月光 第76節(jié)
我當(dāng)時怔了一下,紅鯉芍藥是家里人準(zhǔn)備的,不是新郎送的,他連忙找補(bǔ):“我是說,嫁給我的時候。” 其實(shí)沒什么打緊,誓言和謊言,同樣虛幻。 我慢慢往回走去,走回我從小長到大,逼仄又陰暗的小樓,月亮和那一枝花被我留在了身后。 謝謝你曾來過。謝謝你,照亮過我。 再見了,程廈。 男主視角:【送嫁】 他其實(shí)本來是來送嫁的。 說實(shí)話多大點(diǎn)事啊,不就分個手嗎?他們除了那四年的愛情,還有十年的朋友,他以為他能特別灑脫,等她結(jié)婚之后,他們還是可以一起喝酒擼串的好朋友。 可是一看到她,他就不行了,她穿著睡衣,外面罩著一件紅色的長羽絨服,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喝完酒回來,她就會這樣睡眼惺忪的起身為他熱一杯牛奶,頭發(fā)溫柔的挽在耳后,有種平靜從容的美。 可是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抱她了??伤€沒來得及忘記,她的味道,她柔軟的身體,她的頭發(fā)擦過時毛茸茸的觸感。 那是他的姑娘,他以為會在一起一輩子的姑娘,可她明天,就會成為別人的新娘了。 他是恨過她的,沒有男人能承受這么綠云罩頂?shù)氖虑?,區(qū)區(qū)二十萬,她把自己賣了,把他們二十多年的感情賣了,她就是個賤貨! 可是每想到這里,他又在心里罵自己,那是冬雪啊,是給買根冰糖葫蘆就能傻笑半天的姑娘啊,她被人騙了,姓馮的王八蛋喜歡她,所以處心積慮的拆散他們,冬雪多傻啊,奶奶又生病了…他能怎么能怪她呢?他是她老公啊,他都不幫她,她可怎么辦好呢。 這么想著,他就不怪她了,他怪自己,那時候怎么就沒看出來她六神無主呢?怎么就沒看出來她心里藏了那么大的事呢?如果那時候多問幾句,她是不是現(xiàn)在還歪在他懷里看電視,喂他吃橘子,討論哪個男演員帥得歪瓜裂棗… 他總會做這樣的夢,夢里面他出了這二十萬,冬雪死心塌地的要嫁給他,他們辦了婚禮,有了個特別可愛的孩子,叫程愛鳳,特別洋氣,他在夢里笑出聲來,醒來就發(fā)現(xiàn),枕邊空蕩蕩的,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也再也不會對他笑了,她看著他,只會冷冰冰的說:“程廈,我不愛你了?!?/br> 你憑什么不愛我了? 上高中的時候,她擅自闖入他的生活,她說她喜歡他,沒人見過那樣膽大妄為的女生,她就隔三差五的杵在學(xué)校門口堵他,化著妝,染著酒紅色的長發(fā),校服下是緊身裙,那時候他真的很憂慮,怕她影響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 可是她真漂亮啊,不是前座女同學(xué)的那種漂亮,睫毛很長,眼睛又圓又亮,身材特別…凹凸有致,那時候他經(jīng)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里她乖巧在他懷里,艷若桃李的朝他笑。 所以多年后他們第一次上床的時候,他很怕她看出來,他激動無以復(fù)加,年少時那些隱秘的渴望終于成了現(xiàn)實(shí),他終于擁有了她。 但年少時他是不喜歡她的——只有一些性吸引力,她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當(dāng)他身邊所有人都在為了學(xué)習(xí)、戀愛、游戲煩惱的時候,她在菜市場看攤位,她神態(tài)自若的幫她奶奶撿垃圾,隨時可以為了幾毛錢和人吵到把桌子掀翻。 他在遠(yuǎn)處看著她忙忙碌碌的樣子,覺得丟臉又費(fèi)解,他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活得這么苦。 他本能的害怕她那個世界,沉重的,現(xiàn)實(shí)的,所以他不喜歡她,也無法接受她。 