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遺產(chǎn)
臨近姚劉氏的生辰,但御賜的洛陽姚府中依然一片素凈。今年是姚大都督去世的第一年,姚家?guī)⒉荒軘[宴奏樂,但姚元崇收到了十二娘的飛鴿傳書,知道了武后的旨意,姚家好歹得準(zhǔn)備一番。 當(dāng)十二娘奉旨帶著幾個宮女來到姚府頒布賞賜時,姚劉氏穿了一件黑底紫邊的袍服,頭發(fā)梳的光潔整齊,沒有一縷亂發(fā),面容沉靜的帶著兩個兒子站在前廳迎接。 因是代表武后而來,十二娘忍著不適的感覺,生生受了三人幾拜,頒了賞賜,說了恭賀的話語后,姚劉氏謝恩說道:“未亡人姚劉氏叩謝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話音剛落,十二娘急忙上前扶起姚夫人,姚元崇也從后攙扶,兩人目光一觸即閃,微微有些羞怯。 姚元景從十二娘進(jìn)府的那一刻,一直盯著她看,直到這時,才雀躍的喊道:“蕓jiejie,真的是你!”說著,還上去拉十二娘的手。 姚夫人連忙阻止道:“元景,不得對女史無禮!” 十二娘說道:“無妨的,我與元景多日未見,甚為想念?!?/br> 姚夫人很疑惑,姚元崇在旁說道:“娘,高女史是我在長安的好友,元景在長安時,也多蒙她照顧,就是我對您說起過的那一位姑娘?!?/br> 姚夫人恍然大悟,兒子對他說過一些事,家中掛的一副夏簾就是這個姑娘送的,想清了這層關(guān)系,姚夫人轉(zhuǎn)瞬有些不知所措。 姚元崇自然而然的接手,對十二娘說:“既然出宮來我家做客,又是我娘的生辰,你好歹留下吃頓飯。只是尚在重孝期,什么也沒有準(zhǔn)備,只有粗茶淡飯,你將就入席吃一些吧?!?/br> 十二娘自不會嫌棄,含笑點頭說:“那就叨擾了。”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半尺長的盒子,說:“這是我給夫人的一點心意?!?/br> 劉氏更為慌張,不知收還是不收,姚元崇在旁輕聲說道:“娘,十二娘的一點心意,你便收下吧。” 劉氏見兒子與這位女史一點也不生分,又想起他之前對自己說過有位心儀的姑娘在長安與他們多有照拂,便覺得兩人已到了私定終身的地步。她向來是以兒子為傲的,況姚元崇從小到大,在大事上從沒有馬虎過,便相信兒子的選擇,接過了十二娘的禮物。 禮盒入手十分沉淀,劉氏又有些后悔,可不待她說什么,三個孩子已伴著她往內(nèi)廳走去。 十二娘早在聽姚元崇講起家里的事情時,就猜測他母親是個柔弱且無注意的婦人,今日看來,果然是標(biāo)準(zhǔn)的古代好女人——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幸而姚元崇是個好樣的,不然他們?nèi)兆釉趺催^? 三人一路往內(nèi)院走去,讓十二娘有些意外的是,姚府內(nèi)廳中有客,有她認(rèn)識的瑤臺坊主白老板,其余近十人全是她沒見過面的陌生男人。 白坊主臉上依然是常年不變的微笑,如沐春風(fēng)般的說:“高女史,許久不見了。” 十二娘回禮道:“白坊主近來可好?” 經(jīng)姚元崇介紹,這些客人中,有姚都督的舊部,有天南海北的商人,亦有未有名氣的讀書人,真可謂是大雜燴。 眾人聽說她是代表武后前來的女史,對她頗為恭敬,一一見禮過后,依次入席。 席間無歌無酒,是一頓家常便飯,姚元崇在席間與這些“叔叔、伯伯”交談甚歡,氛圍頗為熱絡(luò)。大家多是為了照顧姚家遺孀而來,紛紛表示若姚家母子有什么需求,他們絕無二話,但看武后在姚都督去世后,依然如此器重姚家,心中放心幾分,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思量。 飯后眾人去客院小憩,姚元崇送母親回房后,邀十二娘去書房說話。 姚元崇的臉上帶著幾絲雀躍,眼中的仿佛灼燒著火焰。十二娘看他這般,覺得不止是因為自己前來的緣故,知曉他必有其他要事跟自己講。 果然,姚元崇關(guān)上門,帶著一些興奮說:“十二娘,你看到了嗎,今天的這些客人都是我父親的屬下,也是他留給我的‘遺產(chǎn)’!今日有你代替皇后前來,他們心中有主,定會像支持父親一樣支持我了?!?/br> 十二娘聽他這話,有些迷糊,卻也猜到了大半。姚都督身為大都統(tǒng),生前怎會沒有一點自己的勢力?武后對姚家遺孀這樣照顧,也必定是想繼續(xù)利用姚家的勢力。 姚元崇說道:“我家里的那些事,你也知道幾分,我并不瞞你。父親去世前,留有幾封手書,信中署名我為姚家下一代家主。但兄弟欺我年幼,說我克父,又有族中叔伯為倚仗,拒不承認(rèn)父親的遺書。我不想與他們?yōu)榧沂露鵂?,只想把父親留下的家業(yè)守住。姚家的家業(yè)不是陜州的那百間房千畝地,而是今日宴廳中坐的這些人!” 