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溪鎮(zhèn)的冬天,河流會結(jié)冰,森林也會被白雪覆蓋,四處瞧不見一只活物。母親會升起壁爐里的火,農(nóng)倉里堆滿足以撐過冬天的柴火,谷倉里是豐收后留下當(dāng)口糧的小麥、閣樓掛滿腌rou。弗蘭克會從深秋一直待到冰雪融化,那時母親不會出門,弗蘭克就不再教羅莎射擊,而是教她如果辨識獵物的蹤跡。 “我們總會有彈盡糧絕的時候,到那時你就必須學(xué)會如何不用子彈捕獲獵物。” 羅莎在墊子上緩緩睜開雙眼,她帳篷旁的火堆已經(jīng)熄滅,她將身上的薄毯又裹緊了一點兒,卻無益于緩解她的寒冷。 羅莎早上夢到麥克格威爾牧場了,夢見那溫暖的壁爐,夢見母親將一勺濃稠又熱騰騰的rou汁遞到她的唇邊,讓她試試合不合口。而后她又夢見了弗蘭克,將她從溫暖的屋子里帶出,夢見弗蘭克教她捕獵的場景,可她很快在冰天雪地里迷了路,弗蘭克也消失不見,只剩她在及腰的雪中爬行。而緹娜像條毒蛇一樣纏繞在她身上,尖利的牙齒戳破血管往她身體里注射毒液,羅莎最后倒在了地上…… 她想麥克格威爾牧場了,她懷念那雖然無趣但卻溫暖的日子。 羅莎從墊子上爬起,她走出了帳篷才發(fā)現(xiàn)木炭已燃燒殆盡,她的手被凍得通紅,而她的呼吸在空中結(jié)成了水霧——冬天已經(jīng)降臨了。 她沒有食物、沒有計劃,如果今天她去砍柴,或許能在日落時分收集到可以燃燒至天明的柴火??伤龥]有力氣了,這三天來,她唯一逮住的只有一只瘦弱的灰兔,rou不夠填飽她的肚子,卻被她煮水硬是吃了三頓,連嚼不碎的骨頭都咽了下去。剝下的皮毛緊緊纏繞在她的手掌上,以求汲取溫度,羅莎動了動手指——皮毛沒給她帶來溫暖,她的手僵住了。 不遠(yuǎn)處又傳來了rou汁的香味,羅莎心神隨著鼻子被遠(yuǎn)處的香味勾引過去,一個小孩端著滿滿一盤rou汁——旁邊還搭配著金黃的面包——從她的面前跑過,羅莎的肚子也在此時叫喚了起來。 羅莎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口水,她的視線完全黏住在那盤食物上,根本移不開目光,所以羅莎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yuǎn)處得意笑著的緹娜。 緹娜笑夠了,抬腿走到羅莎的身邊,她用力咬住酒塞,扯出酒塞后吐到一旁,她故意將酒遞到羅莎身邊說:“凍僵了吧,你說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來一杯熱紅酒豈不是美滋滋的?!本熌鹊淖煸野蓭紫拢室馀e起那酒瓶,這瓶紅酒剛從熱水中取出來,在緹娜的手中還是熱氣騰騰的模樣。 緹娜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對羅莎說:“我都忘了,你已經(jīng)不是我們幫派的人了,可你還是我們的客人啊,她們沒一個來問你要不要來一杯嗎?”緹娜往自己的咖啡杯中倒入滿滿一杯,她吹了幾下,接著一口飲光。 她將咖啡杯倒過來,剩余的幾滴酒落在地上,而她口中的酒液還沒完全咽下,讓她的臉頰顯得鼓鼓的,雖然緹娜現(xiàn)在說不出話,但羅莎已經(jīng)從她的眼神中看出那份嘲笑。 羅莎的身體比頭腦搶先了一步,她捧起緹娜的臉頰,舌頭探進了緹娜的口中,將里面的熱紅酒掃劫一空。 「她的嘴唇果然很柔軟?!咕熌葻o意與羅莎爭奪口中的那一點兒酒,她停下了吞咽,任羅莎掠奪。在舌頭掃過口腔四處,羅莎確定了她口中已經(jīng)無法再獲取酒液時,羅莎松開了她,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唇說道:“我們扯平了?!绷_莎牙齒在打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氣憤。 緹娜看了一眼手里的酒,舉起來朝羅莎晃了晃,笑得瞇起雙眼,她說:“這還挺有趣的,你想不想再來一口?” “不……不用了?!?/br> 緹娜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惋惜,她打量起羅莎——這個女孩幾乎把所有看起來能保暖的衣裳套在身上了,可她的臉依然被凍到發(fā)紅,而手指被凍得像胡蘿卜一樣腫起。 “你有獵槍,外面都是遷徙來的野牛,就算你搬不動所有的牛rou,至少也能剝皮做一套冬裝?!本熌瓤聪蛄_莎放在床邊的獵槍,她記得這把槍屬于貝蒂。 羅莎隨著她的視線一起看向了獵槍,蘊藏在羅莎眼眸中的情緒,緹娜再清楚不過——那是失去摯親的悲慟。雖然早已有所猜測,但此刻緹娜已經(jīng)可以斷定這個女孩就是貝蒂寵愛的女兒。 羅莎動動嘴唇,她的嘴唇凍得干裂,她的嗓音沙啞,許久緹娜才聽清羅莎口中重復(fù)的那句話:“我用不來獵槍?!?/br> 緹娜差點脫口而出:“貝蒂沒有教過你嗎?”但她很快想起她還沒有揭穿羅莎的真實身份,這才使羅莎感到安全。緹娜想到了藏在羅莎懷里的那封信,她閉上了嘴。 緹娜走到帳篷邊,彎下腰撿起獵槍,她說:“你不屬于幫派,那你應(yīng)該會接受委托吧?我在這兒悶了太久了,日子一天比一天無趣,我們一起去北邊點的地方獵野牛吧!” “為什么?”羅莎對緹娜的提案心動不已,可這個女人為什么會突然提出要去獵牛?難道她想趁機將自己丟出營地? 緹娜把獵槍拋到羅莎的手里,她說:“要出發(fā)就現(xiàn)在,走,去馬廄那兒。”她不顧羅莎有沒有跟上,說完就朝馬廄走去。 羅莎把槍背在身后,小跑起來跟上了緹娜。雖然羅莎說是說不用幫派的一分一毫,但這也僅限她自己,天空在幫派的日子可比羅莎滋潤得多,金發(fā)照料起馬兒來得心應(yīng)手,將天空養(yǎng)得油光錚亮,在陽光下神氣足了。 天空從馬廄里被牽出來,它搖頭晃腦的,時不時還從鼻孔里噴氣,緹娜開玩笑地說:“天空真是匹好馬,你要是缺錢,我花兩倍的價格和你買下來怎么樣?” 羅莎從緹娜手中奪過韁繩,她說:“我不賣!” 緹娜聳聳肩說:“別那么大的火氣,我只不過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