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5節(jié)
他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賀歲安:“賀歲安?!?/br> 祁不硯念一遍:“賀歲安?!?/br> 他忽抬起手,觸碰賀歲安額間磕出來的傷口:“誰砸的你?” 少年指尖溫?zé)?,帶點(diǎn)薄繭,擦過她敏感的傷口,殘存的微疼中帶一縷陌生的酥麻。 賀歲安往后縮脖子,卻被祁不硯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后頸,掌心往上挪,很快碰到她后腦勺的血窟窿,指腹沿著傷口摩挲了幾下。 這是一個(gè)可以取人性命的傷。 被砸成這樣,卻沒死。 是命大么。 “你還沒回答我?!逼畈怀幏畔率?,指尖也沾到丁點(diǎn)干血。 昨日,老嬤嬤是想給賀歲安處理傷口,但客棧哪里還有傷藥,又聽她說沒事,便擱置了下來。 賀歲安努力回想,腦海還是空空如也:“我全不記得了?!?/br> 祁不硯:“真可惜?!?/br> 她不解:“嗯?” “要是能找到砸你的那個(gè)人就好了,我會把他的頭都砸爛?!?/br> 他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g銀飾,像是在講述一件平常事:“以前有人用石子砸我養(yǎng)的蠱蟲,我用石子把他的頭給砸了?!?/br> 賀歲安眼睫輕顫,一聲不吭。 慢慢地,她又反應(yīng)過來祁不硯話中隱藏的意思,很是驚喜:“你答應(yīng)讓我以后跟著你了?” 祁不硯讓賀歲安把腦袋湊過來。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遲疑著,還是乖乖湊腦袋過去給他。 一只蜘蛛從祁不硯護(hù)腕爬出來,眼看著就要爬上她的額頭,賀歲安猛地彈起來,推開祁不硯,一臉抗拒,就差奪門而逃了。 祁不硯卻輕笑起來:“你怕什么?你剛才不是說想跟著我,難道連我養(yǎng)的蠱也接受不了?” 賀歲安硬著頭皮站在離他還有幾步之遠(yuǎn)的地方。 他也不動,在原地坐著。 少年雙手搭在桌面,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敲著,臉上的笑意不減,玉面柔和,靜靜地望她。 僵持良久,賀歲安小步挪回去,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祁不硯。 還記得他之前說過想得到就必須得付出,她以為這是要跟著他的代價(jià)。跟埋葬老嬤嬤時(shí),被他的黑蛇咬一口一樣,會疼,但不會死。 祁不硯手一動,蜘蛛迅速爬上賀歲安的臉,她心臟劇烈跳動。 蜘蛛開始咬她。 不止一口,連續(xù)幾口。 賀歲安嚇得閉眼,胡亂往身邊抓,無意抓住了祁不硯的手。 祁不硯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紫蜘蛛啃食賀歲安額間傷口邊緣的爛rou,也沒怎么在乎她此刻是否拉住他的手:“你想在臉上留疤?” 少女想掙扎的動作頓住。 不是單純地讓蠱咬她? 他低頭看向她拉住他的手,感覺新奇地勾了下她尾指:“如果不想,那就讓它把那些死rou都吃了,我倒是不在意我養(yǎng)的蠱長得丑?!?/br> “一切隨你?!?/br> 養(yǎng)人與養(yǎng)蠱到底有何不同呢。 突然間,他想試試。 話音剛落,賀歲安掀開眼皮,看到的正好是祁不硯的側(cè)顏,見他在端詳她的手指。少年的手修長寬大,跟她的大小、長度有所不同。 她的思緒都被臉上的紫蜘蛛占據(jù)去了:“這蜘蛛能治傷?” 祁不硯“嗯”了聲。 太神奇了。賀歲安在心中驚嘆,但恐懼蟲蛇的習(xí)慣還是改不了,蜘蛛每動一下,她會不由自主顫動,又不閉眼了,垂眸看地面。 原因是閉眼后的五感更放大,賀歲安恍惚還能聽到蜘蛛在吃死rou的聲音,雞皮疙瘩掉一地。 還不如睜著眼,分散注意力。 她眼神漫無目的隨處飄。 目之所及是少年垂在地板上的衣擺,顏色鮮艷,刺繡覆蓋到的地方頗多,圖案遠(yuǎn)看似自然而成的美畫,近看卻像奇怪文字雜亂組成。 片刻不到,蜘蛛吃飽了掉頭爬離賀歲安的傷口。 祁不硯伸手過去,蜘蛛八條細(xì)細(xì)的腿掃過她臉頰,他五指并攏拿蜘蛛下來:“可以了?!?