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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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就能當三品御史,連腦子都不用動,聽起來真好,適合她這種享受生活的人。 只需要聽話,她就可以當御史大夫,只要她是正三品,梅盛在外面做生意就不會被人欺負。 言佩兒低頭看自己掌心里的手爐,看著握住手爐的這雙手,這雙拿了三十多年筆桿子的手。 可言大人呢。 一心為國為民沒有半分私心的言大人,她會高興當個花瓶嗎? 她要是知道自己真的錯了,會因為御史臺的威嚴和眾御史們的特權而沉默嗎。 “言大人,怎么站在原地發(fā)呆呢?”馮阮今天來晚了,竟是走在眾人身后。 她白面團子一般的臉露出和善笑意,瞇瞇眼只剩一條縫,笑呵呵道:“您這臉色瞧著不對啊?!?/br> 馮阮示意言佩,“早朝快開始了,走吧。” 言佩兒搓著手爐,頂著寒風往前邁步。 她借著微弱的光亮看馮阮,也說,“您臉色瞧著也不太好?!?/br> 馮阮笑了下,“府里有點事情,沒睡飽?!?/br> 她夫郎王氏昨天情況不太好,夜里輾轉難眠,一時分不清自己是誰,半睡半醒間來來回回切換了三個人格,到凌晨才堪堪穩(wěn)定。 王氏這種情況,馮阮怎么安心,坐在床邊守了一夜,幾乎沒睡。 言佩兒皺眉,“那要好好休息啊,睡覺可是很重要的事情?!?/br> 馮阮只是笑,“剛才言大人站在原地不動,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她跟言佩兒說,“別看咱倆是政敵,立場不同,可正邪黑白這種東西,誰又能完全分得清楚。好人也有壞的一面,壞人說不定也有好的一面?!?/br> 馮阮抄袖,步子也不快,跟言佩兒一起慢悠悠往前挪,“她們罵我是權臣jian佞,但我這個jian佞卻關心你的臉色。你別管我目的如何,至少我這句關心的話語是真真切切說出口的,對不對?” 言佩兒覺得有道理,期待著問,“那我能信你嗎?” 馮阮笑,“自然——” 言佩兒眼睛都亮了起來,跟找到靠山的小狗一樣,差點搖尾巴靠過去。 然后馮阮補完后半句話,“不能。” 言佩兒撅嘴哼了一聲,失落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馮阮笑意更明顯了,“你怎么能信我,你我是死敵啊,我說不定是花言巧語想騙你呢。你看,你身邊的廉鶴都信不過,你又如何信我。” “那我該信誰呢?”言佩兒說,“我想聽我自己的,但又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 到底是年紀小。 言佩兒今年才十六歲,她的人生里全是吃喝玩樂,充滿著鮮亮色彩。 她若是開心,她今日可以臨時決定坐私人飛機飛去小島度假,飛到一半不開心了還可以再飛回來。沒人會因此批評她,也沒人會說她這樣做是浪費資源。 她的世界里,所有人跟物都圍著她轉,她才是世界的主角跟中心。 可現(xiàn)在不是了,她變成了言佩,言老爺子不喜歡她,府中下人也排擠嫌棄她,身邊的這些忠心的下屬忠的也不是她而是權,她不再是地月關系里的那顆地球,她現(xiàn)在只是太陽系里的一顆小行星。 她現(xiàn)在會害怕丟失官職連累梅盛,會擔心自己多問兩句話別人會不會煩,也怕大梁沒了她回不去了。 言佩兒低著腦袋,人生十幾年,猛地站在黑暗中,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她指腹揉搓手爐花紋,難得只撅嘴卻沒哭。 一個成熟的大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可言佩兒明顯不是,她像是剛出校園的學生,大大的眼睛中透著清澈的愚蠢,主打就是真誠待人。 馮阮跟她多說了兩句,“如果你心存疑惑,又不知道該怎么做的時候,可以去問問小皇上的意見。君無戲言,她讓你做的,一定是能保你性命的?!?/br> 如果言佩兒拿不定主意,完全可以去問梁夏,梁夏至少會讓她活著,至于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外人看朝堂,只說大權握在她右相馮阮的手里,說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jian臣佞臣,然而實際上,朝政權力一分為二,她一半,文人清流中的御史們,也占有一半。 她代表的是所謂的“邪”,御史們代表的是“正”,但正邪二字,如何分得清呢。 小皇上要是想完全掌控朝堂權力,就得把正邪兩股勢力都握在手中,否則朝堂秩序失衡,權力會朝其中一方傾斜。 全是“清流”的朝堂,比全是jian佞還可怕。 馮阮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剩余的,全看梁夏造化。 她倒是希望梁夏能聰慧些,再聰慧些,強大到能撐起大梁跟這個世界的氣運,如此,她也不必再等新皇出現(xiàn)。 要是苦苦尋不到周小神醫(yī),王氏離開的時候,就是她脫離這個世界的時候。 