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艾在手術(shù)室外已經(jīng)呆坐了幾個鐘頭，期間護士們來來去去，甚至都有人忍不住靠近想安慰這個看上去，臉色蒼白脆弱的像是隨時都會暈過去的年輕人，讓他先休息。

    一分一秒過去。

    蕭艾數(shù)著時間，目光緊緊盯著手術(shù)室的燈，期待著燈能快點熄滅，計大哥安全無事的消息傳來，可是過去好久了…

    「蕭艾。」白曜從走道一頭過來，看著小孩眼巴巴瞪著手術(shù)室的門都快瞪出花來了。

    扭過有些僵硬的脖子，蕭艾看向白曜，低聲喊了，「白叔叔…你忙完了？」

    白曜點點頭，「萬勇那些人都先關(guān)起來了，等整理完實驗室里的證據(jù)，人類這邊就能正式起訴他，等罪名確定，就輪到妖界審判了。」到時萬勇他們肯定會后悔人類不能判他們死刑，因為妖界的罰則可不是他們可以想像的。

    蕭艾點點頭，「那些受傷的小妖精們…」親眼看到被救出來的妖和精怪，他都差點忍不住心里的酸疼哭出來。

    「放心吧，后面妖界會盡最大力量去幫助他們重新修練，在說不能修練也有很多事情可以發(fā)揮所長，總之…不會再受苦了?！拐f起這些，白曜也是恨不得將萬勇那批人活刮了，雖然真的可以讓些受害后無法繼續(xù)修練的小妖安養(yǎng)馀生，也能替他們尋到謀生出路，但沒有一個妖愿意因此受到這種照顧的。

    蕭艾沉默，明白白曜沒說完的話，人類…還是有好多人仇視妖界，否則就是打妖界的主意，能和善親近精怪的，除非不知情，就是計大哥這樣的好人了…

    「這位計律師…」白曜暗自搖頭低嘆，小兔子眼里的光都黯淡了，「蕭艾，放心，沒消息也是好消息不是嗎？」

    蕭艾茫然看著手術(shù)室，點點頭。

    妖精們幾天不進食也不至于餓死，白曜還是叮嚀著說，「你得照顧好自己，計律師術(shù)后可能也希望能看到精神奕奕的你，何況你或許還要照顧他?！?/br>
    蕭艾知道，他只是想在這陪著。

    白曜還有許多事得處理，不能在這里多待，只交代一聲，「那我先走了，有事就找我和園長?！?/br>
    「謝謝白叔叔，您去忙吧?！?/br>
    白曜才轉(zhuǎn)身要離去，手術(shù)室的燈突然熄滅，大門被幾名醫(yī)護推開，可他們臉上神情卻不像是結(jié)束手術(shù)，而是帶著焦急。

    蕭艾倏地站起，快步迎上幾個醫(yī)生，語氣滿是期待的問著，「醫(yī)生，請問計大哥他沒事了嗎？」

    主刀醫(yī)師頓了頓，「你是家屬？病患受傷很嚴重，子彈卡在心臟，如果強行取出…我們暫時沒有更好的方案，只能先維持他的生命跡象，請專家共同會診?！贯t(yī)師說完便快步離去，后面還有許多得處理。

    蕭艾臉上頓失血色，什么是維持生命跡象！「所以…計大哥還沒有脫離危險嗎…那接下來怎么辦呢？可以維持多久？」

    看著幾人相形離去，蕭艾急的想上前拉回醫(yī)生，白曜在一旁聽的真切，快步回頭將慌張的蕭艾安撫下來，「蕭艾，你別急，醫(yī)生去聯(lián)系專家了?！?/br>
    蕭艾看著醫(yī)生的背影，又轉(zhuǎn)頭看向白曜，「白叔叔…計大哥怎么辦…」

    為什么會這么嚴重！

    為什么只能維持生命跡象！

    為什么不快點把子彈拿取來就好！

    「蕭艾…」白曜看著蕭艾泛紅的眼眶，冷面執(zhí)法隊長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人類…真的好脆弱…」蕭艾將臉埋進雙手，他好后悔自己反應不夠快，要是他能先發(fā)現(xiàn)萬勇的動作，要是他擋住就好了，他身強體壯，就不用讓計大哥受到這種傷害了！

    突然蕭艾抬起頭直愣愣地望著白曜，「白叔叔…我說過計大哥的馀生都要我來守護的，是我沒有信守承諾，我要…幫他…」

    「你想干嘛！」白曜臉色一變，有不好的預感，這小孩不會是想…

    蕭艾認真點著頭，不待一絲猶豫，「我想救計大哥…我必須要救他！」

    「不行，這茲事體大不能這么輕易決定，再說如果用那個方法，他以后就必須受妖界所管，他愿意？他家人愿意？蕭艾，你先別衝動?！拱钻讓嵲诓幌胝J同，這種方法對妖精的傷害極大。