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做朋友,她是個很好的朋友,無論什么時候需要幫忙,她都會立刻出現(xiàn),他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第一次在外面受傷,找醫(yī)院看病的時候、第一次遇到重大挫折……少年之抽節(jié)生長的時候,是會需要許多風(fēng)雨摧折的,陪他度過的,都是冬雪。 她就像是一頂柔軟的舊衣,每個邊角都是妥帖適合的溫度,合適到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開。 但是她就是猝不及防的離開他了,去非洲。 他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自己的貪心。 他用她帶給他的溫暖和柔軟,去盡情的享受生活,可是她不是一件舊衣,她是個一直注視著他的女孩子。 她離開之后,生活好像也沒有什么改變,只是偶爾吃到了好吃的餐廳,想著下次一起來就好了,可是沒有下次了,論文肝不出來,想打個電話給她,可是她那邊有時差,今天喝酒了…她待會會過來找他吧,要騙她說沒喝多少,女人就是麻煩——啊,她在非洲,她不會過來了,他喝死在這里,她也不會來管他的。 他交了好多個女朋友才明白,所謂宛宛類卿只是一種虛妄,當(dāng)一個人在你生命里留下的痕跡足夠深刻,她留下的空虛,誰也填不滿。 是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愛上她了。 數(shù)著日子,她終于回來了。 那時候她已經(jīng)是公司的一個小領(lǐng)導(dǎo)了,她開一輛很不錯的車,妝容精致得體,像是城市里任何一個都市女郎,那個陪他經(jīng)歷了整個青春期,倔強(qiáng)又明艷的少女,似乎煙消云散了。 而系里數(shù)不清的人事斗爭,也讓他慢慢地明白,第一次明白了高中時那個在菜市場看攤位、撿礦泉水瓶的少女,不是丟臉,而是勇敢。 她在勇敢的與生活作戰(zhàn)。 如今仍是如此,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甚至有些自慚形愧,他怕自己配不上喜歡了自己很多年的姑娘。 可是還好,她看他的眼神還有光。 只要他朝她伸出手去,她仍然是當(dāng)時那個用情深深的小女孩。 他們在一起了,這四年,他們過得很幸福,每天都要擁抱、親吻、互相說我愛你,“我們會在一起多久”她一直患得患失的逼問他,他不肯正面回答,卻在很多很多生活的間隙中,比如半睡半醒的午夜,清晨時她在刷牙,他在她身后抱住她時,會小聲說:“我們一定會在一起很久的?!?/br> 一定會在一起很久的。 久到去一起挑婚紗。 久到一起把一個小孩子養(yǎng)大。 久到變成白頭發(fā)老爺爺和老奶奶。 給孫子們講當(dāng)年奶奶勇闖非洲的故事。 久到把彼此呼吸的頻率鏤刻進(jìn)心里。 久到你不再懷疑,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 程廈喝完了最后一瓶酒,天也就亮了。 迎親的車隊(duì)魚貫而入,快樂得有些笨拙的新郎被人擁簇著,去迎接他的新娘。 人群遮擋了他的視線,只能看到她一片裙擺,那樣潔白,匆匆出現(xiàn),匆匆消失。 就像那些積不到天明的雪。 程廈醉醺醺的準(zhǔn)備離開,這時,他看見了一輛車。 車上是個他見過幾次的人,那個姓馮的,那個男人以老領(lǐng)導(dǎo)的身份為冬雪送嫁,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血液在太陽xue里鼓噪,程廈想起昨日家宴的時候,親戚說的話。 “你瞧瞧你成什么樣子!那個女人就是老馮養(yǎng)的破鞋!誰有用就派她去跟人睡!為了她你尋死覓活的,你還知不知道點(diǎn)羞恥!” “你還想娶她?她那點(diǎn)事這圈里人盡皆知,還有不少小視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給你放!” 他沒有看,他摔了杯子走出來。 他怕那真是冬雪。 冬雪,是我沒保護(hù)好你,你才會被那個畜生騙。 他看著老馮,一腳踩下了油門。 