馮阮大步往前,就顯得言佩兒步子小了很多。 言佩兒一愣,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對啊,既然她所處的環(huán)境不再是地月系,而是太陽系,那她就圍著太陽轉啊。 這個世界的太陽,就是梁夏。 “等等我啊?!毖耘鍍盒∨芡?,可能因為動起來了,她覺得自己身上恢復了熱乎氣,整個人又暖和起來。 梁·太陽·夏昨夜批折子批到半夜,困到一度以為自己看不見今天的日出了。 但再困,過了寅時,李錢就會來叫她起床上朝。 “‘影’昨天遞了消息進來,說廉鶴是馮阮的人,參齊敏一事原本也是馮阮的主意?!?/br> 李錢跟在梁夏身邊,皺眉低頭沉思,“齊敏是禮部的人,馮阮針對她做什么?” 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能有什么可針對的。 梁夏提醒他,“近日來什么事情最重要?” 跟禮部有關的大事,除了埋先皇那就是春闈了。 “春闈!”李錢說完一怔,慢慢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馮阮把齊敏換下來,是為了安排自己的人插手春闈?” 舞弊受賄四個字,就差寫在了李錢腦門上。 馮阮是不是收了別人的錢,所以想在春闈考場里安插自己的人手,然后通過舞弊一事,既能收到銀錢,也能培養(yǎng)出自己的勢力。 至少那些通過舞弊進入朝堂的新臣,會唯馮阮馬首是瞻。 感情想要拉攏新臣的不是齊敏,而是馮阮??! 這個jian臣! 李錢查看自己的第二個任務的進度條,果然前進了百分之三十。 齊敏一案重審,打亂了馮阮的計劃? “李錢啊,你漏掉了一個人,”梁夏整理袖筒,溫聲說,“廉鶴?!?/br> “那個御史中丞?”李錢疑惑,“她這樣的人,朝中多的是,不足為奇?!?/br> 樹大有鳥落,馮阮就是朝中那顆最大的樹,廉鶴這種鳥落她身上不奇怪。 梁夏嘆息,看著李錢,“廉鶴不足為奇,可她身后的御史臺呢?” “您是說馮阮在御史臺安插了人手,借此削弱御史臺的力量?”李錢想,“廉鶴這個棋子馮阮說舍棄就舍棄,想來也不是很重要?!?/br> 梁夏說,“御史臺在朝中,地位絲毫不遜于馮阮這個右相,我娘不管政事的時候,還能采納言佩的諫言直接處理了齊敏,你覺得因為什么?” 李錢回,“先皇懶得問,所以言佩說什么就是什么,她說齊敏有問題,先皇就直接把齊敏革職查辦了。事后在禮部尚書的爭取下,齊敏才重回禮部當個整理文書的小官。” 這事李錢是清楚的,當時他就在宮中。 莫說老皇帝了,就是他都覺得言佩說得對。言佩那樣的人,不為名不為利,如果參齊敏定是齊敏有錯處。 言佩。 李錢抽了口涼氣,陡然反應過來,猛地抬頭看梁夏。 為什么言佩說齊敏有錯,她們就覺得齊敏就一定有錯? “馮相要是參陳樂時陳大人,我只會覺得陳大人是不是哪里妨礙到了馮阮的利益??扇羰茄源笕藚㈥悩窌r,我只會覺得是陳樂時做錯了事情?!?/br> 這便是差別。 梁夏悠悠嘆息,“教你可比教陳妤松費勁多了。” 但又比教季曉兮簡單一點。 李錢臉上一臊,格外的羞愧,他是真的不如梁夏啊。 但李錢好學,雙手抱在一起,結結實實地朝梁夏作揖,“學生還請老師明示。” 梁夏抿唇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說,“我教你,你可得好好聽啊。” 李錢,“自然,我都用心聽的?!?/br> 他簡直是用命在聽了好嗎! 梁夏說,“言佩跟御史臺的這種隱形權力,從不擺在明面上,可又切切實實的影響著朝政?!?/br> “言佩一人,便有這種能力,何況她身后還有個御史臺,以及眾多御史們?!?/br> “御史們向來奉行‘疑罪從有’,當她們懷疑你時,你在御史臺那里就已經是代罪之身。李錢啊,你難道只覺得朝上僅馮阮一人有權嗎?” 梁夏問李錢,“你覺得馮阮跟言佩,在朝堂上,哪一個能真正影響到大臣的生死?” 要是之前,李錢絕對堅定地選馮阮,馮相只手遮天,除了她還有誰,如今卻改了主意。 他后知后覺意識到,第二條任務是【讓梁夏順利掌權】,現(xiàn)在進度條前進了百分之三十,可能是因為御史中丞廉鶴被查了,而不是因為馮阮計劃被擾亂。 齊敏一案重審,讓眾臣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御史臺的諫書也不全是無誤的。 現(xiàn)在廉鶴因一己私欲,攛掇言佩參了齊敏,可齊敏清白無罪,此事錯在御史臺,錯在廉鶴,錯在言佩。 御史臺的威嚴被動搖,梁夏掌權進度條前進三十。 李錢之前一直拿馮阮當敵人,以為斗倒了馮阮就行。如今看來,想要完全掌權,得把右相的權力跟御史臺的權力全收回中央才行。 “您是要讓馮阮對付御史臺?”李錢好奇。 梁夏雙手習慣性往身后一搭,文文氣氣的一張臉抬起,微微搖頭,“要靠言佩。” 這事靠不了馮阮,御史臺的事情,需要御史臺的御史大夫站出來才行。 “我昨晚收到幾份折子,全是參馮阮的,”梁夏說,“參她的都是廉鶴的人?!?/br> “馮阮舍棄了廉鶴這枚棋子,心里不可能不清楚廉鶴會趁機報復,”梁夏此處沒想不通,“以馮相的能力,明知如此卻不在意,這說明了什么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