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祈福儀式開始前的事。

    一個時辰前，顧緋率人傳話，由赫連辭的人護(hù)送，秘密進(jìn)宮，來到了儲秀宮。

    她對太后說，成敗在此一舉，太后只需要做兩件事。

    在百官面前保持沉默；倘若君慕寒出現(xiàn)，并且主動提出赫連辭的身世，那就說出那段往事。

    太后本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僧?dāng)她看到看似勝券在握的君慕寒，被顧緋三言兩語激怒，果真做了她所說的事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再僥幸下去了。

    君慕寒毫無勝算。

    “三皇子，”太后抬起頭，看向了這位與先帝有幾分相似的藍(lán)袍男子，“哀家來替你說?！?/br>
    太后知道一個秘密。

    那已經(jīng)是她進(jìn)宮前幾年的事了。

    赫連公主入先帝后宮一事，并未公開，便連后宮大部分妃子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來自草原。

    她們稱呼她為“胡姬”。

    但作為驃騎大將軍的meimei，太后曾聽兄長說起過這件事。

    赫連部落，就是當(dāng)年驃騎大將軍親自帶兵滅的。

    起初她只是感到唏噓，感嘆戰(zhàn)爭的無情與殘忍，對胡姬并無同情。然而真正讓她改變態(tài)度的，是她無意中撞見皇后秘密召見一位打扮怪異的苗疆女子，與她策劃為腹中胎兒用蠱換命一事。

    太后感到荒謬極了。

    當(dāng)時她依然覺得這件事與她無關(guān)。

    可當(dāng)胡姬失蹤，當(dāng)差點因為難產(chǎn)大出血死去的皇后，卻生下了一個健康伶俐的皇子，當(dāng)太后自己的孩子死于皇后之手……

    她知道，她無法再將自己當(dāng)成局外人了。

    她開始秘密派人尋找，并有意地留意這個孩子。

    在多年之后，赫連辭站在她面前，提出與她合作的時候，太后想起了自己被害死的孩子，想起了被她兄長送進(jìn)宮中的胡姬，最后，答應(yīng)了他。

    她只是一介女流，被困于深宮之中，只能沉默。

    但總有人，會發(fā)出聲音，打破黑暗與沉默。

    太后平靜地看著君慕寒，“三皇子，你的健康，是用赫連辭的命換來的。你不僅不感激他，反而認(rèn)為他本就是該死之人，這樣的你，與那些專橫荒yin的暴君，又有什么區(qū)別？”

    “丞相大人，你為官有四十年了吧？哀家進(jìn)宮的時候，便十分敬重你。哀家本以為你是一位明辨是非的賢臣，可你看看，你讓道長看看，你讓你身后的文武百官看看，這就是你們要扶持的君主？”

    “誰做這個皇帝，哀家不在乎。哀家只要河清海晏，國泰民安。可你們看看，你們究竟是在肅清孽黨，還是在為大雍的江山添亂？”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道長捂著出血的額頭，怔怔地看著腳下的地面，丞相渾濁的雙目閃爍著復(fù)雜的情緒。

    只有顧緋慢悠悠地將額前的發(fā)絲別在耳后。

    在原著中，男女主與赫連辭對峙，太后也選擇了站在赫連辭這邊。

    顧緋當(dāng)時就覺得，太后對赫連辭，也許不僅僅只是母愛泛濫，把他當(dāng)孩子的精神寄托。

    一定有更深的隱情。

    赫連辭的身份暴露已成定居，但倘若由她來揭發(fā)，不太好收場，于是顧緋決定賭一把。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不過，地圖上顯示赫連辭已經(jīng)來到皇宮很久了，就在她附近，他怎么還不出來？

    事已至此，顧緋能預(yù)料到的事，君慕寒也能料到。

    想必赫連辭出城，只是為了麻痹他的視線。而赫連辭本人，早就蟄伏在某個暗處，正看著這一出鬧劇。

    他瞇起眼，眸中閃過狠戾，忽然后退兩步，從偽裝成百姓的屬下所攜帶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狠狠朝著顧緋擲去！

    突發(fā)的一幕，將所有人都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疾風(fēng)呼嘯，城墻上躍下一道身影，勾住顧緋的腰，抱著她轉(zhuǎn)過身，與箭擦肩而過。

    箭劃開他的披風(fēng)，留下一道小傷口，有血滲出。

    顧緋被抱著在地上滾了一圈，然而那人手臂力道極緊，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沒有讓她傷及分毫。

    她彎起眼，甜蜜蜜地喊了聲：“夫君！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赫連辭單手摟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拍了拍披風(fēng)上的灰塵，淡聲道：“反賊君慕寒謀害陛下、太后，拿下?！?/br>
    話音落下，多名禁軍躍下城墻，那些扮作百姓的手下紛紛向后退，卻被更多身著鎧甲的士兵包圍。更是有十幾名手持長槍刀劍的士兵，將君慕寒團(tuán)團(tuán)圍住。

    以丞相為首，原本支持君慕寒的一眾大臣，在此刻紛紛別過頭，沒有人向前一步。

    君慕寒張開雙臂，任身后的士兵給他戴上鐵銬，忽然大笑起來：“我說丞相怎么順利讓兵部尚書調(diào)離你的大軍，原來只是做做樣子……赫連辭，你以為那支箭是沖著昭儀公主去的嗎？那是我為你準(zhǔn)備的！”

    “你可知道三年前我為何能順利出逃？你在新婚夜為何會暈倒？是蠱！蠱毒最懼怕至陽之物，而我所用的所有武器，都經(jīng)過眾多陽性草藥淬煉，你馬上就會麻痹五感……”

    赫連辭指腹碾過肩膀上的傷口，擦去那一點滲出的血珠，“有一點，我夫人說得不錯?！?/br>
    君慕寒：“……？”

    赫連辭笑起來，忽然拔出腰間佩刀，插進(jìn)君慕寒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