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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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無邊的黑暗里,只有小清的呼吸聲平穩(wěn)地起伏著。 阿笨睜開眼睛,清亮的眼里毫無困倦。他起身,確認(rèn)小清已經(jīng)睡熟后,緩緩挪開抵在她背上的手。 替她掖好被子,又替她將羽絨外套的拉鍊拉到最高。 外頭的月光灑落進(jìn)來,映在她嬌嫩的臉蛋上。 她面色紅潤,看起來并不冷。 阿笨這才罷休。 慵懶地坐在茶幾上,長腿一伸,視線恰好落在她的行李包。 白天時,她將作文稿紙一股腦兒塞進(jìn)行李里。 阿笨并不好奇她寫了什么,但即使沒看,也能隱約猜到幾分。 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涌入腦?!闹兴坪趺靼琢撕芏嗍?,卻又弄不太清楚。 兩道濃眉揪了起來,阿笨煩躁地捏著自己的耳垂。 視線重新落在小清臉上—— 她睡覺時很安分,不會動來動去,整個身體繃得筆直,連呼吸聲都很淺,彷彿連在睡夢中都還是那個審慎戒備的林若清。唯有唇角輕輕咧著,漫漫地漾起一點笑意。 阿笨苦笑。 她,為什么就這么相信他呢? 即使平時對他總是俏皮嘻鬧,卻默默記著他每句話,甚至將他的話……視作一切。 這是他從沒料想到的。 他垂下眼瞼,喃喃自語:「阿蘋,你女兒真傻。」傻得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阿山,我該怎么做?」他問。 古宅里空蕩無聲,沒有人回應(yīng)他。 阿笨牽起一抹苦澀的笑。 「也是,你們怎么可能會回答我?」 尤其是阿蘋。 她從沒想起過他。 「結(jié)果現(xiàn)在卻是我要來照顧你們女兒……真好笑?!?/br> 他起身,走向窗邊,望著窗外的一彎新月。 一片云涌上來,掩住了月光。 古宅一瞬陷入黑暗。 阿笨眼神微動,表情深沉。 半晌后,那片云走了,月光掀開他眼簾。 回頭看了一眼小清的睡顏。 「不管了……」阿笨的聲音,很輕很輕,「我就按照我心意做了?!?/br> 是對是錯,都別怪他。 隔天,小清睜開眼睛。 偌大的古宅里,沒有半點聲響。 任她怎么喊,阿笨始終沒有出現(xiàn)。 小清走出古宅,前后繞了一圈,還是沒發(fā)現(xiàn)他的人影。 意識到了什么,小清開始冒冷汗,心跳加快,臉色霎時轉(zhuǎn)白—— 「阿笨,你不要嚇我……」她的聲音顫抖著,目光胡亂在宅邸里游移,試圖找到屬于阿笨的蛛絲馬跡,嘴里仍念念有詞:「不要嚇我……」 手指冰涼,她按在階梯扶手上,眼里有無窮的恐懼。 「阿笨……阿笨……」她聲音啞了,不敢再繼續(xù)喊下去。 眼淚涌上來,她哭得厲害,嘴里唸著阿笨的名字。 「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阿笨曾說,外公外婆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家人了。 可她卻覺得,只有他才是她唯一的家人。 現(xiàn)在,他也要離她而去了嗎? 猛然睜開眼睛。 林若清呼吸急促,額上全是汗。 她坐起身,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分不清自己置身何方。 指尖仍在顫抖。 直到眼前逐漸適應(yīng)黑暗,耳邊捕捉到了陌生的鼻息,她轉(zhuǎn)頭,看見吳文昕呈現(xiàn)「大」字型躺在床上,一手抓著手機、一手垂在欄桿上,睡得很熟。 林若清爬下床,沒弄出什么聲響,卻也沒刻意放輕腳步。 只拎了宿舍鑰匙和錢包,連睡衣也沒換——她離開了宿舍。 熟門熟路地來到超商,買了一手啤酒。 她想找個清靜的地方。 超商外的座椅區(qū)不行??赡軙錾匣@球隊那群人。 校門口不行。警衛(wèi)室不止有那隻狗,也有可能遇到池信謙。 教學(xué)區(qū)的紅磚道不行。那是昨天遇到池信謙的地方。 煩死了,怎么到處都會碰到他? 心思煩躁,林若清腳步加快,繞到宿舍大樓后面,慢慢爬上山坡。 卓爾大學(xué)是緣山而建,宿舍恰巧落在山腰處,再往上走,則會通往已故創(chuàng)校者的紀(jì)念園地。 