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87節(jié)
都不用問是誰需要看病,一看就是那個臉頰通紅的少女,大夫放下記藥的筆,從柜臺里走出去。 醫(yī)館左邊有屏風(fēng)遮擋著的床,特地為沒法動的病人所設(shè)的。 大夫帶他們過去,叫祁不硯放賀歲安到床上面。 她抓著他,不肯松手。 指骨都抓得泛了紅。 今天一早,賀歲安剛病不久,除手腳無力外,還是有點意識的,燒到現(xiàn)在,沒什么意識了。 祁不硯便抱著她坐到床上:“就這樣把脈吧。” 大夫了然。 他并不多言,撩起衣袍,也在一旁木椅坐下,抬手拿起賀歲安的手腕,細細地給她把脈。 也不知是不是發(fā)燒弄得賀歲安很難受,她眉心皺得緊緊的。 祁不硯的手落上去。 他指腹像之前幾次那樣撫過,這次卻無法撫平。 一層迷霧將正在發(fā)燒的賀歲安包圍著,她踩在迷霧上,一不小心踏空,像掉落山崖,風(fēng)聲入耳,強烈的墜落感令人窒息了片刻。 她睜眼發(fā)現(xiàn)周圍還是迷霧。 賀歲安揮動手,妄圖揮散這些濃霧,找出前路。 濃霧揮不散。 在霧里,在恍若無聲的黑暗里,她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一聲又一聲,漸漸地,有別的聲音出現(xiàn),屬于兩名少女的聲音。 “明天就高考完了,我們終于要解放了!再熬夜學(xué)習(xí),我就要猝死了。對了,賀歲安,我之前借給你的那本小說現(xiàn)在還在不?” 伴隨有桌椅挪動的聲音。 “在。不過我還沒開始看,想等考完試再看?!?/br> “可以,你慢慢看。不用還了,送給你,就當(dāng)畢業(yè)禮物,反正我也看完了,很好看的。哈哈哈,精打細算的我又省下一筆了?!?/br> “謝了?!?/br> “慢著,我先提醒你一下,這本小說的結(jié)局不太好,幾乎是全員be了,你可以接受吧?!?/br> 聲音消失了。 賀歲安又一次從迷霧墜落,喘不過氣,像被人拋起又接住,停在半空,她聽不太懂這幾段對話,高考是什么,小說又是什么。 是話本么? 對話中出現(xiàn)了她的名字,賀歲安也知道其中一道聲音是自己的,另一道聲音是誰的就不清楚了,很熟悉,就是記不起來。 沒畫面,只有聲音,她想象不出來,她們是在何處交談的。 腦袋好疼。 也好冷。 徹骨寒冷讓賀歲安無法正常思考,她跑起來,想沖出迷霧。 可迷霧越來越多,像是要將她吞噬掉,賀歲安跑著跑著,不知絆到什么東西,摔倒在地,再抬眼時,前方迷霧漸漸散去。 賀歲安望著前方。 一名身穿紅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長身玉立,披帛垂在腰的兩側(cè),繡有山水景色的裙帶隨風(fēng)飄起。 她梳著蝴蝶發(fā)髻,緋色長絲絳飄在發(fā)間,還有兩縷長發(fā)垂在身前,發(fā)梢系著銀飾,叮當(dāng)?shù)仨?,不施粉黛,唇色自然紅潤。 似是聽到賀歲安這一邊的動靜,少女轉(zhuǎn)過身來。 賀歲安很茫然。 少女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穿的也是。 “你、你是我?”賀歲安從地上爬起來,想走過去,又怕,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是你,卻又不是你?!鄙倥戳怂谎?,往旁邊看去,“真正的你,是她,你忘了?!?/br> 賀歲安順著少女的視線看去。 另一名少女出現(xiàn)在迷霧盡頭,她穿著有些怪異。 上身白色短袖衫,胸前有學(xué)校?;眨律硭{色校服短裙,剛到膝蓋,露出勻稱的小腿,露胳膊露腿,跟大周朝的打扮格格不入。 她沒有梳復(fù)雜的發(fā)髻,也沒有長絲絳綁著頭發(fā),更沒有用銀飾系發(fā)梢,只扎了個高馬尾,露出纖白的脖頸,簡簡單單的。 “我才是真正的你?!?/br> 她說。 “快記起來吧,你并不屬于這里,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边@名少女也和賀歲安有同一張臉,她緩緩地朝賀歲安伸出手。 雖然看著很詭異,但賀歲安看著對方的臉,卻像被蠱惑了般,她想牽住少女,于是抬起手。 兩只手的距離縮近。 就在賀歲安將要觸碰到少女時,耳畔響起一道清澈的聲音:“賀歲安?!笔且话褜儆谏倌甑纳ひ簦袼p輕地敲過白玉。 