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146節(jié)
血不夠。 祁不硯按了一下傷口,血重新流出來,紅蛇探頭過去喝。喝完,它恢復了精力,又爬出去尋人,銀蛇也爬上他的手腕喝血。 黑蛇在最后喝,沒敢多喝,數(shù)銀蛇喝了幾滴,它也喝幾滴,一喝完就麻溜地爬走。 其他毒蠱也陸續(xù)回來了。 祁不硯覺得挨個喂血太慢了,將血放到碗里給它們自己喝。 他回榻躺著,沒閉眼,望床頂,過了半晌,側(cè)頭看向賀歲安常躺的位置,房里也漸漸沒了她的氣息,再過兩天會徹底消失。 在苗疆天水寨獨自生活了十幾年的祁不硯早已習慣一人,可自下山來養(yǎng)了賀歲安這么久,時至今日,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習慣一人了。 吃過了糖的孩子會貪戀它的甜,祁不硯正在貪戀著賀歲安。 祁不硯昔日只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正在貪戀著賀歲安,因為他喜歡與她親密,超乎想象的喜歡,難以自控的喜歡,妄圖獨占的喜歡。 現(xiàn)如今,他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那樣的,不是身體正在貪戀著她,是他這個人正在貪戀著賀歲安。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 腕間的蝴蝶銀鏈擦過傷口,沾上血漬,祁不硯垂眸望那條有缺口的蝴蝶銀鏈,輕輕撥弄了下,叮鈴叮鈴,他忽想到了一樣東西。 苗疆蠱書上有記載:世間有一物,名喚鐘情蠱。 以愛鎖人。 生死同感。 下蠱人能感受到被下蠱人的生死,且令被下蠱人對下蠱人生出無窮無盡的愛意,至死不渝。 賀歲安也說過,愛是想時時刻刻跟一個人待在一起,永遠不想和對方分開。祁不硯希望她會對自己產(chǎn)生這種想法,就像他一樣。 愛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能使賀歲安永遠留在他身邊,想到此處,祁不硯坐了起來,腕間的傷口微微地裂開,外翻的血rou呈現(xiàn)妖冶之色, 那給賀歲安下鐘情蠱,她愛上他便會如此了么。 祁不硯望向窗外。 雨聲猶在。 祁不硯想賀歲安愛上他。 第80章 翌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祁不硯再次去了長安塔樓,控制毒蠱尋人。他站在塔樓之上,長身鶴立,眺望著下面的長安城。 長安城內(nèi)灰蒙蒙一片, 連續(xù)兩日都是陰雨天了, 溫度也降得反常, 也不知過幾日能不能好起來, 坊間百姓們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信奉神佛的他們自然會往是不是要有事發(fā)生的方向想。 這是祁不硯持傘來塔樓的路上聽到的, 不過他并不在意反不反常的,只想馬上找到賀歲安。 轉(zhuǎn)眼間, 日落月升, 毒蠱又是從白天尋到傍晚, 一無所獲。祁不硯面不改色, 像昨日那樣,到一定的時辰便下塔樓返回公主府。 長安城沒往日那么熱鬧,因為下著大雨, 不能到外面擺攤。 還做生意的都是些有店鋪的人, 祁不硯找到賀歲安去過的賣灌漿饅頭的小店,想買一籠灌漿饅頭。店家卻抱歉說:“賣完了?!?/br> 下雨天的生意也很好,只剩下其他包子了,店家問祁不硯要不要嘗嘗別的, 味道一樣不錯。 祁不硯并不被店家所言打動:“我只想要它。” 店家為難道:“可小店真的沒灌漿饅頭了,不如小公子你明日再來, 我給你留一籠。你要是急著吃,隔壁也有賣灌漿饅頭的?!?/br> 不是店家想將生意往外推, 是不想冒雨來買灌漿饅頭的小公子空手而歸,瞧著這般俊俏, 叫人心生好感,不禁如實相告。 祁不硯選擇了前者:“可以,那我明天來拿?!?/br> 店家:“好嘞!” 祁不硯走出店鋪,紙傘擱在門外,傘面不停淌著水,他握起傘打開,踏下臺階,行在街上。 待祁不硯回到公主府已是戌時初,燈火全亮了。 落顏公主這兩日沒外出,一直在府中,也就知道祁不硯每天大概是什么時辰出去,又是什么時辰回來,仍不見他與賀歲安同歸。 自賀歲安、祁不硯入住公主府以來,他們的起居飲食是由知墨負責的,她稟告落顏公主,昨晚祁不硯的房間一夜都亮著燈。 亮燈意味著他可能一夜沒休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落顏公主聽完若有所思。 這是賀歲安不在的第二天,她一個人能去哪兒?