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現(xiàn)在見十二娘一次不易，他有很多問題想弄清楚，于是提前一大步攔在她面前，問道：“你為了嘉娘，可以輕易放棄李思訓(xùn)，說明你并不喜歡他，你當(dāng)初又為什么要與他訂親？”

    “有些事，有些原因，我也不知該怎么說?！笔餆o力的說。

    王勃追問道：“元之呢？若今天問你這個問題的是元之，你也不告訴他原因嗎？”

    十二娘看著王勃，忽然覺得自己對他太不公平，他關(guān)心她，愛護她，她卻處處隱瞞他。

    “五郎，我是怕我有些想法和做法太大膽，你不能理解我?！?/br>
    王勃知道十二娘有時候會很大膽，現(xiàn)在回憶起來，好像正是因為兩人在思想方面的不和，才導(dǎo)致十二娘遠(yuǎn)她而去。

    他沉思道：“你說來看看，我會試著理解?！?/br>
    他既然這么說，十二娘深吸一口氣，說道：“那時我大伯母那邊催婚催的緊，我若不選定一人訂婚，大伯母極有可能按照她的意思給我指婚。崇郎的父親突然去世，他要守孝三年，而李思訓(xùn)也被家人催婚，我與他便商定簽下契約，我與他訂婚三年，三年之后，可以解約，男婚女嫁各不干涉。但后來出了嘉娘的事，我要毀約，李思訓(xùn)卻不同意，我唯有進宮一條路，所以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王勃瞪大了眼睛，縱他再怎么設(shè)想，都沒想到十二娘敢拿婚姻大事與李思訓(xùn)簽訂契約！

    “十二娘，你拿婚姻當(dāng)兒戲！”王勃深吸了一口氣，見十二娘露出失望的神色，鎮(zhèn)定下來，想著十二娘說的，他嘗試著用十二娘的方式去理解這件事。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王勃想了想，回身問道：“既然是假婚約，我也可以幫你，你為何不同我說？”

    十二娘忍著羞赧問道：“如果我跟你訂了婚約，你到以后愿意跟我解約嗎？五郎……我不想戲弄你的感情……”

    王勃是個較真而驕傲的人，她怎么可能為了別的男人而與他訂假婚約？那真不知要有多傷他。當(dāng)初選定李思訓(xùn)，是因為她以為兩人只有友誼沒有愛情，可是現(xiàn)在看來，情況好像不是這樣樂觀。

    王勃臉上微紅，十二娘一語中的，如果十二娘愿意跟他訂婚，他可不會事后松手，一定會盡力讓十二娘接受他。

    “那……元之知道假婚約的事嗎？”王勃轉(zhuǎn)開話題問道。

    十二娘搖頭，說：“早先跟他說過，他不同意，后來我與李思訓(xùn)簽契約的事，他并不知，不過入宮的事，他是知道的?！?/br>
    王勃搖了搖頭，說：“我雖然能夠理解你，可你此事的風(fēng)險這么大，一個人魯莽行事，若最后脫不了身如何是好？況且皇宮豈是安身避讓之所，你在里面不知會遇到多少危機，縱我跟元之關(guān)心你，也鞭長莫及?！?/br>
    他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擔(dān)憂，十二娘安慰道：“我在宮中還好，有七姐在里面指點我，太子和太子妃對我也多有照拂。宮中就是個捧高踩低的地方，我之前受到皇上和皇后的關(guān)注，現(xiàn)在沒人敢招惹欺負(fù)我?！?/br>
    王勃依然擔(dān)心，說：“你可不要驕傲自大，誰知道宮里會發(fā)生什么事，切不可掉以輕心。”

    十二娘點頭道：“退一萬步講，如果出了事，我?guī)煾狄膊粫涫峙杂^，她在宮中還有好些朋友呢。”

    宮中具體怎樣，王勃不清楚，他只是擔(dān)心而已。見十二娘胸有成竹，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令王勃覺得悲哀的是，他弄清了十二娘的困難和處境之后，他竟然幫不上她。臉上浮現(xiàn)出一摸毅然，王勃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十二娘托王勃問候一下高家的兄弟姐妹，并在學(xué)業(yè)上請他多指點一下五郎、六郎，王勃欣然答應(yīng)。

    從沛王府回宮，十二娘心情很好，王勃出門一趟，回來之后比之前變的豁達(dá)而懂事，不像以往那么狹隘，她心中感嘆道：果然是讀千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四月芳菲天，后宮的宮苑里姹紫嫣紅，綠蔭如蓋。天氣晴朗時，貴人們偶爾會在花苑中擺宴相聚。后宮中一片太平盛世，可朝堂上卻不安定。

    剛剛頂替許敬宗升為右相的李義府，因其兒子、女婿多行不義，遭人檢舉，觸怒皇上，被革職流放。

    這朝堂上的事本與后宮無關(guān)，可自從皇上患有風(fēng)疾之后，皇后開始幫忙處理朝政。李義府乃皇后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剛剛升為右相不到半年即被皇上貶斥，皇后心中焉能好受？

