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釗野，給、給我倒杯水?！笨镪勺炖锖磺宓啬畛隽艘粋€匡放從未聽過的名字。

    什么玩意兒？

    匡放走過去踢了匡晟小腿一腳，“你是不是在喊我媽？”

    他試圖從喝醉的匡晟嘴里多套點他媽的信息，“爸，你剛剛說陳什么？”

    匡晟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他一巴掌拍在匡放的腦袋上，“你是特務？打聽這么多年還沒完？”

    匡放站直，垂眼凝視匡晟許久，房室里的昏暗悉數(shù)被吸納進他的眸子里。

    長久的不言語之后，他沒倒水，直接在匡晟旁邊躺了下去，任匡晟在一旁罵他他也不動。

    .

    后面的幾天，格子言把棉城的歡樂谷徹徹底底逛了一遍，買了一堆小飾品小掛件，奶奶和姥姥聽說格子言是給朋友帶的，還熱情地要打包幾大箱子特產(chǎn)給帶回去，要不是格子言一定不要，大半個棉城的特產(chǎn)店都得被幾個老人搜刮一遍。

    格子言在開學前一天才回到家屬院，回去當天，許萬林就跟匡晟一塊兒去了公司。

    留下一群小孩在家大眼瞪小眼。

    格子言脫掉羽絨服，“等等拆禮物，我先喝點水?！?/br>
    一群人的目光都跟著他的身形轉(zhuǎn)悠，除了匡放，匡放靠在沙發(fā)看起來聚精會神的在打游戲。

    夏婭目光透露出nongnong的打量意味，“公主，你回棉城這么半個月，好像又變帥了?！?/br>
    天天見不覺得，一段時間不見，夏婭有被格子言的臉給沖擊到，前兩天放哥回家屬院，她也產(chǎn)生了類似的感覺。

    但兩人的外形氣質(zhì)一直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匡放裹著件寬大的黑羽絨服，戴一只好像是奶奶輩的毛線帽，一臉沒睡好的不耐煩，純靠臉硬帥；但格子言卻穿得清爽講究，淺藍色的羽絨服脫下來，里邊是白色羊毛衫，頭發(fā)長度恰到好處，表情上雖然沒什么笑意，可也沒陰著臉使人感到害怕。

    喝完水，格子言拎著書包到沙發(fā)上坐下來，他從書包里拎著一只紅色的琉璃小燈籠出來，遞給夏婭，“中間是風鈴，不是燈泡，是個吊墜，你隨便掛在哪里?！?/br>
    “好漂亮！”夏婭喜歡漂亮的東西。

    第一個收到禮物的是夏婭。

    匡放朝夏婭看過去，面無表情的，看了幾秒鐘，又低下頭，新開了把游戲。

    “吳棟，這是你的?！?/br>
    吳棟捧著手中沉甸甸的紙盒子，他笑容滿面的揭開，發(fā)現(xiàn)是三本習題冊，分別是：《物理，我們這樣學》《化學難題1000道》《你真的懂數(shù)學嗎？》

    他的笑容緩慢消失在臉上，顫抖著聲音，“我很喜歡，謝謝?！?/br>
    路子陽和趙想成收到的禮物相同，是歡樂谷周邊水杯，只不過一個是藍色，一個是白色，杯身上拓印著歡樂谷出品的動畫人物。

    “匡放，你的?！备褡友园炎詈笠粋€人的禮物朝對方遞過去。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格子言手里那個方形盒子跟匡放身上，匡放丟下手機，把盒子抽到自己手里，這明顯是已經(jīng)打開過的，所以都不用刀片拆封，直接就可以打開。

    盒子里是兩張唱片，用唱片盒放置著，封面是飛著兩只白色紙飛機的藍天。

    “我跟外婆逛街遇到的一家唱片店，不知道給你買什么，就去找老板自制了兩張唱片，收錄了二十幾首你平時聽得比較多的歌曲，封面用的是你自己拍的照片?！备褡友哉Z氣淡淡地說著，拉上了書包鏈，隨手將書包放到旁邊小桌子上。

    這分明就是特殊對待。

    其他人都是買的成品，他的是自制，匡放心里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雀躍，但語氣還是偽作平常，“你怎么知道我聽哪些聽得多？”

    格子言伸手去拿水杯的動作一頓，“我們在幾個音樂軟件上都是互關，你的歌單是好友可見?！?/br>
    他說完后，把外婆和奶奶準備的紅包分給了大家。

    “錢不多，紅包上面的祝福語是我外公用毛筆親自寫的。”外公這邊有搞書法音樂這些東西的基因，外公的字有價無市，格星星也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而現(xiàn)在的格子言也繼承了他們的優(yōu)異。

