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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67節(jié)

    他抖了下沾染到露水的衣擺,似無意問起而已,這種問題容易叫人覺得冒犯,但從祁不硯口中問出來,卻又不會那么令人反感。

    作為外來人好奇此事無可厚非,畢竟他們丑得太離譜,男人都不敢照鏡子,怕丑到自己。

    紅葉村村民確實都是這個樣子,反正好看不到哪兒去。

    可在十年前不是如此的。

    十年前的紅葉村村民和青州百姓一樣,長相雖然也有美丑,但也不至于丑到慘絕人寰,而如今人人皆丑,身體還朝著畸形發(fā)展。

    提起此事,男人不禁用手遮自己不堪入目的臉。

    青州爆發(fā)瘟疫當年,他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村子還算俊俏的郎君,和青州一戶好人家的姑娘定有婚約,前路光明。

    紅葉村地處偏僻,青州爆發(fā)瘟疫之初沒殃及紅葉村,是后來很突然的某一天傳遍紅葉村的。

    他們覺得快挺不過去了。

    是三善真人出手救了他們。

    挺過了瘟疫,紅葉村村民歡天喜地了很久,在一個月后,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正朝畸形發(fā)展。

    身體產(chǎn)生的變化太明顯了,他們想不發(fā)現(xiàn)都難。

    他們不是沒懷疑過是那場瘟疫留下來的不良反應,可青州百姓人人無事,只有他們有這種情況,他們迷信,又懷疑是詛咒。

    在青州百姓嫌棄他們晦氣,要趕他們出青州時,是三善真人擋住了流言蜚語,留下他們。

    他們感激涕零。

    三善真人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所以當聽到賀歲安說話中含有對三善真人和玄妙觀的質(zhì)疑,男人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念他們不是受過恩的青州人,不與其計較。

    聽過來龍去脈,祁不硯恬不為怪似的:“原來如此?!?/br>
    賀歲安關(guān)注點在十年前。

    好像一切的轉(zhuǎn)折點都在十年前,未免太過于巧合了。

    紅蛇銜來一株萬草花,爬到祁不硯腳邊來邀功,男人忙后退,他擔心是山上野生的毒蛇,被咬一口,肯定沒有命回去見父親了。

    “蛇!”男人叫了一聲。

    祁不硯彎腰,取下紅蛇口中的萬草花:“它是我養(yǎng)的?!?/br>
    男人驚疑不定:“你的?”

    要找到兩株萬草花才行,賀歲安找了快一個半時辰了,此時也看到一株萬草花,踮腳伸手過去摘,這一株萬草花靠近峭壁。

    碎石子從她腳下滑下去。

    “賀歲安?!逼畈怀師o意識捏過手里的萬草花,唇角笑容微凝滯,像一張面具從臉上脫落。

    賀歲安成功摘下萬草花。

    她高興地轉(zhuǎn)過身:“你看,我找到萬草花了!”

    “給你?!辟R歲安走到祁不硯身邊,將萬草花塞進他掌心,“你放好,我怕我會弄丟?!?/br>
    兩株萬草花躺在他手上。

    祁不硯眉梢微動,握住萬草花,破天荒感到一絲不受控制,畢竟他以前養(yǎng)的蠱盡數(shù)在他的控制之下,要生則生,要死則死。

    賀歲安在峭壁摘萬草花的那一刻,祁不硯在想,她的生死似乎不太被他所控,具有不確定。

    他眨了下眼,思索著該如何處理這個不受控制。

    “要不要現(xiàn)在下山?”

    賀歲安問。

    她用袖擺擦了下臉頰的汗,皮膚泛著運動過后的健康粉色。

    男人離他們不遠,借著月光與賀歲安拿著的蠟燭,看清了祁不硯要找的東西,萬草花,很陰邪的一種花,不知他們找來干什么。

    祁不硯暫時思索不出如何處理這個不受控制,先放好萬草花,對賀歲安說:“現(xiàn)在下山?!?/br>
    “不可?!蹦腥藬r住他們。

    賀歲安知道他是好心:“你擔心山神發(fā)現(xiàn),會懲罰我們?”