    十二娘記得歷史上武后和李治的感情本來很好，后因政見分歧而使兩人感情疏離，看來這就是開端……

    十二娘當(dāng)值時，偶有聽到來往的宮女們說些閑言碎語，多是些皇上已連續(xù)多少日在魏國夫人的寢殿中歇息，連養(yǎng)病傳太醫(yī)都是在魏國夫人的承香殿中。而武后夜以繼日的在宣政殿中批改奏章，來司籍司取筆墨紙硯的宮女來往不絕。

    有人笑言，后宮輩有人才出，武后橫行了十幾年，終究被自己的外甥女壓制了。十二娘聽了覺得好笑，一時的寵辱絕不在武媚的眼里，她現(xiàn)在伸手朝政，心可不止在后宮之中。

    就在流言日益猖獗的時候，武后組織宮宴，為賀蘭敏月慶生，下令組織的規(guī)模極大，給足了賀蘭敏月面子。

    在準(zhǔn)備宮宴的期間，七娘充滿了怨念，夜間休息時，她拉著十二娘抱怨道：“這個賀蘭敏月太囂張了，皇后娘娘給她臉面，她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一個生辰宴而已，竟然我們趕制五套禮服，她一天穿得了嗎？”

    十二娘看過賀蘭敏月要求的禮服，做工繡圖極為復(fù)雜，七娘這幾天為這件事熬紅了眼。

    “實在是我手笨，不然就幫jiejie做兩針了。”

    七娘一笑，知道十二娘是在安慰她，尚功局的東西，怎么可能假人之手。

    “好了，我知道你最近也忙的很，不過魏掌籍的事，你干嘛要去受那個苦？”七娘替她心疼。

    司籍司除了字畫書籍、筆墨紙硯，還管理幾案。不知是尚儀為了照顧她還是因她來的時日短，十二娘從未被分配去管理幾案。管理幾案這是一項苦活，雖然有做粗活的太監(jiān)幫著搬送，但是倉庫里的灰塵、桌案清洗、運送等，難免要女官奔波參與。

    這次宮宴的桌案布置又落到了魏掌籍的身上，但十二娘趁著自己輪休的時間，主動去幫忙，一連多天也未休息。

    她說：“忙點累點怕什么，我就怕因我而讓別人受累，到時候若被人說嘴或者排擠，就難受了。”

    人人都有“羨慕嫉妒恨”的心理，十二娘作為一個新女官，被上面的人明著暗著護著，若她再不識趣一些，很容易被基層的人排擠。她這些天主動賣力幫魏掌籍和秦女史，不管真心假意，至少得到了那兩人的謝意。

    待到宴席當(dāng)天，大明宮紫宸殿中十分熱鬧。下午未時，宮妃、公主、皇子們就齊聚在此，觀看宮妓的歌舞表演。

    皇上、皇后時隔數(shù)日，終于再一次并坐在正殿之上，只是皇上下首的賀蘭敏月身穿國色天香牡丹袍斜倚在皇上膝頭，十分礙眼。

    武后面容帶笑的端坐在上首看表演，時不時還跟皇上及賀蘭敏月說兩句話，沉著無怒的樣子讓十二娘尤為佩服。

    十二娘頗為感慨的站在側(cè)殿門邊看著正席上的三人，丁掌籍忽然走到她身后，說：“怎么？在想什么？”

    十二娘搖搖頭，說：“沒想什么，只是看個熱鬧?！?/br>
    丁掌籍不信，說：“你嘴巴一向很嚴(yán)，我從未聽你閑話，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你切莫被魏國夫人表面的風(fēng)光給蒙騙了。她的體面都是皇后娘娘給的，若她真有本事，進宮數(shù)年怎不見她誕下一兒半女？皇后娘娘去年還生了六皇子呢！”

    十二娘心中對丁掌籍頓時有了幾分好感，兩人無親無故，她肯說這番大實話給十二娘聽，已是不宜。何況她的立場跟十二娘相同，十二娘自然要接下這份好意。

    “多謝丁掌籍指點，我一定謹(jǐn)記在心。”

    丁掌籍頗有成就感的點點頭，說：“你去側(cè)殿坐著歇歇吧，我看你這幾天來回于內(nèi)務(wù)府庫房和大明宮之間，夠受累的?！?/br>
    十二娘看也看夠了，笑著退了下去。

    側(cè)殿里，十二娘看到了一個熟人，波羅球女官隊的隊長，宜華。在球隊之外，宜華是尚服局司仗司的六品典仗。司仗司掌管羽輿儀衛(wèi)之事，宜華正在布置待會兒歌舞表演結(jié)束之后，眾貴主移步太液池赴宴的儀仗。

    宜華一回身看到十二娘，擱下手上的事走近她說道：“之前聽說你入宮了，一直想找你，但總是抽不出空，今日恰好見到了?！?/br>
    十二娘行禮問道：“宜典仗找我有事？”

    宜華點頭，說：“是為波羅球的事，你那樣好的技術(shù)，不進球隊可惜了，來咱們隊里吧?！?/br>
    十二娘慣例用推辭太子妃的話推辭了宜華的好意，但宜華卻不吃她這一套，說：“咱們隊里的女官們，誰沒自己的職務(wù)，都是這樣過來的，到時候我?guī)湍阏垈€皇后娘娘的懿旨，讓尚儀少給你排些班就是了，都是有先例的。”

    她還有急事要忙，也不等十二娘說什么，匆忙說道：“咱們就這樣說定了?！鞭D(zhuǎn)身便走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