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恨往往比愛強大,他可以承受她給予的一切,唯獨她要離開,讓他只是想一想就開始難以呼吸。 姜幺幺是美好的,鮮活的,充滿生機與明媚的,她可以與這個世界上任何好的詞匯掛鉤。 唯獨不該就這樣匆匆地活過一生。 那之后,傅硯舟便不再每日都去南恩寺長跪,改為每天早上去拜一拜,離開時往那棵樹上系上這日的祈福帶。 傅氏已經交到了傅皓宇手上,國內的公司有徐洋,他還是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姜泠身上。 不愿意醒就不醒吧。 只要姜幺幺高興就好。 他苦中作樂地想,就這樣安靜守著她,也沒什么不好。 反正他這一輩子本來也從來沒想過同除姜幺幺以外的第二個人共度余生。 又是一年冬天,南恩寺的那棵大樹已經被他掛滿了紅色的祈福帶。 來寺里的香客也有樣學樣,往那棵樹上掛祈福袋許愿,干脆把它當成了一棵許愿樹。 姜泠還是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跡象。 就在傅硯舟認命的以為大抵要這樣過一輩子,每天忍不住調侃般捏捏小姑娘鼻子,嘲笑她是個貪睡鬼。 姜幺幺,看見了沒,你真的要跟傅硯舟這個孤家寡人虛度一輩子了。 他忽然做了個夢。 夢里,有了他捐贈香火錢后的南恩寺不再是那個破敗的模樣,佛祖的金身愈發(fā)金燦灼眼了。 傅硯舟跪于軟墊上,如每日一般叩首下去,卻被亮起的佛光籠罩。 他抬起頭,漆黑的瞳仁平靜。 唯有垂在膝邊握起來的手反映出他并不如表面那樣沒有波動。 那位低眉垂眸的神佛問他,“你曾跪我整整七日,又將祈福帶掛滿樹梢,風雨無阻的來祈禱,所求為何?” 他說,“我求心愛的女孩從沉睡中醒來,余生平安,再無災病?!?/br> “人的一生皆早有因果定數(shù),這本就是她該經歷的劫難,你一個凡人又如何能改變?” 傅硯舟低垂的睫毛顫動,無聲無言的垂首叩下去。 突兀出現(xiàn)的水珠打濕了一小片地面。 男人的聲音沉悶沙啞,虔誠如低微進了塵埃,“她所經受的一切都因我導致,我愿意代她受過,求您?!?/br> 佛祖不答。 “你有金光縈繞,氣運加身,生下來就注定順遂一生,然水滿則溢,所以注定姻緣坎坷,就算她真的醒了,也不是你的良緣?!?/br> 傅硯舟垂著濕潤的眸,輕聲說,“我只求她平安?!?/br> 他不要良緣。 只要她平安、順遂、快樂。 佛祖問,“你可知道從山腳到這寺廟一共有多少級階梯?” “九百九十九級。” 傅硯舟突兀從夢中醒來。 昏暗一片的房間中,他下意識掀開被子,踉蹌著朝姜泠睡著的那張床走去,握住女孩子溫熱纖瘦的手。 夜晚寂靜無聲。 他跪在地板上,將臉頰貼進她的掌心,肩膀由輕而重的低顫著,逐漸浸濕了睫毛。 連同女孩那只干燥的掌心。 “九百九十九級石階,一步一叩,你若是能上來見我,便有機會改變她的因果劫數(shù)。” 第249章 番外(2)前世-“雪人?!?/br> 萬籟寂靜,天降甘霖。 零星幾顆星星點綴的夜空,忽然飄起了雪。 京城的夜晚也燈火彌漫,霓虹閃爍,千千萬萬的人們在溫暖的夢鄉(xiāng)中熟睡著,雪花靜靜飄落。 無人知曉,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里,有一個踽踽獨行了快數(shù)不清年月的男人,于長久的黑夜中終于捕捉到了一點光亮。 哪怕是虛幻的,南柯一夢也不重要。 星星知道,月亮知道,遍布京城的霓虹燈知道,吹過的風知道,夜空徐徐飄落的雪花知道。 靜靜躺在床上睡著,被眼淚浸濕了手的女孩也知道。 這是他走在絕路盡頭上的柳暗花明。 傅硯舟來到南恩寺山下的第一天,雪還在不疾不徐的飄落著。 連綿不絕的山被雪白覆蓋。 大雪封了路,往日還算熱鬧的村子一片靜悄悄,晨起叫鐘的鳥兒也不再出來追逐。 只有那么一兩只落在掛滿了雪白的梢頭啄著羽毛。 圓圓的、黑黑的豆子眼睛奇怪的看著那個停在被雪覆蓋的青石階梯邊的男人,黑色大衣垂落,一步一叩,一步一拜,風雪沾染了他的膝蓋,掌心。 呼出的熱氣變成霧,掌心的溫度將雪融化成凍人的水漬,西裝褲蹭上藏在雪下的枯葉。 他變得狼狽,睫毛上落著雪花,頭發(fā)、肩膀也落上薄薄的一層,他垂肩低頭叩下時,雪花簌簌墜落。 寒風吹過,冬天雪地,毫不留情的蠶食著他的體溫。 傅硯舟并不在意這些,一步一步,堅定虔誠的向上叩。 他的大衣口袋里仔細的收放著今天要為姜泠系在樹上的祈福帶。 青石臺階上篆刻下他留下的痕跡。 不過片刻,又被重新落下的雪覆蓋到看不見。 九百九十九級青石階,每日徒步上去只需要半個小時,今日山間雪霧交融,看不出時間變換。 男人向上叩拜的速度漸漸遲緩下來,卻始終沒有停滯。 本就暗淡的霧蒙蒙的天色逐漸變得更加昏沉,零星的兩三只鳥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