/br> 賀歲安額頭的傷本來還時(shí)不時(shí)發(fā)疼的,當(dāng)下似乎好了不少。 “謝謝?!?/br> 她余光瞥見祁不硯領(lǐng)口皮膚有圖案浮現(xiàn),像蝴蝶翅膀,顏色由深變淺。賀歲安不禁納悶,脫口而出:“你脖子下面那是什么?” 紫蜘蛛飽腹后在祁不硯掌心蜷縮起來睡覺,他拎起包袱:“你是說我身上的蝴蝶圖案?” 一眨眼,蝴蝶圖案又不見了。 賀歲安睜大雙眼。 “忘告訴你,我來自苗疆的一個(gè)寨子,身體跟旁人有些不同,皮膚偶爾會出現(xiàn)特有的蝴蝶圖案,以前我殺人感到興奮時(shí)就會出現(xiàn)?!?/br> 第5章 苗疆。 賀歲安聽著莫名熟悉,然后回味少年說的最后一句話,她怔?。骸澳乾F(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br> 客棧沒有關(guān)門,朔風(fēng)順著賀歲安衣領(lǐng)滲入,冷得人直打顫。 同時(shí),她腳底也竄起寒意。 祁不硯豈能聽不出賀歲安的言下之意,她這是怕他對她起了殺心,因?qū)⒁獨(dú)⑷硕星榫w波動,所以皮膚才浮現(xiàn)栩栩如生的蝴蝶圖案。 苗疆天水寨的人皆會如此,但是每人的情緒波動原因各異。 譬如,祁不硯曾見過要成婚的新郎當(dāng)天蝴蝶滿身,就連臉也浮現(xiàn)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圖案,久久不散,在牽住新娘的手后,顏色更艷。 也在同一天,他看見那位新郎的蝴蝶圖案由瑰麗的顏色變成枯敗的灰暗色,新郎被新娘殺了。 據(jù)說,女子并不愛新郎。 在新婚之夜,下的手。 女子用匕首捅了新郎十幾刀,鮮血飛濺,在某瞬染紅蝴蝶圖案,蝴蝶似活了片刻便失色了。 天水寨的人生前遇到能令自己有情緒波動的事會浮現(xiàn)燦爛的蝴蝶圖案,死后的尸體也會,但顏色卻不再燦艷,變得灰敗、暗淡。 猶如褪色的畫卷。 那些蝴蝶圖案還是會永遠(yuǎn)留存在尸身表面,直到腐化成泥。 天水寨的人信奉人死后會化蝶。 緣由于此。 祁不硯只試過身體小部分地方浮現(xiàn)蝴蝶圖案,一般在他殺人后,當(dāng)時(shí)見那位新郎臉上也浮現(xiàn)蝴蝶圖案,還覺得十分奇怪。 除此之外,并無太多感覺。 反而認(rèn)為天水寨的人死后現(xiàn)出的灰暗蝴蝶圖案很美。 因此,在新郎家人友人為他的死傷心落淚、要?dú)⒘四且幻鈦砼訒r(shí),立于一旁的祁不硯只是欣賞新郎死后露出來的蝴蝶圖案。 沒理會他們口中的愛恨情仇,也無法感同身受。 “那現(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br> 賀歲安見祁不硯沒回答自己,又小聲問了一遍。 祁不硯腦海里的關(guān)于枯敗的那幅蝴蝶圖案的記憶揮散,他抬步往外走,漠不關(guān)心道:“應(yīng)該是昨天出現(xiàn)的,今天才消去?!?/br> 昨天他在客棧殺過馬賊。 原來如此,賀歲安心想這蝴蝶圖案消得真慢,要一夜才能慢慢消去,若是浮現(xiàn)的蝴蝶圖案更多更深,那豈不是要一天一夜才能消去? 她也拎起自己輕飄飄的包袱走出客棧:“你等等我?!?/br> 祁不硯速度依舊。 不知他有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四下無人,風(fēng)聲似鬼哭狼嚎,賀歲安一著急,上手拉住了他的衣擺:“你不要扔下我?!?/br> 祁不硯放慢步伐,任由賀歲安虛虛地捏著他的衣袍,就像他任由讓他的蠱爬到他身上一樣。 “我自是不會扔下你的?!?/br> 他說。 少年嗓音隨風(fēng)入耳。 “我養(yǎng)過的蠱,至死也只能是我的蠱,不得再認(rèn)其他煉蠱人為主,你是我第一個(gè)養(yǎng)的人,亦是如此,和我的蠱并無不同?!?/br> “還有——” 祁不硯看著她笑:“我們那里的人是容不得背叛的。” 賀歲安抬起眼,磕磕絆絆:“我、我不會的?!?/br> * 出到衛(wèi)城長街,賀歲安看見了幾個(gè)衛(wèi)城百姓。這些人正在掰干樹皮或刨雪吃,有小孩實(shí)屬是吃不下,在那放聲大哭,被父親罵。 婦人抱著哭泣的孩子,面無表情地啃樹皮,自言自語道:“朝廷是不是不管我們衛(wèi)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