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噩耗
王勃較之前清瘦了幾分,膚色蒼白略顯無力,眼窩中的目光深邃鎖定在十二娘身上,讓十二娘倍感緊張,手心都出了幾分汗。 她雙手輕握放在身前,努力保持著笑容說:“看來你真的惱了我,罷了,我原以為我們不論怎樣,還是能做朋友的。”說吧,轉(zhuǎn)身要走。 “十二娘!”王勃神色中有難忍之色,低聲說道:“你對我就這么心狠!” 十二娘輕笑道:“五郎,你錯了。只因你對我索求過多,而我給不了你,你才會覺得我心狠。若你對我無欲無求,我與你相親如兄妹,你又怎會說我心狠?” 王勃說十二娘心狠,并不是因為十二娘不愿嫁他,而是因為十二娘能在拒絕他之后,表現(xiàn)的這樣風輕云淡,還能笑著跟他說話,好似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般! 王勃搖頭苦笑道:“是我錯了,我明知你與一般女子不同,卻慣用世俗來待你?!?/br> 十二娘不知說什么,只好扭過頭未作回應。 王勃只好作罷,說:“走罷,帶我去見高五郎和高六郎?!?/br> 十二娘從廳里叫了五郎和六郎出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引薦他們認識,然后托詞離開。 王勃看著十二娘離去,目光默默的追隨了一段,終是收回眷戀的目光,與五郎和六郎侃侃而談。 十二娘走至轉(zhuǎn)角處,回望了三人一眼,心道,王勃恨她就恨她吧,但愿這份恨意能讓他漸漸放棄她。 再回到十一娘房中時,魏宜嵐、房玉馨等人都來了,紛紛給十一娘添箱送行,說著祝福話,一番熱烈的樣子。 十二娘收起心事,歡歡喜喜的與眾姐妹笑鬧,不多時,接新娘的隊伍就到了。 崔家婚慶的陣仗大,新郎與眾郎君騎著駿馬帶著依仗,在鑼鼓喧天中,敲開了高家的大門。 芝心齋的大門早就讓高家、王家兄弟堵了個結(jié)實,姐妹們則站在院內(nèi)的廊下看熱鬧。 只見高璞攀上了院內(nèi)的花架上,越過墻頭對著接親的隊伍提難題,讓崔貞慎唱出對新娘的愛慕之情。 平日里,他們這些貴公子常吟詩作對,高璞覺著自己比不贏崔家的文采,卻能在唱曲上面為難他,豈料崔貞慎本就是個樂迷,聽得這個要求,張嘴就唱了一支詩經(jīng)中的《關(guān)睢》。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崔貞慎有一腔好嗓音,這支《關(guān)雎》讓他唱的柔情四溢,分外動情,院內(nèi)的女子聽了,怦然心動,更不提蒙著蓋頭待嫁的十一娘了。 高璞見為難不成,又問:“好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你便說說我meimei有哪些好,說不準可別想進來?!?/br> 崔貞慎答道:“高家有女,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吾愿求之,視若珍寶。” 墻內(nèi)墻外,出招拆招往來數(shù)個來回,崔家親友團后援強大,竟然都一一應付上了。 待崔貞慎好不容易進來了,到正廳給高夫人敬了酒,準備去房中接十一娘時,卻被提著偃月杖的魏宜嵐給攔住了。 “十一娘是我驚鴻隊的好姐妹,因為你,她連球都不能打啦,今日你要娶走她,也得過我這一關(guān)!”魏宜嵐威風凜凜的說道。 崔貞慎面色微變,問道:“不知此關(guān)怎么過?” 魏宜嵐說:“躲過我三球即可!” 崔貞慎身為一員武將之子,基礎的身手還是有的,三球輕松躲過,博得滿堂彩。高夫人看在眼里,非常滿意,臉上心中都是笑,忙阻止笑鬧的少女們,說:“玩鬧過了就行了,可別耽誤了吉時?!?/br> 有丈母娘如此維護,還未盡興的魏宜嵐只好作罷。 十一娘被崔家的結(jié)親隊伍接走,高璞領(lǐng)著眾兄弟去送,剩下十二娘與眾姐妹跟著娘家的客人一起吃酒席。 席間,曹映嘉問十二娘:“怎的沒見姚元崇?不會沒有請他吧?” 十二娘搖頭,說:“他回家辦事去了,已經(jīng)離京數(shù)月了。” 曹映嘉恍然大悟道:“難怪最近一直沒見到他,也不曾聽你說起他?!?/br> 十二娘被她這樣一問,頗有些惆悵,她之前給姚元崇送去的信,還沒收到回音呢。 曹映嘉拉著她,細聲問道:“十二娘,我聽貞娘和嵐娘說,你跟姚元崇……是真的嗎?” 她以為十二娘或會羞澀抵賴,或是不敢承認,豈料十二娘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讓她頗為驚嘆。 “我之前就覺得你們像……卻不敢妄斷,挺好的,你們十分般配?!辈苡臣握f道。 