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注視著我，忽然笑了下。

    他哥很少笑，這一次，或許是因為我難得關(guān)心他。

    我哥抓住了我的后領(lǐng)說，“你坐好。”

    我的身體本能反應(yīng)地比我腦袋更快，長期聽我哥的話讓我下意識就服從了。

    于是這個發(fā)著燒的男人，真的拉開我拽著他的手，起了身下了床。沒過一會兒，他從屋外拿了水杯進來。

    遞到我手里，我一摸，還是正好溫度適宜的溫水。

    “喝點水，你嘴唇都有點干?！蔽腋缯f。

    我是少喝了點水……但哥你是發(fā)高燒啊。

    但我抬頭瞄了瞄我哥，知道我不喝水他不會罷休，于是老老實實低頭喝了幾口，又把杯子給他。

    “哥，你……坐下來?！蔽艺医杩?，“我要靠著你躺著才舒服?！?/br>
    我哥看了我一會兒，真的順從了我，坐下在了床上。

    我說：“靠過來點?！?/br>
    我哥就把手臂給我，讓我枕著。

    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哥現(xiàn)在很好說話。

    甚至我覺得，在我哥的視角里，我好像還是小時候的林加栗……他對我的態(tài)度就跟小時候一樣。

    只要我說自己不舒服，或者怎么樣才會好一點，我哥什么都會順著我。

    我把水杯遞到他手里，“哥你……幫我喝完?！?/br>
    他看了看我。

    我又說：“你喝完我再睡?！?/br>
    他接了過去。

    看著他喝下水，喉結(jié)滾動，我盯了他一會兒，“你吃了退燒藥嗎？布洛芬，或者撲熱息痛，一次兩片……”因為經(jīng)常裝病的關(guān)系，我把這些都背得滾瓜爛熟。

    “嗯，藥都吃了。”他微微點頭，把水杯放到一邊，“躺好?！?/br>
    我哥開始給我理枕頭，等我沒辦法乖乖躺進去，他又給我掖被子。

    看他這個高燒病人繃著張臉在那里還要強撐自己像個家長一樣照顧我，我真的開始頭疼了。

    首先我沒病。其次我裝的。第三我不存在的良心……都開始稍微有點痛。

    “哥?！蔽野驯蛔酉崎_，對他說，“你不在我睡不著。你得跟我睡?！?/br>
    我哥在原地定了一會兒。

    我說：“你不睡我不睡?！?/br>
    我又重復(fù)了好幾遍，他終于沒拗得過我，也躺了回來。

    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很淡的香氣又包裹了我。

    “……發(fā)燒病人不能洗澡?！蔽倚÷曁嵝眩澳愀邿饋砜隙ǘ际且驗檫@個。這種常識你怎么會不知道，你是不是忙傻了?！?/br>
    宋時淵眉眼垂下來盯我，一只手抬起來，在我腦門上彈了下。

    “哥，你……”

    “不洗澡怎么陪你睡覺?！彼f，“之前鬧那么兇?！?/br>
    我卡殼了。

    我夢話還說了這個？

    他冷冷看我眼，把我往懷里帶緊了點，淡淡道，“快睡。”

    臺燈的燈光被他調(diào)暗。室內(nèi)只剩下一層暗色的暈光。

    他讓我睡覺。

    但我很顯然……

    沒有睡意。

    胡思亂想中，我又想起了之前夜里的泳池。

    深夜，樂聲，還有我哥手里的……

    “……哥?！?/br>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悶悶開了口。

    臉貼著的alpha的胸膛都燙熱，高燒的人不太清醒，我甚至也沒了平常那么害怕他的心。我的腦海又開始吵起來，讓我的太陽xue都疼。

    沒有回應(yīng)。

    “哥……你的戒指?！?/br>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說，知道自己的話傷人，但沒任何辦法，

    “我知道你讓我簽財產(chǎn)協(xié)議，是想把宋家也給我，讓我安心一點。戒指也是……哥你是想要也在收購案上幫我，才原來那么久之前定了戒指的嗎？”

    “但我……”

    但在我跟我哥的相處之中。這種扭曲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讓我不知道該怎么用正常的情感對待我哥了。

    我很茫然。

    我通過傷害他，而迫使他證明他對我的愛。

    我希望他愛我，又希望他偏執(zhí)，又希望他走上歧路，把他拽下海底，跟我一樣。

    我不希望他得到救贖。

    自私的我想，如果他得到救贖——那我該怎么辦？

    我是惡劣又本性卑劣的人，在我完整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得到拯救，在我哥想要救我的那一刻，我只希望他跟我一起沉沒下去。

    有這樣想法的我，從一開始，就走錯路了。

    而這樣的我——又怎么能對他的戒指點頭。

    包裹在他的愛與不舍中的我，是習慣的。是自然的。我已經(jīng)太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了，讓我依賴又無法抗拒，但我太沉溺于這種病態(tài)的感覺了，甚至讓我無法抽離出來。我因它而感到無可自拔。

    “哥，我是愛你的?！蔽逸p聲說，

    “但我更愛的是……”

    你的痛苦。

    我希望你愛而不得。

    ——這難道不是我一開始就想要做的事情嗎？

    在那個雪夜里，在那個我哥對我伸出手的夜里。

    我想要的就是這樣一件事。

    ……

    房間里很安靜。

    只有那一盞小燈的光。

    我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