    「可是醫(yī)生說沒有辦法了…不能再拖時間了…白叔叔，人類真的很脆弱，他們一點點傷都可能…可能會死去…」蕭艾皺著眉，他一刻都不想等，只要想到計大哥在手術(shù)房，身上貼著許多儀器…卻只能維持生命，他的心就好痛，痛得快不能呼吸，彷彿當年承受雷劫一樣痛…

    白曜猛地大喘了幾口氣，心里氣得想再回去刮萬勇他們幾刀，真是害人精，「無論如何都必須通知他的家人取得認同。」

    「好?！故挵c頭，他知道這是必須有的程序。

    「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可能不會接受你…的身分還有你的方法。」白曜眉頭皺成川字，有些人恨不得從妖精身上取得長生之法，但有些人類同樣對妖避之而不及。

    「我明白?！怪灰麄冊敢?，蕭艾會盡全力救計大哥。

    就這樣，白曜深深看了蕭艾一眼，拿出手機撥了出去，警方那邊早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計思行的家屬，都在趕來的路上，若人類醫(yī)師給出救治方案，那他們也不必插手，但如果真的需要…還得讓妖界這邊派人說明跟簽訂契約。

    白曜撓著頭，實在煩，帶孩子真難。

    蕭艾安靜在一旁長椅上，目光看著手術(shù)室，彷彿想穿透進去看看計大哥，耳里聽著白曜的安排，沉默等著。

    沒多久，急切的腳步聲在走道上響起，蕭艾與白曜看去，一眼就認出是計思行的家人，畢竟長相太相似了，兩個比較年長的應該是父母，還有一個看上去比計思行大個幾歲，應該是他的哥哥。

    蕭艾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起來，不知道計大哥的父母會不會很兇…沒關(guān)係的，罵他是應該的。

    醫(yī)院這里派著人領(lǐng)著幾人而來，警方的簡隊長陪同在旁，看向白曜示意后，替雙方簡單介紹，「這是計律師的家屬，他的父母與大哥，這位是白隊長，這位是…受害者之一，也是計律師的好朋友?！?/br>
    「你好?！拱钻壮瘞兹它c頭，輕輕握了手便放開。

    「你們好，我是計洛全，這是我太太單穎凡，犬子計思言，路上簡隊已經(jīng)對案子做過說明，辛苦你們的協(xié)助，現(xiàn)在思行的情況不樂觀，我得先去找醫(yī)師跟專家討論治療方案?！褂嬄迦Y貌說著，神情藏不住哀痛。

    蕭艾躊躇著抬眼望向長者，吸了口氣朝兩位點頭，「你們好，我是蕭艾，是計大哥的朋友…也是…也是計大哥這次因為幫我才會深入到這個案子，因此讓計大哥受傷…對不起…」說完便垂下頭等著劈頭大罵。

    單穎凡憂愁的面容在看見蕭艾那沮喪地像是快哭出來的模樣，心里也是心疼這個小孩，年紀輕輕就得被萬勇那樣的人盯上，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一定也擔心、難過，別把這過錯攬在身上，思行他肯定也不愿見你這樣…」

    計洛全聞言也看向蕭艾，他認同的點著頭，「沒錯，思行是為了他的正義戰(zhàn)斗。」

    蕭艾抿著嘴，單穎凡那雙手溫暖的像是計大哥平時拍著自己一樣，一瞬間眼眶紅得泛出淚水，咬著牙搖頭，計大哥的家人跟他一樣都那么的好、那么善良...

    看著他們就要跟醫(yī)生離開，蕭艾急著拉住單穎凡，「阿姨…我、我可以救他…」

    眾人一愣后不禁面面相覷。

    蕭艾怕幾人不相信，急得看向白曜取得支持，「真的，我可以！就是…你們讓醫(yī)生先去討論，然后聽聽看我的方法，如果你們愿意…可以馬上就實行…」

    白曜嘆氣，幫著說了句，「這件事涉及許多問題，讓醫(yī)生先去處理治療方案，我們找個地方說吧。」

    計家人不明白這個節(jié)骨眼，甚至醫(yī)生都發(fā)出病危通知，為什么這兩人會說出可以救計思行的話，而且說得那么斬釘截鐵，彷彿他們答應了就能成功，但這個吸引力太大，他們愿意嘗試。

    計洛全看向家人都同意，他點頭后跟著白曜、蕭艾離開。

    蕭艾回頭看了眼手術(shù)室，輕輕說著：計大哥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來救你。

    過去幾天，計思行醒了。

    又過了一天，醫(yī)院證實他真的清醒可交談，警方、父母都來過幾趟。

    計思行得知他怎么被救的，已經(jīng)愣在那不說話一個下午。

    一方面是妖界的資訊太過復雜龐大，未來他甚至算是半個妖界人，二來…沒人告訴他蕭艾怎么了，不論他怎么問，都不說…

    這個情況讓計思行很害怕…彷彿他就要失去蕭艾了…

    計思行強烈要求見妖界的人，說了好幾次，終于得到了答復。

    再隔一日，白耀親自到病房內(nèi)見他。

    「有話想問？關(guān)于妖界還是修練？」白曜看著計思行，恢復得算很不錯，他會出現(xiàn)也是幫著蕭艾來看一眼。

    「白隊長…蕭艾人呢？我不能見他嗎？他為了救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所有人都語焉不詳，希望您能誠實告訴我。」計思行目光認真看向白曜，想聽到真實的消息，他心里一直很慌亂，如果蕭艾知道他醒了，不可能不來見他，那么現(xiàn)在不出現(xiàn)…就是不能來？