落顏公主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咽下去后,轉(zhuǎn)而問知墨,劉衍最近可有動靜? 知墨:“王爺……” 她改口道:“他昨日去了東街,我們的人不敢太靠近,怕被發(fā)現(xiàn),確認他離開東街再上前去查看的,街上多了一具女子尸體?!?/br> 落顏公主驚道:“女子尸體,她是劉衍所殺?” “不知,當時下著大雨,街上沒什么人,我們的人本想把那具尸體帶回來的,但忽然出現(xiàn)幾個人,搶先一步帶走了尸體?!?/br> 那幾個人是慶王府的人,應當是聽命過來替劉衍處理尸體的,知墨派去的人不敢打草驚蛇,一見他們來便躲了起來,沒被發(fā)現(xiàn)。 落顏公主陷入沉思。 直覺告訴她,劉衍很快就會有大動作,可他到底意欲何為。 * 是夜,祁不硯房間的燈火不斷,也燒到天亮才被吹滅。 這是賀歲安離開的第三天。 她的氣息全無。 祁不硯今天沒即刻外出到塔樓,先是坐在窗臺前,拭擦著骨笛。這兩夜來,他手腕間不知為何接二連三地多了數(shù)道割傷。 新傷壓著舊疤,細細的蝴蝶銀鏈壓根不能遮擋住這些痕跡。祁不硯歪頭看窗外的大雨,今兒的雨比前兩天的還要猛,聲響極大。 骨笛被擦得清亮,他別好它,伸手到窗戶外面。 豆大的雨水砸過祁不硯的手,有沖擊感,砸到皮膚時略疼,可他始終沒收回手,袖袍微濕。 幾條蛇是凌晨歸來的,此刻皆蜷縮在毯子上休息,像不同顏色的繩子。祁不硯懶散又似無意地敲了下窗臺,它們驀地醒來。 紅蛇暫無動作。 黑蛇累到腦袋一歪,撞到地板上,又趕緊抬起。 銀蛇也累,可它沒表現(xiàn)出來,表現(xiàn)出來的模樣是精神抖擻,仿佛還能繼續(xù)去替祁不硯尋人。 祁不硯平靜地注視著它們。 太平靜了。 平靜到詭異的地步。紅蛇意識到,冰涼的蛇身溫度不由下降得更低;銀蛇也意識到了,壓下想親近主人的沖動,夾起尾巴做蛇; 黑蛇沒意識到,見祁不硯面帶笑容,爬向他,結(jié)果卻被捏住了長尾巴,一把扔出了窗外。 祁不硯扔完蛇,像沒事發(fā)生,半趴到窗臺看雨景。 風吹過銀飾,涼意透骨。 紅蛇當機立斷主動爬窗出去尋人,銀蛇火速跟上它,房間的其他毒蠱也緊隨它們的步伐。 祁不硯安安靜靜地坐了大約一刻鐘,聽著窗外雨聲,不知在思考著何事,起身推門出去,他今天要去那家店鋪取灌漿饅頭。 * 本該在昨日到長安的荷華今日才到,因為他們的那輛牛車壞了,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牛車對村民來說很值錢,不能扔下走。 今早卯時才修好牛車,他們是辰時進長安的,天剛亮不久。 荷華為感激送她來長安的兩位村民,去買包子給他們,他們不肯收錢,她只好用這種方式感謝他們了,包子不貴,他們會收的。 雨天泥濘,穿著蓑衣的荷華很是狼狽,裙衫皆沾有泥。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會在此處見到祁不硯。此刻,他正從老板手中取走灌漿饅頭,荷華還沒反應過來,祁不硯就看見她了。 荷華唇瓣翕動,看口型是無聲地叫了句:“祁公子。” 祁不硯沒太大的反應。 他似好相處地頷了下首。 這是祁不硯還算有禮的表現(xiàn),也止步于此而已。他記憶非常好,記得荷華是風鈴鎮(zhèn)的人,體內(nèi)也有一只長生蠱,她活了數(shù)百年。 荷華記得賀歲安是不想祁不硯發(fā)現(xiàn)她在哪里的,于是讓開路給他走出去。他們僅有幾面之緣罷了,偶然遇到頷首示意即可。 祁不硯越過荷華出去。 她掏出些銀錢,向老板指了指想要的普通包子。 老板拿紙裝包子,還沒遞到荷華手上,卻見祁不硯毫無征兆地折了回來,他站在她面前,笑吟吟:“你今天剛來到長安?” 荷華一頓,點點頭。 祁不硯一手拿灌漿饅頭,一手握骨笛,笑意不減,像不諳世事的少年郎,忽問:“你有沒有見過賀歲安?我正在找她呢?!?/br> 荷華心跳如擂鼓,祁不硯怎么會突然折回來問她是否見過賀歲安,又為何覺得她會見過賀歲安?他們今天不過是巧合相遇罷了。 荷華故作不知地搖頭。 也不知他信不信。 為求逼真一點,荷華比劃著手向店鋪老板借紙筆。她的包袱在店鋪外面的牛車上,帶來的紙筆也全在包袱里,一去一回拿麻煩。 荷華從店鋪老板手里拿過紙筆,向祁不硯寫問賀歲安為什么會不在他身邊等等,一般來說,不知情的人都會問這些問題。 她自認沒露出破綻。 祁不硯一目幾行地看完荷華寫的字,眼睫微抬,還是那句:“你真的沒有見過賀歲安?” 荷華給出的答案不變。 祁不硯情緒難辨地“嗯”了一聲,抬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