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真像啊。 這位身居高位多年的男人難得失神。 他歷經(jīng)歲月滄桑的嗓音有幾分途經(jīng)洗禮過后的沉啞,低聲詢問,“你……” “不好意思啊老先生,我趕時間,剛剛謝謝您了?!迸⒎路鸷苤?,匆忙的再次道謝,不等他再說什么,已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傅硯舟怔然地望著那道年輕的身影。 “先生?”管家低聲詢問,“就到老宅了?!?/br> 傅硯舟低頭咳了幾聲,試圖挽留什么的手臂已經(jīng)落下,重新垂到身側(cè),他唇色咳得泛白,自嘲地笑了笑。 再像,也不可能是她。 都不年輕了。他們都不年輕了。 “走吧?!?/br> 管家擔憂地勸慰,“先生,醫(yī)生說您年紀大了,心臟可不能再有過度的情緒波動了?!?/br> …… “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 晌午后,安靜的病房內(nèi),黑色屏上的曲線圖毫無預(yù)兆的劇烈波動起來,急促的變化著。 因疲憊而趴在床邊睡過去的年輕女孩驚醒了。 她揉著眼,驚慌的按響急救鈴。 “醫(yī)生!醫(yī)生!” 很快,一群穿著白大衣的人匆忙跑進病房,對病人進行搶救。 令人心悸的“滴滴”聲愈發(fā)快了,如同催命。 “我姑姑怎么樣了?” “我們盡力了,家屬還是準備準備……” 恍惚間,意識模糊的姜泠仿佛聽見許多人的哭聲,哀求她不要走…… 是誰? 姜泠疑惑的想著。 不待她想明白,過往的記憶便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飛速播放,最終,如同放慢了倍速,緩慢、緩慢地定格在一張肆意飛揚的面孔。 少年在球場中揮灑著汗水,回到教室后趴在桌子上,故意用剛洗過的手貼到同桌的臉上。 女孩氣的瞪他,他趴在桌子上顫著肩笑個不停。 “喂,姜泠,你怎么這么笨?!?/br> “快走開!你這個煩人鬼,你才笨呢!” “是是是,你不笨,你是大學(xué)霸。那么請問大學(xué)霸,能不能教教我這題抒發(fā)的什么情感啊?” 少女氣鼓鼓,“想得美——” 畫面一轉(zhuǎn)。 少年笑著向她走來。 記憶卻忽地翩翩褪色,逐漸清晰,他變成青年,意氣風發(fā)的中年模樣,老年,又定格回最初令她心動的的少年模樣。 姜泠緊張的仰著臉看著他,他終于停在她面前。 年少時曾幻想過許多倘若她勇敢一點的開局。 結(jié)局會不會就變得不一樣。 “姜泠……” “姜泠,畢業(yè)去一個大學(xué)怎么樣?。俊?/br> “姜泠,你怎么還是這么呆,這么多年了,連句話都不愛跟我說?!?/br> “姜泠,我來接你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姜泠定定望著他,似在回憶描摹他在記憶中褪色的模樣。 “你是誰?” “你同桌啊,姜泠,你敢不記得我?” 看他許久,姜泠輕松笑起來,她矜傲的將手遞給他,笑得都紅了眼,委屈的質(zhì)問,“你怎么這么晚才來找我啊,我都不漂亮了?!?/br> “漂亮,”少年摸摸她的頭,低笑著道,“我同桌永遠是最漂亮的。” 少女氣哼哼地抱住少年的手臂,“我們?nèi)ツ陌。俊?/br> “回家啊,這次可得把路記清楚了,聽見沒。” “不是有你嗎?” 這次我勇敢了,抓住了你遞來的手。 他們牽著手逐漸走遠,身影被望不盡的暖陽吞噬,女孩仰起俏臉,少年飛快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女孩羞憤的打他,“傅硯舟!” 病床上,意識幾近虛無的姜泠早已沾染歲月痕跡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往后那一生,竟真的再也遇不見年少時那樣的心動了。 “滴——滴滴——滴滴滴——” 幾次電擊過后,曲折的心電圖緩慢拉成了一條孤零零的直線。 寂靜的莊園內(nèi)。 男人倏然從午睡中驚醒,猛的坐起身,按著心悸不停的胸口撕心裂肺地悶咳起來。 年紀大了,身體開始這樣那樣的不好。 心臟傳來一陣一陣的劇痛。 叱咤風云了大半輩子的男人身子斜靠在搖椅上,腿上蓋著的白色毛毯滑落在地上。 藍天白云,微風晴朗,唯有廊亭中沉悶入心肺的咳嗽聲顯得分外突兀。 岣嶁著腰身的男人面色咳得蒼白,痛苦的皺起眉,低聲呢喃。 “姜泠……” 視線迷散間,仿佛看到那個少女腳步輕快的朝他走來,嬌靨含羞。 心臟那里傳來的窒息感使他呼吸得格外艱難,但他艱難揚起唇角,試圖說些什么。 天空變得渙散起來。 指尖已經(jīng)不再白皙如玉,傅硯舟也早已經(jīng)忘了許多許多年前觸碰她頸后小痣的感覺。 只記得那時回過神來心臟怦怦跳,亂的手足無措。 女孩趴在課桌上睡著,一無所知。 一輩子恍然而過,那是他和她這一生中曾擁有過最近的距離。 他單方面的。單方面的愛慕。 明明不知所起,偏偏一往而深。 那雙飽經(jīng)風霜的黑眸浮現(xiàn)出濃重、潮濕的委屈來,明明滄桑垂暮,卻又如一個無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