是誰,是誰在叫她? 賀歲安四下張望,卻見穿著白色短袖衫、藍色校服短裙的少女離她遠了一點,對方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凝視著她。 “賀歲安?!庇质且宦?。 是祁不硯。 附近的迷霧徹底散開,兩名跟賀歲安長相毫無二致的少女的身影也隨著迷霧散開而消失。 賀歲安睜開眼,目之所及的是祁不硯,她眼珠子轉(zhuǎn)動,看到了別人。鐘良站在他們左邊,青衣大夫坐在他們右邊,正給她把脈。 祁不硯見賀歲安醒了,接過鐘良遞來的水,給她喂了一口。 發(fā)燒使唇瓣缺水干裂。 水能滋潤皮膚。 賀歲安剛剛在祁不硯懷里一直動個不停,像在奔跑,偶爾又無意識地蹬腿,這是在夢到自己從高空墜落時,身體會做出的反應(yīng)。 就在賀歲安又要劇烈地蹬腿的前一刻,祁不硯叫醒了她,他本該讓生病的賀歲安好好睡覺休息的,可他當(dāng)時就是想叫醒她。 莫名地想叫醒她。 此舉弄得大夫都忍不住露出個疑惑的眼神,不解其意。 把脈又不需要叫醒病人。 后來見祁不硯請鐘良去倒一杯水過來,大夫的疑惑才淡去,興許是想叫醒人喂水吧,怕人在昏睡時喝水會噎著也情有可原。 醫(yī)館飄著很濃的藥味,賀歲安一醒來就聞到了。 他們正對面不遠處有一面裝了上百個木匣子的墻,藥童拿著藥方,熟練地找出裝有對應(yīng)藥材的木匣子,抓好一包又一包藥。 給賀歲安看病的大夫年過半百,看病經(jīng)驗豐富,不用把脈太久就知道她得的是普通的發(fā)熱。 大夫把完脈,刷地寫完藥方,讓藥童抓兩包藥。 接著,他又給她扎針。 扎針和喝藥雙管齊下,能使病好得更快,大夫拿出針包,一攤開,泛著銀光的針很纖細。 他抽出一根針,扎向賀歲安的xue位,有輕微的疼意。 她沒動,不想針扎偏。 祁不硯微歪著頭,靜靜地看大夫給賀歲安扎針,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身側(cè),卻沒弄響身上的銀飾,像是沒情緒波動。 扎針的時間不長,過了片刻,大夫給賀歲安拔掉針,拔針?biāo)坪醣仍樃埸c,她眼皮抖了下。 賀歲安感覺有點力氣了。 她離開祁不硯。 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摟摟抱抱,賀歲安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憶起剛才的夢,她心情復(fù)雜地垂了垂眼,這個夢太玄乎了,竟然出現(xiàn)了不同打扮的自己。 賀歲安掃過身上的紅色齊胸襦裙、裙帶,可能是夢在作祟,感覺那個穿著白色短袖衫、藍色校服短裙的自己對她來說更加熟悉。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過來。 跟夢里的畫面交疊。 可此刻,她不再身處有迷霧的夢里,而是現(xiàn)實。 賀歲安抬眸,對上祁不硯的眼,他伸手過來是想將她亂到不能再亂的長發(fā)往后撥,露出她被長發(fā)擋住的臉,看清她的臉。 他指尖劃過她的發(fā)絲,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做噩夢了?!?/br> “我是不是說了什么?” 賀歲安反問。 祁不硯收回手:“沒有,只不過你反應(yīng)很大?!?/br> 出到屏風(fēng)外面的大夫非常贊同祁不硯的話,賀歲安的反應(yīng)確實很大,他還是第一次見發(fā)熱的人不停地蹬腳和伸手抓人的。 因為賀歲安不是平躺到床上被人把脈的,是以祁不硯抱著她的姿勢被人把脈的,蹬腿的時候,大夫第一個遭殃,險些被她踹中。 他這一把老骨頭可不經(jīng)踹。 賀歲安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驚訝:“我反應(yīng)很大,什么叫我反應(yīng)很大?” 祁不硯的掌心貼到賀歲安的臉頰,感受她的溫度,依然很燙人,他卻沒有挪開手:“蹬腿,抓人……像是想伸手抓住什么人?!?/br> 聽到后半句,賀歲安點了點頭:“我夢到了一個很像自己的人,我想抓住她,沒抓住。” “為什么沒有抓住?!鄙倌暄劢奁岷冢唤?jīng)心地問。 賀歲安有點懊惱。 直覺告訴她,應(yīng)該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