    白曜目光冷冽帶著審視看著計思行，找妖界的人不是為了新喜可修練，或是突然獲得這種奇異的人生，至少人類在得知妖界那些訊息后只想到蕭艾安全與否，也不枉蕭艾一片真心了。

    「你得救了，蕭艾自是必須得付出什么。」白曜說的簡短，順理成章的在計思行臉上看見無措、害怕、心疼、后悔各種情緒，這一下終于解氣了，看著長大的小孩為了救一個人類付出那么多，身為長輩怎么不心疼，但他同樣清楚計思行亦是受害者。

    「他到底怎么了！請您告訴我！」計思行咬著牙一字一字問出口，從父母口中知道自己被下了病危后奇蹟?shù)镁?，自然知道是受到妖界的幫助還有醫(yī)治，但最主要的蕭艾到底從中做什么事，沒一個人開口，連他的父母都不愿意說，他們說這是蕭艾要求的。

    現(xiàn)在計思行終于從一個知情者口中得知蕭艾確實要付出代價才能救他，那么救一條人命，到底要多大的代價！他不敢想…

    滿腦子都是以前看過的野史、小說，妖怎么救人？不外乎妖力、靈力、內(nèi)丹…那蕭艾呢…控制不住自己腦中各種畫面竄出，計思行握拳的手爆起青筋，失去靈力的妖會怎么樣？小說寫的都沒好下場啊?。?！

    白曜看著計思行陷入恐慌，也不想過度嚇人，他沒好氣開口，「蕭艾活得好好的，別瞎猜亂想的?！?/br>
    一句話，計思行臉色緩下，他重重喘著氣，平復了情緒才繼續(xù)問，「那他…還好嗎？代價是什么？為什么他不來看我？難道是轉(zhuǎn)移了我的傷到他身上？那我能去看他嗎？不！請你、求你帶我去見他！」

    白曜忍不住嘖了聲，知道自己再不說清楚，這傻小子怕是會被自己的幻想嚇死吧，「妖精救人確實不外乎就幾種方法，替死、靈力盡失、內(nèi)丹?！诡D了下看著想開口的計思行，怒眉開口阻止他，非得讓他再說一次蕭艾的經(jīng)過，就讓妖生氣了，還不安分點，「聽我說完！」

    計思行深吸幾口氣，不禁苦笑，能怪他嘛！遇上這種非人力可為，一向自恃冷靜的自己，除了胡思亂想各種答案，真的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我上面說的方法，都是妖救妖，而你是人類，承受不了妖的內(nèi)丹，更不可能用沒修練過的身體接納靈力，所以救你的方法只有一種，讓你擁有一半妖的體質(zhì)?！拱钻灼仓欤f一次氣一次。

    白曜將救人之法起源說完，看著計思行忍著不開口，才繼續(xù)說，「人類心臟受到你這樣的槍傷基本沒救，強行取出也是聽天由命看造化…所以為了讓你有足夠強壯的身體撐過手術(shù)，蕭艾拿出身體的大半血液給你，等于替你換血，妖的血液自然帶著他的靈力，在這過程中強化你的身體機能讓你活著完成手術(shù)治療，但是妖就算體魄優(yōu)于人類許多，也不是失血過多、沒了大半靈力還能沒事，何況蕭艾只是年輕的小妖，他受了重創(chuàng)現(xiàn)在休養(yǎng)恢復中，自然沒辦法來見你，怕你知道這方法心里有疙瘩，也不讓人說。」除非…他真心想問，這也是白曜答應來見計思行的原因，被拒絕多次仍然不停找人連絡(luò)上他，只為求得蕭艾的下落，所以他來了。

    「換血…這就是代價嗎…他為什么這么傻…」計思行慘白著一張臉，失去身體一半的血，甚至讓蕭艾連來都無法來…

    「他說，他承諾要護你馀生?！拱钻滓膊唤麌@氣，當年這人類救過蕭艾，他也不能否定這事實，許多妖精因為修練之故，對承諾看得很重，那是對天起誓。

    「…呃………」計思行喉頭發(fā)出嗚咽，他摀著臉，掌心上是心痛的淚水。

    好像遇見他后，蕭艾總是在幫自己。

    想到蕭艾為了救自己受的苦，他甚至想，如果兩人沒遇上，也許就不會為了救他發(fā)生這么多事…

    如果沒有那些該死的人，計思行真恨不得讓萬勇體會失血而死的感受…

    「我想見他…」計思行啞著嗓開口，他一時半刻都不想等，他想見蕭艾。

    白曜看著計思行眼中漫過的痛苦，「你未來也將受妖界所管，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也是應當，見面的事情，我會問蕭艾的意愿?！?/br>
    「謝謝…拜託您了…」計思行紅著眼朝他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