姚元崇說的有些激動,走了幾步,坐到十二娘身邊繼續(xù)說:“自父親去世,我就開始聯(lián)系父親麾下的眾人,雖然大家都認(rèn)同父親的遺書,但因我無功無名,他們不太相信我能繼續(xù)帶領(lǐng)他們,有些人在另謀出路,我都是知道的。可今日你代替皇后前來,你看到?jīng)]有?他們的神情都變了!” 雖然是普通的生辰賞賜,但昭示了武后對他的支持,得到了這個最大的倚仗,姚家舊屬又有何可擔(dān)心? 十二娘說道:“你即已得到了他們的認(rèn)可,日后必定能夠帶領(lǐng)他們作出一番業(yè)績,讓他們對你臣服?!?/br> 姚元崇抿嘴笑著說:“有了他們的支持,姚家定然能夠繼續(xù)光耀門楣,我和母親回歸陜州祖宅的那一天,也不會太遠(yuǎn)。”他看著十二娘,眼中迸出火花,一字一句的說:“待那時,我必將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迎娶你過門!” 十二娘微微抬起下顎,忍著心中的歡喜,說:“我嫁不嫁還不一定呢,看你的表現(xiàn)咯!” 這句話卻讓姚元崇急了,忙說:“十二娘,誓言猶然在耳,你必定是要嫁給我的!” 看他焦急的樣,十二娘知道自己“輕浮”了,在姚元崇心中,感情之事不是能當(dāng)作兒戲來說的。 “知道了,還有好幾年的事,你現(xiàn)在掛在嘴邊說什么!” 姚元崇看十二娘不好意思了,吃吃的笑了幾聲,也覺得自己太焦急孟浪了。 十二娘雖是信任他,但在今天知道了很多內(nèi)幕之后,有些顧慮的問道:“姚家……一直以來在為皇后做什么事?” 姚元崇沉思了幾分,認(rèn)真的說:“明的暗的,好的壞的都有,我現(xiàn)在涉世尚淺,皇后用我次數(shù)也不多,一時半會兒我也不能妄言。不過父親對我說過,皇后此人胸懷大志,不同于尋常之人,她身在后位,于唐有利也有弊。若有良臣輔佐,她可造唐之盛世,若有jian佞當(dāng)?shù)?,則必亂我唐江山。父親直到死時,任在叮囑我這一點,要我辨明時勢,將來做個賢臣。” 他既然已有這個信念,十二娘就不用多說什么,只鼓勵并確定的說道:“你一定可以的!” 姚元崇聽她這般說,更多了幾分自信,看到她的微笑,便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眼前,有說不出的篤定和安心。 ** 按照皇上和皇后往年的習(xí)慣,秋至之后就要回長安,但今年因皇上的病情好轉(zhuǎn),他認(rèn)為與白馬寺的福佑和洛陽的風(fēng)水有關(guān),所以決定就在洛陽過年。 此消息一經(jīng)傳回長安,許多事情就發(fā)生了變化。王孫公侯、朝廷重臣過年要進(jìn)宮朝拜,皇上既然在洛陽過年,那么他們也得準(zhǔn)備在洛陽小住,紛紛收拾起自家在洛陽的別業(yè),以待年關(guān)。 而留守長安的太子李弘也寫了奏折來,請示過年的安排。 在眾人以為太子也將到洛陽宮過年時,武后向李治請示,說她最近身體疲憊,想把所有政事都交給太子打理。 高宗驚訝不已,他見武后處理政事如魚得水,朝臣中的反對聲越來越大,他本就在為此事?lián)鷳n,豈料武后主動放棄一切,他欣喜都來不及,又怎會拒絕? 一封圣旨傳回長安,太子李弘從形式到實質(zhì)開始監(jiān)國,而李治和武后則在洛陽修養(yǎng),時常開宴擺酒,忽然之間過的異常輕松。 可十二娘作為武后的貼身女官,她知道每晚武后臨睡前,都會翻閱宮外傳來的信息,長安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逃不過她的掌控,而為她搜集信息的人,絕大部分來自于姚家的人脈。 不論是武后要給姚家下令,還是姚元崇要呈遞消息上來,都是十二娘作為中間人轉(zhuǎn)達(dá)。這一來二去,宮中的人見十二娘成了武后最信任的人,對她越發(fā)客氣,平時的言語中也帶著討好,或是些許好奇的打探。 因?qū)m人待她的異狀,讓十二娘越來越不愿意跟他們多說話,每次只是淡淡的笑著,卻不言不語,只有在七娘或者馨娘面前,她才會多言幾句。 悄然到了冬季,洛陽下了大雪。因李治不能見風(fēng),帝后招了沛王和英王到宮中作陪,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聚著,不談國事,十分之難得。 沛王、英王向帝后二人說著洛陽城中的事,房玉馨在旁親自伺候茶水,十二娘跟在旁邊幫忙。兩人走到茶房去添熱水時,房玉馨輕聲說道:“師傅和嘉娘都來洛陽了,你知道嗎?” 十二娘之前沒想到她們,聽馨娘這么一說,曹神醫(yī)要伴駕留在洛陽,那曹家人自然是要來洛陽過年了。 “哦?幾時來的,你見過嘉娘了?”十二娘問道。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