再也不會了,冬雪,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fù)你了。 重物碰撞,巨大的震顫。整個世界傾倒,血色如霞光遍染的海水般溫柔 十六歲的菜市場,一切都浸在暖色光暈之中,少女輕快的繞過果蔬排骨朝他走過來。 “能給我個qq嗎?挺想認(rèn)識你的?” “好……我叫程廈?!?/br> “我叫任冬雪?!?/br> 再見了,冬雪。 第76章 he番外:夏日鯉魚和小狗 為了能招待看世界杯的球迷,烤rou店徹夜?fàn)I業(yè)。整整一面墻的屏幕加上音箱最高強(qiáng)度的轟炸,烤rou串香氣四溢,滿杯的啤酒不斷溢出雪白的泡沫。 有一個男人在其中格格不入。 他三十歲左右,面容清俊,穿著一件白色t恤配黑色風(fēng)衣,有種說不出的嚴(yán)謹(jǐn)。 他沒有在看球,而是專心喝酒,他面前擺了一排百威,和一杯調(diào)好的威士忌。 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他仍然坐的筆直,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球賽,一邊慢條斯理的喝酒。 突然有個女孩坐過來,問:“我們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她們讓我過來問你的名字?!?/br> 不遠(yuǎn)處的一桌發(fā)出興奮地尖叫聲。 因?yàn)楹忍嗟木?,男人的眼睛已?jīng)帶著水光瀲滟,他笑著搖搖頭。 女孩挑釁般的道:“你喝這么多,你老婆不管你么?大叔!” 男人仿佛被女孩的話取悅了,微閉著眼睛,笑道:“她沒有時間?!?/br> 看來是真有老婆,而且,八成是跟老婆吵架出來買醉。 女孩心里升起一陣興奮,道:“說說唄,怎么?老婆給你帶綠帽了?” “好像怎么做都是錯的?!蹦腥搜鲱^喝了一口酒,仍然保持著笑容:“我醒悟的太晚,很多事情已經(jīng)來不及了,怎么努力也追不上,想放棄,又不甘心……” 英俊男人慵懶而微醺的聲音,簡直是韓劇情節(jié),女孩動情的去握男人的手,道:“我懂!” “你當(dāng)然得懂了?!蹦腥颂鹗直荛_,口齒清晰到底叫出她的名字:“鄭欣然同學(xué),你再這么擺爛下去,這一學(xué)期,就得被勸退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都結(jié)巴了:“程,程老師……你認(rèn)識我?” “我記得建筑系每一個學(xué)生的名字?!背虖B靠在椅背上,輕輕掃過那一桌學(xué)生,道:“尤其是掛科特別多的那種。” 鄭欣然已經(jīng)結(jié)巴了:“不,不,不是老師,我就是……” “看球去吧,十點(diǎn)之前回寢室?!背虖B寬容地笑道:“我剛才告訴過你們輔導(dǎo)員了?!?/br> 好球!周圍一陣歡呼聲中,一群大學(xué)生扁著嘴縮到角落里了。 程教授過于年輕英俊,在每一屆當(dāng)中都有不少的八卦傳說。 有人說他是gay。 又有人說,他早就結(jié)婚了,還是跟青梅竹馬的初戀。 還有人說,他早年被傳過精神不正?!墒撬雌饋?,就像是從刻板印象上拓下來的好孩子,要不正常,也是他們這群鼠鼠吧。 本以為偶遇他能搞點(diǎn)事,沒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哀嚎,鄭欣然哭得聲音最大。 程廈無視那群小兔崽子的目光,繼續(xù)有條不紊的喝酒,喝到第八個空酒瓶的時候。 腳邊有一個濕潤的東西蹭來蹭去,他一低頭,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吐著舌頭看著他。 “你該干什么,心里沒數(shù)么?” 看到一個女人坐到他對面,學(xué)生們頓時來了精神。 女人看上去就是那種女老板的類型,清瘦凌厲,眼神非常明亮深邃,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襯衫配人字拖,頭發(fā)隨意的一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