    夏婭捧著紅包，“我今年還沒收到紅包呢！”她家不是很窮，親戚也不是很摳，但就她窮，就對她摳。

    “謝公主賞！”趙想成說，“我回去了要把紅包裱起來掛在墻上。”

    夏婭則是又露出扭捏的表情，她把袖子里藏的東西越過桌面放到格子言面前，是一串淺紫色的珠子手串，夏婭抓抓頭發(fā)，“我自己做的，拿過來之前我用酒精消過毒了，你不是對銀的過敏嗎？所以我就沒加銀飾?！?/br>
    “夏姐悶聲干大事。”趙想成爬過去，“我有嗎？”

    “沒有。”

    吳棟看著格子言手里那串珠子手鏈，若有所思。

    新年和生日一直都是他們互送禮物的環(huán)節(jié)，禮輕情意重，基本都是看自己心情送，而不是看對方需要。但他們對格子言會講究點兒、客氣點兒。

    除了夏婭自己做的手鏈，格子言還收到了路子陽的熱熔膠手機殼，吳棟的唇膏，趙想成的紅包。

    奇跡般的，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匡放給格子言準備的也是自制唱片，只是收錄的歌曲不一樣，匡放給格子言收錄的自然基本都是小提琴協(xié)奏曲。

    格子言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謝謝放哥?！?/br>
    趙想成的反應最快，他咦喲咦喲好幾聲，“這就叫上放哥了？公主你未免也太好騙了，你從來都不叫人家趙哥的！”

    匡放跟趙想成中間隔著兩人，砸了個蘋果過去。

    趙想成接住蘋果，“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公主是我們大家的又不是放哥你一個人的?！?/br>
    吵鬧大半天，眾人開始碰頭的第二個任務，那就是對作業(yè)答案和抄作業(yè)，除了趙想成，其余都是對答案的。

    趙想成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最后駐留在路子陽臉上，“我感覺到了背叛，你怎么看？”之前好歹還有路子陽。

    路子陽把作業(yè)攤開，“我跟劉橙沒什么聊的，她把作業(yè)都給我教了?！眲⒊瘸煽冸m然遠不如年級前幾那幾個大佬，但教路子陽，綽綽有余。

    匡放近日正好對戀愛這件小事感到比較疑惑，他坐在地毯上，手肘往格子言的腿上一搭，問路子陽，“喜歡為什么會沒什么聊的？”他如果真能什么都跟格子言聊，他認為自己能跟格子言不眠不休聊三天三夜。但現(xiàn)在一切都不對，時間不對，感覺不對，性別更不對，聊什么都不對，那才真是沒什么聊的。

    路子陽：“我什么時候說我喜歡了？”

    這下不止提出問題的匡放，其他翻著作業(yè)本的人，連不關心八卦的格子言都朝他看過去。

    被其他人看著還好，被格子言看著，路子陽莫名的不自在，他聳聳肩膀，“我跟她提前說好了，玩玩而已，不想玩了，誰都可以隨時叫停?！?/br>
    匡放懶懶地拍了兩下手掌，“真沒想到，我們里邊你最混?！?/br>
    夏婭反而是羨慕地感慨，“異性戀就是方便，想玩還能隨時找到人，像我這種同性戀，想找都找不到?！?/br>
    “你可以這樣嘛，”趙想成做出示范，他扯過吳棟肩膀，“那個請問，你是同性戀嗎？如果是，你可以跟我談嗎？”

    吳棟入戲很快，禮貌地微笑著拒絕，“不好意思哦，我不是。”

    趙想成跳到匡放背后，拍了下匡放肩膀，“同學你好，請問你是同性戀嗎？”

    匡放懸在半空中的手指捻了捻，他漆黑的眸子閃了閃，“我是，然后呢？”

    “和……和我睡？”趙想成也不知道同性戀到底是怎么玩的。

    匡放推開他，“我要睡也不會跟你睡。”

    匡放趕走了趙想成，一扭頭，撞上格子言打量著自己的目光，即使隔著鏡片，也能明顯感覺到眼神里的好奇。

    “你真是同性戀？”格子言問。

    匡放下意識就想說不是，但話沖出齒間，變成了，“這誰能知道？”

    趙想成驚掉下巴，“這還能不知道？我之前被路路摸屁股，真的快嚇尿了?！?/br>
    格子言瞥了眼趙想成，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br>
    匡放搭在格子言腿上的手臂慢慢收了回去，他身體緊繃著，自我感覺僵硬如石塊，掩飾性地搓了把臉，人生頭一回被自己的體溫燙到手，又燙到臉。