能夠得到好朋友的支持,十二娘也很高興,便跟嘉娘訴起苦來:“我與他雖然情投意合,但困難重重,真不知以后會是怎樣。” 曹映嘉鼓勵道:“既然是兩情相悅,就不要輕言放棄,世上最難得的就是心上人,錯過可就沒有了?!?/br> 十二娘笑著說:“嗯,我也是這么想的!” 曹映嘉拍了拍她的手,說:“若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不要與我生分,下次我若有其他事再是從別人嘴中聽說才知道的,我就要生你的氣了!” 十二娘告饒道:“好了,我以后有事一準先告訴你,好吧!” 待十一娘的婚事告一段落,天氣徹底涼了下來。 初冬已至,十二娘心心念念等著姚元崇的回信,豈料音訊全無,使得十二娘不得不懷疑白鴿出了什么事,但小唯確鑿的告訴她,鴿子很好,尚在嶲州未歸。 姚元崇為什么不回信? 十二娘難受極了,一日捱過一日,直到十二月初,鴿子終于回來了! 十二娘幾乎是顫抖著打開鴿子帶回來的紙條,只見姚元崇紙上問道:“如果我?guī)Ыo你的只是災難,你還愿意執(zhí)吾之手與吾偕老嗎?” 看到這行字,十二娘忽而松了一口氣,她這幾月一直害怕姚元崇忽然來一封信,判決這段關(guān)系的死刑,眼下見他只是有著深深的擔憂,便毫無遲疑的回道:“至死不渝!” 讓小唯匆匆給白鴿補充了體力,十二娘很快就把回信送了去。 十二娘摸索著才收到的紙條,看著熟悉的字跡,終于找回了一些真實感。姚元崇這一走,在交通閉塞,通訊全無的古代,讓她有些恍惚,覺得這兩年間的相處只是黃粱一夢罷了。 她正想著,忽而臉色大變,握著紙條站了起來??粗垪l上“帶給你的只是災難”幾字,十二娘想到了昭國寺大師所說的話! 姚元崇從來不是杞人憂天之人,早在聽到大師所下的決斷時,他便說他不信,因何在離開這么久之后,突然問她這個問題?他在嶲州發(fā)生了什么事? 強烈的不安襲上心頭,十二娘坐立難安。 待到十二月底,禮泉坊匆匆送來消息,福伯和筆洗帶著姚元景連夜趕去嶲州奔喪了! 困擾十二娘的問題終究有了結(jié)果,久病在床的姚大都督病逝了,恰在姚元崇回嶲州辦事之時!所以……他認為大師所說的話是對的?因他命犯天煞孤星,六親無緣,所以才會克死父親?所以他才會問十二娘,若他會給她帶來災難,她是否愿意攜手終老嗎? 十二娘匆忙來到禮泉坊時,小院中已人去屋空,姚元景近日讀的書還攤在桌案上,毛筆跌落在書上,污了一整頁的文章,仿佛可以看到姚元景得知父親病逝時的震驚和難過。 看著空空如也的小院,十二娘第一次感到孤獨和無助,她很怕這個院落會從此一直空下去,她害怕姚元崇因此打擊信了命理再也不會回來找她…… 身后的木門猛的被推開,十二娘淚眼朦朧的回頭,只見王勃氣喘吁吁的出現(xiàn)在這里。 “……聽大哥說,朝廷收到了姚大都督的訃告,我趕去灼華館通知你,但嘉娘說你匆忙走了,我猜你在這里……” 十二娘垂下眼瞼,無聲的掉著眼淚。 他第一次看到十二娘哭,也在這一刻切實的感受到了他與姚元崇的差別,他甚至生出一個念頭——“若我遇到困難,十二娘也為像這樣為我著急為我傷心嗎?” 看著十二娘悲痛的樣子,王勃心痛卻無措:“十二娘,你別哭,元之他定不會有事的。” 十二娘搖頭,心中的愁緒無從說起。 姚都督之死于她而言,不僅僅是戀人父親突然逝去的悲痛,還有無情命理應驗的挑戰(zhàn),以及三年孝期的時間考驗。這些問題對于她和姚元崇來講,都是巨大的難題! 這些話她沒辦法對王勃講,王勃能夠拋棄前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刻因擔心她而來尋她,對十二娘來說,是寬慰也是負擔。 “五郎,只因事情太突然,我萬萬沒想到會突然傳來這樣的噩耗。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笔锊寥ツ樕系臏I痕,說道。 王勃嘆道:“誰也不曾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只愿元之能夠節(jié)哀順變,熬過此劫?!?/br> 因此事,十二娘的這個年過的極為不安穩(wěn),時常會在夢中夢見姚元崇說不想給她帶來災難,不想克制于她,所以要離開她。因為不想看到這樣的夢境,十二娘幾乎不睡覺,夜夜都在空間里消磨時間。 所謂禍不單行,在十二娘為姚家喪事心憂時,高夫人在過年之際,又提起十二娘的婚事。 大概是因為十二娘近半年來的低迷,讓高夫人覺得她之前所說會有越來越多人家來提親的話不太可信,想在她年后回波斯之前把她的婚事定下。 真可謂前有狼后有虎,此時此刻,十二娘與姚元崇的婚事無從談起,而高夫人如此逼迫,讓十二娘不得不想到了李思訓的提議……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