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禮拜堂、滲水的破爛墻體以及曲折的鋼筋，這里似乎發(fā)生過火災(zāi)，只留下滿地廢墟。

    黑衣女人默默將白蠟燭點燃，一溜星火在圣壇上竄起，映亮了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圣母瑪利亞塑像。

    揮臂甩滅火柴，火星子連同煙灰砸在地上，融入烈火熏烤的舊痕。

    “愿圣母瑪利亞的圣名，常與我同在?！?/br>
    煙圈緩緩從猩紅雙唇中間冒出來，一路膨脹、飛升，最終在圣母殘破的身軀上撞破，化為烏有。

    “望您保佑這些孩子能健康成長，院長可以長命百歲?！?/br>
    食指與大拇指掐著香煙，將其用力在圣壇上碾滅。

    無袖吊帶讓雙臂暴露在外，肌rou線條連帶著那些淡淡的舊傷隨著動作起伏。

    “以及這種糟糕的事不要再發(fā)生了?！鄙砗髠鱽矸路鸸派竦驼Z的嗓音。

    她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冷凄凄的黑眸緊盯著那形如枯槁的老嫗。

    對方如同一塊立在雨中的殘破墓碑，那雙散發(fā)著精光的雙眸猶如兩團鬼火。

    “您好?！绷重狗笱艿爻??！奥飞享樌麊?？”

    “車開不進來，這條爛路還是一如既往地難走?！痹洪L干枯細瘦的手指捏住眉心，企圖讓腦袋從煩惱中解脫：“你叫我來是為了什么？”

    林毓瞇起眼睛，烏有鄉(xiāng)孤兒院的院長穿著一襲量體裁衣的黑裙，高領(lǐng)恰當(dāng)?shù)嘏c下頷平行，從做工和用料來看，顯然是出自某個低調(diào)但昂貴的品牌。

    她頸間那一串珍珠項鏈，或許就是福音書中所描繪的無價珍珠。

    華服襯托下，她顯得愈發(fā)蒼老。

    “老街開發(fā)項目的事我聽說了，這是一件好事?！痹洪L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視線在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蝴蝶紋身處停留片刻，平淡地挪開了。“烏有鄉(xiāng)這塊地的所有權(quán)不在我手上，政府如果想要開發(fā)我們只能遵從?！?/br>
    “況且，這里已經(jīng)廢棄足夠久了?！?/br>
    林毓將自己隱藏在圣母像投下的陰影中：“五年前，您送那幫孩子離開的時候，說過這里回事她們永遠的家?！?/br>
    院長眼睛里白雜著昏黃，卻未削弱犀利的目光：“她們現(xiàn)在都過得不錯?！?/br>
    “是嗎？”女人挑挑眉，眼睛里流露出幾分興趣，但很快這種偽裝出來的關(guān)心便被譏諷所替代?！凹娜嘶h下、漂泊無依的感覺您難道不懂嗎？”

    這座修道院是獨屬于流浪兒的烏有鄉(xiāng)，注定見不得光，只能躲藏在僵化的老街里，像一座巨大的古墓。

    但每一個流浪兒的靈魂，最終都會回到這里——這是他們的家。

    院長頓了頓，再開口時人仿佛又老了幾歲：“繆氏的人跟我通過氣，他們已經(jīng)拿到了老街的開發(fā)權(quán)?！?/br>
    “他們計劃將老街打造成一個文化性商業(yè)區(qū)，并會專門撥出一部分預(yù)算用于修復(fù)烏有鄉(xiāng)孤兒院的遺址?！?/br>
    “這是一件好事?！?/br>
    林毓啞然，脖頸向后曲成極端的弧度，凝視著那倒過來的圣母像。

    這座古老的圣母瑪利亞塑像早已被遺忘的，世間殘留著零星幾個信徒，每日跪在她腳下，試圖從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上一窺光彩仍在的模樣。

    “我不相信他?！彼⑽埧诎l(fā)出壓抑的嘆息，“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好心人?！?/br>
    “不管您在這個項目中能起到幾分作用，先試著幫我拖延片刻?！绷重咕徛卣f道：“你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院長的表情晦暗不明：“不要跟他們作對。”

    林毓認(rèn)真地聽著，片刻之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手摸了摸后頸，長甲掐得皮膚充血發(fā)紫：“我沒有這樣的本事，但也不會讓他們好過?！?/br>
    “去黑沼尋找鱷魚，或許得不到你想要的結(jié)果，但不妨試一試?！?/br>
    她滿頭白發(fā)散發(fā)著銀器般的光澤，本應(yīng)慈悲的面容卻看不到任何溫情。

    “黑沼？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