關(guān)于那里的鬼故事特別多,林若清隱約從吳文昕那里聽說了不少。系上的助教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 女同學(xué)們怕得很,活動的范圍最多絕不超過宿舍大樓。 林若清偏不怕。 才幾層階梯而已,比她想像中的輕松。所謂的紀(jì)念園地也比她想像得簡陋許多,只有兩座石碑,上頭刻著創(chuàng)校夫婦的名字和生卒年,其他什么也沒有了。 林若清席地而坐。 扳開啤酒拉環(huán),她仰頭一飲——苦澀又爽口的滋味在舌尖蕩漾。 林若清松了口氣,抹掉自己額頭上的汗水。 我們是「一家人」了。 池信謙說這句話時,炯炯的眼眸里,掠過一絲微光。 她知道,「一家人」是直屬的另一種說法。 只是,第一時間聽見,還是愣了幾秒。 然后,不免俗地想起,她真正的家人—— 阿笨。 「叫什么叫!」阿笨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噙著淚水的小清眼睛一亮,眼淚停在眼眶打轉(zhuǎn),昂首去看。 阿笨就站在那里,渾身臟兮兮的,手里還拿著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原來你沒走!」帶著哭腔,小清衝上前,差點就要抱住他——被阿笨輕輕躲開了。 可她也不惱。破涕為笑。 「你是不是傻?」阿笨鄙夷地看著她,「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在這里嗎?」 被阿笨罵傻,她難得沒跳起來反抗,反而笑嘻嘻地問他:「阿笨,你在做什么?」 「修這個?!拱⒈孔岄_位置,讓小清看清身后的東西。 小清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剛修好而已,來試試吧?!拱⒈慷紫律?,按下開關(guān)。 當(dāng)畫面自電視螢?zāi)簧咸鰜頃r,她大聲歡呼。 「不過聲音似乎是修不好了?!拱⒈棵弊印?/br> 眼前的電視機有年代了,蒙上了重重的灰塵,畫質(zhì)極差,比外公外婆家里那臺老古董還更老。 小清和阿笨窩在古宅里,看完了一部監(jiān)獄老片。 沒有聲音,小清看得一知半解。 只是身旁的阿笨看起來很高興,翹起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 學(xué)著他的姿勢,小清也裝作很入迷的樣子。 「干嘛?難道你看得懂???」 小清頭頭是道:「當(dāng)然?!?/br> 后來,兩人再也沒有對話。 小清看著看著,劇情早已入不了眼。 她抬頭,盯著身旁的阿笨,眼淚忽然就嘩啦啦地流下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 阿笨什么也沒問。 什么也沒說。 電視機的光映在兩人臉上,五彩斑斕。 ——阿蘋,你看。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馀地。 我也很清楚,這對她終究是種傷害。就像折斷她本該飛翔的羽翼。 可是,可是…… 有個女孩,那樣茫然無助地哭喊著他的名字。 換作是你們,你們狠得下心嗎? 我狠不下心。 既然你們不聞不問,就讓還彌留在這里的我,定義孰是孰非。 林若清抹掉自己眼角的淚,展開笑顏。 俯瞰校園,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好想你啊,阿笨。」 四周寂靜。 「怎么會突然做這種惡夢?」她自問,「明明你就沒走?!?/br> 現(xiàn)在她已明白,自己十歲那年,為什么會對著電視機,無聲流淚…… 因為在那一天,她感受到了。 阿笨是真的曾打算要離開她。 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哭喊他的名字……沒有顫抖恐懼地要他回來…… 他是不是真的就不回來了? 寧可違逆自己的宿命,寧可拋棄自己的歸宿,也不肯成為她的家人。 林若清的眼淚涌上來。 扳開新的一罐啤酒,她大口啜飲。 含著眼淚,又苦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