    男人點頭如搗蒜。

    他絮絮叨叨道:“這些年在夜里上山的人都死了,我真的沒有騙你們,會死的。不如我們就在山頂待到天亮,天亮了再下去。”

    祁不硯微笑,拒絕了他。

    被拒絕的男人干著急。

    找到萬草花后,賀歲安也不打算還在山上逗留:“你和我們一起下山,不會有事的。不瞞你說,昨晚我們也在山上,沒事。”

    男人很驚訝:“你們昨晚就上山了?”他以為他們昨晚折回去,沒上山,今天才又上山的。

    賀歲安誠懇道:“我們也沒騙你,昨晚就上山了?!?/br>
    表情不似作偽。

    男人瞧了,情不自禁想信。

    “難道你們也是山神眷顧的人?”男人喃喃自語道。

    賀歲安哭笑不得,什么叫他們也是山神眷顧的人,這登云山壓根就沒有山神,但她也沒和男人爭論山神是否存在,沒必要。

    男人像下定決心:“好,我跟你們一起下山。”

    祁不硯抬步往山下走去。

    他們原路返回。

    十年前,男人在夜里經(jīng)常上山,對附近一帶熟悉得很,并不怕迷路,他跟上他們,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生怕會出現(xiàn)意外。

    月光斑駁灑在地面,拉長他們的影子,林中深處時不時地傳來一兩道動物的叫聲。

    銀飾聲最是清脆。

    在寂靜、陰森的夜里傳開。

    男人都想讓祁不硯取下身上的銀飾,再下山了。

    轉(zhuǎn)念一想,此少年從頭到腳都是銀飾,一時間要全部取下來很難。更何況,他不一定會聽自己的話,男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做出跟他們下山的選擇,男人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再糾結(jié)銀飾,硬著頭皮往下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眼花了,他看見遠處有人影一閃而過。

    定睛一看。

    人影又消失了。

    是他太害怕出現(xiàn)意外,產(chǎn)生的幻覺?男人盯著有人影閃過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見沒再出現(xiàn),歸結(jié)為是自己剛剛看錯了。

    男人忙不迭快步追上前面的賀歲安、祁不硯,他的腿腳長短不一,走路很費勁,比較慢。

    少女像走累了,放緩腳步。

    男人得以追上去。

    賀歲安怕他跟著不認識的他們會尷尬,隨口問男人一些關(guān)于紅葉村的事,想讓放松心情,不用總擔心受怕自己今晚會死在山上。

    東扯一句,西扯一句,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山下。男人一臉驚喜,盡管面部的扭曲令他的表情變得不再那么靈活。

    男人很感激他們。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他想邀請他們進村子里歇腳。

    從登云山山上下來花費的時間、力氣不少,若還接著走回青州客棧,體力恐怕會跟不上。

    祁不硯一看就是走慣山路的,而賀歲安一看就是鮮少爬山,時間一久,呼吸便亂了,再走下去容易會對身體造成些不好的影響。

    男人由衷地感激他們,才會邀他們進村子里的。

    自從紅葉村變成那副模樣后,村民也性情大變了,很排外。

    因為外邊的人不待見他們,紅葉村村民也不待見外邊的人,只對玄妙觀的道士有好臉色。

    所以他們可能也不會待見賀歲安與祁不硯二人。

    他想的是偷偷帶他們進村。

    男人緊張地等待他們的回復,他不像紅葉村村民,心底深處還是想接觸外邊人,跟他們交流的。

    賀歲安被說得有點心動,祁不硯凝視男人片刻,笑著道好。

    村子就在山下的林子里。

    村民住的不是普通的房屋,他們是住在樹上面。

    林子里有很多需要幾個人才能環(huán)抱過來的大樹,他們在樹上挖出一個洞,往里面鋪設(shè)生活用物。

    吊梯從樹上垂落,他們上去休息后就收起來,想下來再放下。男人帶賀歲安、祁不硯來到他做的“樹屋”,新做的,還沒用過。

    男人讓他們在此處休息,明日一早,他再帶他們離開。

    這間樹屋還靠近紅葉村的溫泉河,可以去那里清潔身體,夜深了,紅葉村村民不會再走動。

    賀歲安自然不會一個人到陌生的河流沐浴,她隨祁不硯一同去的,先后用溫暖的河水簡單地拭擦一下身體就回到樹屋了。

    他們爬上樹屋的吊梯。

    沒見過樹屋的賀歲安感覺新鮮。

    爬上去后,她坐在樹屋的粗樹枝上,赤著清洗過的雙足,腿朝下垂,有一下沒一下晃動,從這個角度看林子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祁不硯握起賀歲安的腳踝。

    她轉(zhuǎn)頭看他。

    他垂眸望著賀歲安變紅了的腳踝,指腹摩挲而過,那是她不適應爬山爬太久,繡花鞋摩擦、擠壓腳后跟、腳踝,弄得紅了一片。

    賀歲安的踝骨很瘦,窄到祁不硯一只手能握住,還有多余的位置,他輕輕撫過她的腳踝。

    “賀歲安,今天我發(fā)現(xiàn)有一件事好像不受我控制。”

    少年輕聲道。

    賀歲安被他指尖弄得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