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哪怕沒有了記憶,霜棠依舊很了解醉月浮。 只要他想,他可以是世界上最貼心懂事的弟子。 也可以是最能為難師尊的逆徒。 霜棠摸摸心口的簪子, 粉色的眼眸沒有多少波瀾。 救苦救難什么的,他不需要。 如果月光只是平等地灑落給所有人,轉(zhuǎn)瞬即逝。那霜棠寧愿活在沒有光芒的角落, 永遠(yuǎn)不要被照耀。 身后傳來有些匆忙的腳步聲, 醉月浮又跟了上來。 甩也甩不掉。 曾經(jīng)是霜棠跟在醉月浮身邊, 像一塊兒甩不掉的小粘糕。現(xiàn)在徹底顛倒, 溫柔如玉的仙君頗有幾分死纏爛打的無賴架勢。 一旁的路人都愣了, 呆呆看著一個容貌氣質(zhì)都不似凡人的青年繞著一個臟兮兮的流浪兒各種噓寒問暖, 一副小心翼翼的討好模樣。 霜棠找了處沒什么人而且擋風(fēng)的角落坐下,醉月浮就立刻挨著他在旁邊坐下,是明擺著要跟他跟到底。 小孩淡淡看了眼醉月浮, 低下頭不去搭理。 他又拿出了那支簪子, 愛不釋手地?fù)崦蕾p。在摸之前還特意將手在醉月浮干干凈凈的衣袖上蹭了蹭,蹭掉灰塵。 醉月?。骸?.....” 看著小弟子對這支上古大魔留下的簪子珍惜的樣子,醉月浮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意, 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很喜歡這支簪子?” 霜棠不搭理。 醉月浮抿唇,隨后從袖中取出了一支簪子, “這個送你。” 是曾經(jīng)那支摔在地上成了三段的紅玉簪,被醉月浮一點點修好了,在斷裂處用金子裹住,又雕刻上花紋,看不出曾經(jīng)損毀的痕跡,十分漂亮,看得出來修補人的認(rèn)真。 霜棠看了一眼靜靜擺在醉月浮掌心的簪子,又收回了視線。 “我不要?!?/br> 醉月浮指尖輕顫,“你不喜歡嗎......” 這兩支簪子完全是兩種風(fēng)格,雖然上面都有海棠花的花紋,但是醉月浮的紅玉簪通透溫潤,華麗卻不艷俗,透著一股子清潤。 而魔肆的骨簪光是看上去就有些邪氣,上面紅色的紋路乍一看簡直像是沾染在漆黑骨頭上的鮮血,連帶著海棠花都多了些邪肆。 就跟兩個送簪人的性格一樣。 霜棠垂眸看著手上的簪子,指尖似乎被若隱若現(xiàn)的魔氣纏繞住。 好一會兒才淡淡回了醉月浮的話:“不喜歡?!?/br> 似乎是感覺到醉月浮還要問,霜棠突然一拍醉月浮的手,那支簪子落在地面,磕掉了一個小小的角。 醉月浮怔在原地。 “一摔就碎的東西?!彼纳袂榈?。 玉不比骨,經(jīng)不起磕碰,漂亮卻脆弱,是要被呵護照顧的,霜棠討厭這樣的東西。 就跟身處黑暗的人憎恨光明下的人一樣。 向往會在嫉妒的滋養(yǎng)下扭曲,催生出毀滅欲。 愛意也會變成想要拖著對方一起墮落的惡意。 想要明月不再高懸,跌落污泥,永遠(yuǎn)回不去天空。 霜棠握緊了手中的骨簪,為自己心中突然涌出的戾氣不解。 用骨簪的尖端刺入掌心,感受到皮rou被刺破,些許血珠滲出,感受到疼痛,霜棠這才從戾氣中清醒過來。 看了眼掌心的傷口,粉色的眼眸透出微不可察的興奮,面頰染紅。 醉月浮小心翼翼拾起了玉簪,怔怔看著霜棠,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小孩愛惜護著骨簪的畫面刺痛他的眼睛,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曾經(jīng)霜棠與魔肆相處的樣子。 阿棠是不是更喜歡那個上古大魔? 阿棠甚至想要跟那個上古大魔永遠(yuǎn)在一起。 阿棠是不是其實早就不喜歡自己了...... 指尖攥進掌心,醉月浮死死盯著那支骨簪,心中生出了要將其奪過毀成粉塵的沖動。 只恨自己當(dāng)初沒有在第一時間毀了這支簪子。 不可以。 阿棠是屬于他的,是他一個人的,誰都不能搶走。 ......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人間已經(jīng)徹底到了冬天,甚至下起了雪。 霜棠這些天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問題。 他分明記得自己有藏著過冬的衣服,可是去找的時候,那片地方的建筑都變了。 曾經(jīng)眼熟的那些人也都不見了,他常去的饅頭鋪雖然還在,但是攤主變成了一個年輕人,他認(rèn)識的那個攤主老了許多,是那個年輕人的父親。 最開始霜棠只當(dāng)自己因為高燒導(dǎo)致記憶模糊了,但現(xiàn)在,他開始懷疑是自己忘了很多事情。 周圍的人都變老了,只有他自己沒有變,記憶也停留在曾經(jīng)。 想到這里,霜棠側(cè)眸看了眼依舊跟在他身邊的這個叫做醉月浮的仙人。 他現(xiàn)在想的是:阿棠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其實是自己失憶了,忘記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而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師尊,還給自己取了名字。 所以自己才會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生出依戀的感覺,還因為傷到了對方而心悸。 但那種排斥感與不信任感也做不得假。 如果只是單純自己失憶了,對方大可以直接坦白一切,沒有必要裝作新認(rèn)識的樣子。 之前肯定是發(fā)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醉月浮似乎是察覺到了霜棠的目光,他垂下眼,彎起金眸,“怎么了,是不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