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jié) 重九(3/4)
吳氏只關心自己兒子是怎么回答的,追問道:“有幾人對出?五郎又對的是什么?” 綠禾伶俐說道:“五郎聽完之后脫口而出,下聯(lián)是:中秋賞月,月浸白蘋如玉盞,盞盡浸月。眾人都說五郎對的妙,不肯再對其他的。” 這個對子看來簡單,卻也不宜,難就難在它句句頂針,還有“郊野”“野郊”、“月浸”“浸月”兩處回文對。王勃年僅十一歲,他能夠漂亮而迅速的作出回應,難怪會博得滿堂彩。 吳氏眼中有遮不住的笑意,可嘴上卻說:“老爺也真是,出來玩的,卻拿這些東西為難孩子們?!?/br> 趙氏在旁笑著說:“三郎總說五郎是兄弟中最聰明的,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從小看老,三郎說的果然不錯?!?/br> 吳氏搖搖頭,說:“五郎雖然聰慧,他的性格卻讓我最為擔心,還是三郎這般溫潤懂事的讓我放心?!?/br> 趙氏聽到婆婆夸獎自己的郎君,抿嘴笑了,拿起桌上的一個橘子,剝給婆婆吃。 吳氏就轉(zhuǎn)頭問綠禾:“他們現(xiàn)下在做什么呢?” 綠禾回稟道:“趙家大爺從家?guī)Я硕杈栈ㄟ^來,如今各位郎君正在賞菊、詠菊、畫菊?!?/br> 吳氏聽了頗為感興趣,對綠禾說:“你且去跟老爺說一聲,我們娘三個想去看個熱鬧,可方便不方便?” 綠禾聽聞,立刻轉(zhuǎn)身出去詢問,不多時就回來,說:“二老爺說,今日是親戚們出來玩,不拘那么多,讓夫人帶著三少夫人和十二娘過去熱鬧熱鬧?!?/br> 吳氏眉眼含笑的站起來,一手被趙氏攙著,一手牽起十二娘,往前面的幕帳走去。 在前面臨水的空地上,搭了臺子,上面擺著各樣的菊花,顏色豐富,姿態(tài)各異,花團錦簇的樣子十分喜慶。 一眾男性晚輩看到吳氏走來,紛紛行禮,吳氏受了禮,又向幾位親戚家的老爺致意,十二娘則跟著趙氏,向各位長輩福禮。 吳氏溫和的說道:“我們娘幾個怕水,游不得船,在帳內(nèi)無聊,看你們這里熱鬧,就過來湊個趣,諸位別因我們擾了興才是。” 一位頭裹縑巾的中年男人打著哈哈笑道:“弟妹太客氣了,我們好久沒有見識到白蓮居士的風采,趁著今日的機會,讓晚輩們也好好瞧瞧。剛剛他們都詠了菊,弟妹來幫我們品評一番如何?” 說話的正是趙氏的父親,正八品上的監(jiān)察御史趙保良。 二夫人吳氏早年有“白蓮居士”的雅號,在長安之中也算是有名的。 吳氏笑道:“親家抬舉了?!眳s也不推辭,上前去看晚輩們都寫了什么詩。 十二娘和趙氏不便往男子人堆里鉆去,則挽手站在臺子旁邊賞菊,只見那臺子上有綠色的案頭菊,又稱綠牡丹,花型豐滿,葉片肥大;也有花瓣正面紫紅,背面金黃的罕世名菊“帥旗”;還有花瓣細長而卷密的橙色名菊,鳳凰振羽。 這些菊花都跟普通的菊花不同,著實讓十二娘開了眼界,不由得向趙氏感嘆道:“從沒見過這么稀罕的菊花,真是美不勝收!” 因為這些菊花都是趙氏的娘家兄長所養(yǎng),她便笑著說:“我長兄最喜歡擺弄這些,父親曾一度罵他不務正業(yè),后來看他的確擺弄出好東西,也就不說他了?!?/br> 她湊近十二娘耳邊,低聲補了一句:“十二娘若喜歡,我抽空帶你去我長兄在西市開的店里看看,只是別告訴其他人,我爹娘不許兄長做這些,都是瞞著他們的?!?/br> 趙家也是讀書人家,長輩不許晚輩荒廢學業(yè)去做生意,這也可以理解,只是沒想到趙大郎敢偷偷做這些。 十二娘驚訝的看向趙氏,又連忙點頭道:“我一定不說出去?!?/br> 想著這些,十二娘又想到了趙大郎的娘子,吳茗和吳胤兩兄弟的jiejie,趙吳氏。她應該是知道自己夫君在外做生意的事情的吧? 那個美貌的女子,不僅會拉攏關系把自己兄弟送入綠漪堂,還敢?guī)妥约赫煞蜃鲞@些,真是個有謀略有膽量的! 她正跟趙氏說著話,忽然有人插嘴問道:“你們兩人說什么悄悄話呢?” 兩人轉(zhuǎn)身望去,是四郎王勵。 王勵笑著對趙氏說:“三嫂,母親喊你和十二娘過去呢!” 兩人不再耳語,一起隨王勵走向圍在桌案旁賞詩的眾位長輩。 到了吳氏身旁,吳氏對幾位老爺說:“就是這個孩子。” 十二娘不明所以的看向二夫人,只聽她說:“十二娘,你跟勉郎、茗郎一起切磋一下,你的幾位叔伯都想看看你的畫,今日就以重九為題,你們隨意畫吧?!?