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砰!” 子彈打中樹干上吊著的布條,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嬴洛哈哈大笑,她撥開彈匣,兩個空彈殼跳出來,落在雪地里,融化了一片雪。 “老成,你也來玩玩?”她叫站在旁邊穿自己爹的舊棉服,拿著竪排舊體字書,笑瞇瞇看自己的高瘦青年:“別乾看著。” 成舒合上書,伸手就來接槍管,嬴洛打開他的手,把槍托塞到他手里:“小心燙手。” “打點(diǎn)什么?”成舒問:“我不想打布條?!?/br> “樹干?石頭?”嬴洛給他提議,笑著問:“難道……你想打我?” 青年來到林場,已經(jīng)整整二十天了。第十天的時候,他能坐起來,下地轉(zhuǎn)轉(zhuǎn),收拾收拾屋子。 最近幾天,嬴洛讓他先和自己走幾公里,和狗一起找個空曠的地方看書等候,自己去更遠(yuǎn)的地方再轉(zhuǎn),過了正午回來,和他匯合。 成舒甩甩辮子,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個紅彤彤的,印著一隻油光滿面小像的東西:“打這個。” “你瘋了!”她定睛一看,是一枚紅光四溢的毛主席胸章:“不要命了嗎?” 他的眼睛黯淡下來,把獵槍一橫,準(zhǔn)備交還回去:“那就不打?!?/br> “槍口別對著我!”嬴洛趕緊換了個方向,她看看四周,小聲問:“家里還有多馀的嗎?你拿的是我的,還是從上海帶來的?” 成舒不明就里,老老實(shí)實(shí)說:“從上海帶來的。” “那打唄,有多馀的就好?!辟灏褬屚苹厝ィp快地跑了幾步,將胸章放到前方的樹枝上:“一次可能打不中,別氣餒?!?/br> “你不是最熱愛他了嗎?”成舒有些不可置信,眼睛又亮起來。 林間有風(fēng)吹過,嬴洛看看天,想了想,回答道:“一枚胸章而已。你昨天不是説,原始基督教的教義,是不造像的嗎?我覺得有理?!?/br> 這幾個詞從她口中説出來,多少有些違和,成舒看著眼前這張紅彤彤的笑臉,情不自禁想去抱她。 陽光從松間落下,暖洋洋地照著兩人,一隻羚羊路過,看了他們一眼,又無影無蹤。 “不要把槍架在肩上,要抵在這兒?!辟鍖屚姓{(diào)整到成舒胸和腋下的交界處,讓他先把槍端穩(wěn)。 “你看,這里有兩個扳機(jī),每個扳機(jī)控制不同的槍管,如果同時扣動,每次可以打出兩發(fā)子彈,當(dāng)然,你一先一后也行?!彼氖种笖[到扳機(jī)上,心跳地飛快:“槍口向上舉……瞄準(zhǔn)……” 黑洞洞的雙管槍口對準(zhǔn)那枚閃著紅光的胸章。 “老成……”嬴洛貼著他的臉頰,她感到青年的身體和心臟與她一同發(fā)顫:“開槍呀?!?/br> “砰!砰!” 兩聲槍響,林間鳥雀驚飛,紅胸章尸骨無存。 他們借著后坐力,躺倒在雪地里,指尖輕輕地碰到一起,隨后兩隻手十指交錯,寒冷的空氣里火藥味很重,耳邊還是炸藥轟鳴的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