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衛(wèi)玄辭顯然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他自幼被關(guān)在碧海神宮，毫無人性，再美的皮囊在他眼里，都是一具枯骨。何況這個渺小的人類女孩，弱小如螻蟻，換做從前，他一只手便可捏死。

    盡管現(xiàn)在他被困深海，無法真正做些什么，但依他的氣勢，尋常人見了，怕是早就嚇得失了魂。

    只是顧緋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指腹有些好奇地摩挲過玉簡粗糙的表面，“但它現(xiàn)在，好像在我手上?！?/br>
    “你想從我手里得到它，似乎有點(diǎn)困難，”女孩長睫撲扇，一雙狐貍眼里狡黠難掩，“如果我剛才沒有看錯，你是被困在了某個地方吧？”

    衛(wèi)玄辭神色稍怔，隨后愈加詭異地笑起來，身上的鐵鏈輕晃，那雙瑰麗的紫眸閃爍著瀲滟的光澤，“那又如何?！?/br>
    便是被困，想要?dú)⑺浪?，于衛(wèi)玄辭而言，也輕而易舉。

    顧緋卻并未接上他的話，只是自顧自道：“我瞧你的瞳色不似正常人，又有魚尾……你是化形失敗的靈獸，還是鮫人？”

    驀地從顧緋嘴里聽見這個詞，衛(wèi)玄辭眸色微深，眼里劃過殺意，卻又再次被漫不經(jīng)心的笑所覆蓋：“這很重要嗎？”

    “你覺得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連衛(wèi)玄辭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

    有人類的模樣，流著神族與鮫人族的血……但人類懼怕他，神族與鮫人族驅(qū)逐他、追殺他，便是墮而為魔，魔族也畏懼他。

    他是逆天而行的妖孽，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愿意承認(rèn)他、接納他，就好像他分明有名有姓，然而記憶里，那些人只會稱他為“怪物”。

    毫無人性，肆虐惡劣的怪物。

    顧緋好似全然聽不出他話中的嘲弄，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從魔獸腹中剖出了這枚玉簡，若你說不出你自己的身份，我便當(dāng)你是魔獸了?！?/br>
    衛(wèi)玄辭輕哂一聲。

    魔獸？他堂堂魔尊，竟被她與那些毫無神智的怪物混為一談……可他心里覺得有趣，居然產(chǎn)生了想要繼續(xù)聽下去的念頭。

    他想知道，她繞這么多彎，是要做什么。

    第343章 瘋批魔尊拯救計劃（6）

    僅僅是因?yàn)楹闷妗?/br>
    玉簡里傳來女孩的笑聲，他聽見她道：“蒼梧大陸的修士，成長到一定的時候，都會選擇一只靈獸與之契約，作為修行路上的有力伙伴。”

    “我是鳳凰城城主的女兒，鳳凰城城郊，便有一片棲息著靈獸的烈焰之森。從小到大，我見過的靈獸數(shù)不勝數(shù)，卻始終不曾與它們結(jié)契?！?/br>
    “鳳凰城雖大，可于整片蒼梧大陸而言，不過是渺小的一部分，”顧緋道，“我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碧海神宮?！?/br>
    身上的鐵鏈驀地收緊，青年瞇起瑰麗的紫羅蘭眼眸，灼心的痛從傷口各處傳來，他卻好似感受不到一般，嘴角勾起略帶嘲諷的笑意：“為何？”

    碧海神宮，呵。

    本以為會聽見什么有趣的事，結(jié)果僅僅只是因?yàn)檫@個。

    的確，碧海神宮是神族棲居之所，是整片蒼梧大陸的修士最向往的地方，他們看見的，都是碧海神宮華麗巍峨的表象，只有像他這樣生在黑暗的人，才被剝奪了資格，永生永世地困在這里。

    顧緋伸出手，青蔥的綠意在她指尖繚繞，綠階下品，這是她現(xiàn)在的修為。

    “因?yàn)槲抑挥羞@個選擇，”她歪了歪頭，漂亮的黑色瞳孔下，有著隱隱躍動的光芒，“碧海神宮是蒼梧大陸最強(qiáng)大的地方。想要突破自我，成為大陸人人景仰的修士，這是我最好的選擇?！?/br>
    許是因?yàn)樵陟`池沐浴，她的語氣很放松。也正因如此，說出的話大膽而肆意。

    衛(wèi)玄辭低垂的長睫輕輕顫動，聽見顧緋的話，他不知想起什么，胸腔微微震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身體大幅度的動作，再一次牽動了束縛他的鐵鏈。血跡再一次從傷口處滲出，卻又很快與海水融為一體，將本就深沉的海水顏色染得愈加濃郁。他笑了很久，直到陣陣眩暈感浮上腦海，方才輕慢道：“你說得沒錯?！?/br>
    不是她向往碧海神宮，而是她只有這個選擇。碧海神宮足夠強(qiáng)大，是修士夢寐以求的圣地，只要神宮一日不倒，便有無數(shù)人為之前仆后繼。

    這個人類女孩的口吻傲慢又囂張，仿佛碧海神宮已是她囊中之物。這讓衛(wèi)玄辭想起當(dāng)年的自己，橫沖直撞地修煉，居然真摸索出一套修習(xí)之法，墮而為魔，成為整個碧海神宮的心頭大患，那時的他也是這般，自信狂妄，不將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可之后呢？他逃出了碧海神宮，等待他的，卻是更加殘忍的囚禁與漫長的孤寂，原來他所做的這些，只是無謂的掙扎。

    可是，予人希望，再將希望一點(diǎn)一點(diǎn)摧毀，這樣的過程多么有趣啊?？粗恢幌N蟻在泥沼中尋找光線，再摧毀她求生的信念——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自大，變得像他一樣偏執(zhí)、瘋狂，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有些惡劣地勾起了嘴角。

    “若照你所說，鳳凰城沒有合你心意的靈獸，你去了碧海神宮，難道就能找到你喜歡的靈獸了？”

    他的嗓音低啞，如同惡魔的囈語，充滿蠱惑的意味，“倒不如，與我做一筆交易?！?/br>
    圍觀的系統(tǒng)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魚尾，在心里默默地想，這回可真的是“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