/br> 長輩吩咐在前,十二娘不敢不從,只好謙虛說:“我的雕蟲小技怎好跟兩位兄長同臺比試,要在各位叔叔伯伯和兄長面前獻丑了……” 突聞一個爽朗的中年男音笑著說道:“他們兄弟幾個對你的畫技贊不絕口,我可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想來必定不俗,你就別謙虛了?!?/br> 說話之人是魯家老爺從七品宣義郎魯振中。 吳氏在旁點頭笑著說:“正如魯宣義所說,何況只是自家人一起樂一樂,不分輸贏優(yōu)劣,你只管畫就是了?!?/br> 王勉和吳茗也在旁邊謙和的笑著,領著十二娘一塊去幕帳旁的畫案旁走去。而長輩們,則重新回幕帳內(nèi)坐著談天品茗。 年輕一輩的因好奇,都涌了過來,高璞更是站到十二娘的桌子旁邊說:“我給meimei研墨?!?/br> 十二娘笑著鋪畫紙,心中卻在盤算著事情。 王勉是弘文館的校書郎,吳茗是綠漪堂曹元的門生,他們兩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雖不說她的畫技一定能壓過他們,但萬一把他們比了下去,王家和趙家的臉上都不會好看。 今日出來游玩,一團和氣最為重要,不是她人前出風頭的時候,思來想去,十二娘心中有了主意…… 三人都構思好了,便下筆做圖。 王勉寄情山水,畫了一副潑墨山水,隱約可見山道上熙熙攘攘的人馬,都為重陽登高而來。吳茗畫了一副菊花寫意,把那株“帥旗”名菊畫的惟妙惟肖,好似要從畫中探出頭來。 而十二娘則以湖泊為背景,幾筆簡單勾勒出湖上的游船和女子,卻著重畫了水邊的菊花臺。 王勃負手在人群外看著十二娘畫畫,看清楚她的構圖之后,不禁皺了皺眉頭,顯然對她十分不滿。 十二娘的特長乃是人物畫,可她卻避重就輕,畫了這樣一副全景圖。論山水,她比不過王勉,論花鳥,她比不過吳茗,她從落筆之時,就落了下乘。 待三人都收了筆,小廝們就把各位從幕帳里請出來賞評。 當吳氏看到十二娘的畫時,也略有些詫異,但看十二娘安安靜靜的在畫案后站著,心中就了然了。 王家的兩位老爺對吳茗的菊花圖贊不絕口,并夸十二娘年紀小小就能畫出這樣的工筆,假以時日有了進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而趙御史則夸王勉的畫工比往日更精進了,潑墨之間可見他的氣度,十二娘巾幗不讓須眉,畫的也不錯。 兩家人互相夸著,不過是些場面話,唯魯宣義多看了十二娘的畫作幾眼,說:“我看十二娘畫這遠處船上之人,寥寥數(shù)筆就畫的風姿綽約,引人神思,若是改一改構圖,只怕不失為一副佳作??!” 如此一說,王勃立刻開口說:“魯伯伯真知灼見,十二娘最善畫人物,今日許是人多緊張了,竟然沒使出真本事,真真可惜?!?/br> 十二娘眨著眼睛看向王勃,不知他這是出的什么頭?其他人也都用各異的眼神看向王勃,而他自己此時方覺得自己的話有所不妥,尷尬的不知說什么好。 幸好遇上高璞這個話多的,附和說道:“我meimei年紀小,又沒見過什么大場面,乍一見這么多叔叔伯伯在場,又是跟勉郎和茗郎比試,緊張也是自然。” 眾人就呵呵的笑了,十二娘什么也沒說,低著頭一副小女兒家的羞怯樣子站在那里。 恰此時,湖面上傳來裊裊琴音,還和著清醇的嗓音唱著歡樂的曲調(diào),一時眾人都往湖面上看去。 只見船頭上站著幾個娉婷少女,其中一人屈膝盤坐正在撫琴,一副沉醉與山水之間的模樣。 高璞上前一步,說:“呀,是十一妹在撫琴唱歌,可惜離的遠了,聽不真切?!?/br> 魯宣義此刻笑道:“高家女兒真是多才多藝,十二娘不如為十一娘重畫一張,把這妙趣留在畫中,也是一件雅事?!?/br> “正是、正是,好提議?!迸赃呌腥烁胶停矧T虎難下,只好重新提起畫筆。 她心中暗暗生悔,在場的都是有實力的讀書人,別人不仔細看她的畫也就罷了,若多看兩眼,她的那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這些前輩? 她此刻再不敢敷衍,好好的做了一副《仕女游船圖》。 畫作一成,諸位長輩和少年們?nèi)甲h論起來。有稱嘆,也有驚訝,王福峙更是走到吳氏的身邊低語道:“難怪夫人對十二娘另眼相看!” 吳氏笑著點點頭,目光轉(zhuǎn)而投向在人群中有些手足無措的十二娘。***(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