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彎起唇，一貫溫和的笑意卻多了幾分陰冷。直到山茶花垂下，花瓣碰了碰他的指尖。

    應朝辭驀地清醒過來。

    他伸出手，覆蓋在自己的胸口，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跳出胸膛。

    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居然做了那么沖動的事。

    因為君蒼，意圖奪走他的山茶花。

    第285章 摘下那朵高嶺之花（10）

    ……他的嗎？

    他微微垂眸，忽而瞥見被壓在書冊下的那封只寫了幾個字的信，神色漸漸變得陰郁起來。

    卻又再一次被少女拉進了夢里。

    這些天的相處，應朝辭已然了解了顧緋的性格。小花妖行事雖大膽肆意，任性妄為，卻又極有分寸，這樣的分寸感讓人十分舒服，不排斥，甚至已經(jīng)習慣。

    譬如此刻，便是顧緋沒有主動喊他，應朝辭……也想見她。

    夢里仍是被冰雪覆蓋的云凌山，少女隨意地坐在枝頭，輕晃著纖細的腿，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他。

    天空中飄著細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拂過少女緋色的裙擺，紅白相映，仿佛穿越冬日的明媚春光。

    見她穿的隨意，小腿與藕臂皆沾上雪花，應朝辭不由得皺起了眉：“樹上冷，下來吧?！?/br>
    他伸出手，解開了外衫的抽繩。

    顧緋輕笑一聲，懶聲道：“這里是夢，又不會冷?！?/br>
    應朝辭解下長衫的動作一頓，發(fā)覺這里雖然在下雪，卻感受不到什么溫度的變化，似乎在提醒他這里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回過神來，少女已經(jīng)輕巧一躍，如蝴蝶翩躚，不偏不倚撞進他的懷里。

    應朝辭眼里難得浮現(xiàn)慌亂，下意識擁住她。隔著薄薄的衣料，掌中腰肢纖細柔軟，仿佛不堪一握。

    罪魁禍首卻壞笑著摟住他的腰，鉆進他的外衫，“脫外套給我做什么？你看，這不就好了嗎？”

    應朝辭：“……”

    拿她毫無辦法，只有一聲輕嘆。

    他微微斂眸，略是僵硬地抱著她，微突的指節(jié)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隱忍與不寧靜。卻見懷里的顧緋抬頭，道：“我都看見了?！?/br>
    應朝辭罕見地沉默了一下。

    他竟是開始害怕她會問些什么……倘若她問起皇帝的事，他該如何回答？

    像是冷水當頭澆下，讓他從荒唐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他本就是骯臟卑劣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一只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小花妖。

    她是他的目標，他的獵物。

    手指漸漸收緊，眸中的陰郁被強行壓下，他笑容溫和：“嗯？”

    開著上帝視角的顧緋將他微小的變化盡收眼底，她不著痕跡地彎了下唇，道：“看見你維護我?！?/br>
    應朝辭微微一愣。

    顧緋唇邊笑意愈濃，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嬌聲道：“應朝辭，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你不準把我交給他?！?/br>
    應朝辭笑道：“嗯?！?/br>
    應朝辭也不喜歡。他厭惡所有君家的人，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我是你養(yǎng)的花，應朝辭，我見過的這些人中，只有你能入我的眼，我只想呆在你身邊，”又聽見顧緋繼續(xù)道，“所以，你不可以把我交給那個男人，也不能把我送給別人?！?/br>
    話說得霸道又任性，是她一貫的語氣和作風，明明只是只小花妖，還被他養(yǎng)著，卻已經(jīng)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這是應朝辭無聲縱容的結(jié)果。

    她信任他，跟在他身邊，對他毫無芥蒂，向他敞開心扉……一切都按照應朝辭計劃中的發(fā)展。

    棋局早已布好，棋子握在手中，眼見就要侵占對方的領(lǐng)土，可不知怎的，下棋人卻猶豫了。

    他不會把顧緋交給君蒼。

    因為君蒼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的目標，是將軍。

    心口隱隱作痛，應朝辭的聲音啞了一分：“……好?！?/br>
    漆黑的眼底劃過一抹厭惡，看吧，這就是真實的他。骯臟而不堪的他。

    什么光風霽月的國師，只是個滿心算計的小人罷了，真惡心。

    “你好像挺有經(jīng)驗，”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顧緋湊過來，在他頸上嗅了嗅，“說起來，整個道觀，只有你身上的氣息最舒服。這些植物愿意親近你，應朝辭，難道你還養(yǎng)過其他開了靈智的妖？”

    這樣直白的問題，擾亂了應朝辭的思緒，他的嗓音多了一絲慌亂：“沒有?！?/br>
    從前跟在師父身邊，他見過不少妖怪。后來師父去世，他繼承國師之位，也一直在與妖怪打交道。

    但是，妖怪是沒有性別的，它們只是一株株植物。往往在它們準備凝成人形的那一刻，應朝辭會立刻出手，收盡它們的靈氣。

    便是已經(jīng)化作人形的妖，它們可以隨意改變外貌，變化成任何人的模樣，于應朝辭而言，也只是一只妖罷了，并無特殊之處。

    他根本不會耗費這么大心力同它們打交道。

    他的目的，只是拿走它們的靈氣而已。

    如顧緋這般……幾乎無賴地闖入他的生活，待在他身邊，又大膽地進入他夢境的，還是頭一個。

    對于這些，應朝辭沒有過多的解釋。

    不愿，或者……不敢。

    懷里的顧緋顯然對他十分信任，要到了回答，便沒有繼續(xù)追究，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