    吳棟摸著下巴，“這個我很能理解，我以前也是，就是對男的女的都沒感覺?！?/br>
    話題一下就被轉(zhuǎn)移走了。

    趙想成嘿嘿直笑，“我知道你為什么是以前也是?！?/br>
    吳棟跳起來去捂趙想成的嘴巴，趙想成被追得滿屋子亂竄，一邊跑一邊喊，“給我錢，不然我就說出去！”

    旁邊又鬧了起來，格子言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或者值得一旁的匡放沉思。

    作業(yè)本上的字，匡放一個都沒看進去，他腦子里一直回響著“其實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應該也不歧視，不歧視的話，即便有一日敗露，兄弟應該還是能繼續(xù)做下去。

    匡放不指望能跟公主深入發(fā)展點什么其他的關系，雖然那貼子里的人信誓旦旦說他的行為是同性戀行為，但他試著將對象換成其他男的，不僅無法接受，甚至還覺得惡心。

    他就對著公主才不正常。

    匡放偏頭，無聲無息望向格子言，格子言睫毛很長，感覺能戳到鏡片似的，從側(cè)方看也能隱約看見黑亮的眼珠、公主使人覺得冷淡，因為他面皮薄，使得骨骼走向尤為清晰，該收就收得利落，臉上圓潤又多rou的部位少。

    他作業(yè)早已經(jīng)寫完，輕松地刷著早已經(jīng)超出高一提綱難度的題，上唇下唇輕輕碰合著，嘴唇不厚但是唇rou飽滿，一條唇紋都沒有，泛著健康的粉色。

    很、很好親。

    匡放想親他。

    男生眼神不自覺地變得幽暗，差點就湊了過去，但又猝不及防回過神，幾乎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把沙發(fā)上的襖子一裹，作業(yè)都沒撿走，“我回去拿個東西?！?/br>
    格子言聽見關門的聲音，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他目光里明顯是在思索著什么——匡放剛剛怎么突然挺扭捏？

    -

    雖然是有點疑惑，但格子言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性格，對方要是想說，總會主動說的，不說就是不想說、不能說。

    他現(xiàn)在面臨的難題是東城的春天。

    東城的冬天，河上會飄滿了柳絮，白茫茫的，像極了冬天還沒走時的場景，柔軟的柳絮滿處飄著，單純欣賞的話，也能擠出“靄靄芳春朝，雪絮起青條”類似的詩句來描繪當下。但格子言對這東西過敏。

    這季節(jié)這場面于好多人而言是景色，于格子言而言是嚴峻的挑戰(zhàn)。

    他近期出門都是全副武裝，要戴護目鏡，因為柳絮會使他眼睛發(fā)紅流淚，要戴口罩，避免讓柳絮鉆進呼吸道，那樣他會咳嗽個不停，咳狠了就痙攣或者哮喘，值得慶幸的是皮膚不會因為柳絮而發(fā)腫發(fā)癢。

    “跟個特工似的?！笨锓艙沃X袋，打量著走進教室的格子言。

    格子言坐下來，他長得實在是太好，挑不出毛病來，身上不論戴上有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也能戴出他自己的風格來。

    就這兩個星期，學校多了好幾個戴各種顏色護目鏡的。夏婭不贊成匡放的說法，她說公主是時尚風向標，臉上貼個創(chuàng)可貼原皮都能讓人跟著學。

    教室外面?zhèn)鱽磬枥锱纠驳哪_步聲，夏婭跑了進來，她一巴掌拍在講臺上，“兩周后舉行春夏運動會，來，都給老娘報名。”

    運動會的項目大都有人數(shù)要求，前兩年的項目一直報不滿，老李他們幾個主任一致覺得是學生懶惰不熱愛運動再加沒有集體榮譽感，后來是是一位學姐挺身而出提出建議：光口頭號召有什么用，請學校做出行動，給予學生獎勵，那么學生們一定踴躍參加。如果不知道什么獎勵可以刺激學生踴躍參加，那么請直接打錢！

    后來運動會的獎勵就從保溫杯、筆記本、一板中性筆筆芯之類的文具用品直接換成了現(xiàn)金獎勵，從一百元到三千院不等。后來校方再也沒為項目人數(shù)報不滿而發(fā)愁過，同學們每次都踴躍報名。

    格子言照例不報任何項目，他看著身為體委的夏婭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學給包圍。

    “50給我報一個！”

    “我報200米！”

    “四百米接力好了。”

    課間十分鐘就能把表格填滿，最后只剩下一項籃球賽，籃球球分年級分班制，各班自行組隊，由各班籃球隊隊長或者各班體委作為代表出來抽簽決定初賽對戰(zhàn)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