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羅婧瑤呼吸一滯,再次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正深處一片薄霧之中。 刺啦啦—— 伴隨著某種食物被倒入沸騰的油鍋里的聲音,她透過霧氣勉強辨認出了此時身處的位置,應(yīng)該是農(nóng)村某戶人家的廚房。 聞著鼻間的rou香,羅婧瑤不由得心生疑惑。 這年頭做菜也犯法? 然后她就看見了那個擺放在地面上的菜板,上面赫然有著一堆鮮血淋漓的rou塊。 咕咚。 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羅婧瑤的確是不大了解各類食材本身應(yīng)該是個什么模樣,但正常情況下……豬牛羊應(yīng)該是…… 沒有紋身的吧?! 第三十章 刺啦啦—— 食物與油脂、鍋鏟與鐵鍋之間的碰撞還在繼續(xù)著。 而羅婧瑤卻只能睜著眼看著那些rou塊中的血水順著菜板的側(cè)面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面上。 滴答、滴答、滴答。 逐漸的, 她的世界好像就剩下了那一汪由人血所匯聚成的暗紅。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隱約間,羅婧瑤似乎聽到了一旁有人在呢喃:“吃吧, 都多吃一點!” “嗬!” 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猛然間回過了神,掌心處傳來的鐵質(zhì)門把手所特有的冰涼觸感讓她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隔間, 羅婧瑤坐在了馬桶上, 下一秒就認命的垂下了肩膀,略有些崩潰的用雙手抱住了頭。 過了好半晌, 空蕩的衛(wèi)生間里響起了沖水聲。 她調(diào)整好情緒從隔間里走了出來,又在洗手池前用涼水沖了兩把臉,確定別人從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異常后, 才邁開步子回到了前面的會場里。 很快, 酒店里的人也多了起來。 時隔半個月羅婧瑤再次見到林嘉凡的時候, 她正在根據(jù)主家和婚慶公司的要求對舞臺兩側(cè)的裝飾花材進行微調(diào), 剛調(diào)整好一抬頭就看到了對方那張在人群中顯得異常優(yōu)越的臉。 今天的新郎, 也就是這個大單的主顧也姓林, 再根據(jù)男人今天的西裝革履的裝扮來推斷,他應(yīng)該是伴郎無疑。 收回了隱蔽打量的視線, 羅婧瑤并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 從旁邊的醒花桶里捧了一把鮮花在懷中,就滿場去轉(zhuǎn)悠著查缺補漏了。 熊孩子太多, 不懂事且手欠的大人也不少, 婚禮儀式尚未正式開始,她得確保每一處細節(jié)都盡量完美。 在轉(zhuǎn)悠的過程中, 羅婧瑤還分別看到了坐在桌邊與周圍人談笑風(fēng)生的龐光,以及他旁邊低頭刷手機的潘暢, 還有躲在宴會廳角落里不知道正在和誰通電話的郭震。 短暫的錯愕過后,她便也覺得正常。 特殊案件調(diào)查組這幾個人可以說是日日夜夜都形影不離也不為過,一起來給林嘉凡親戚的婚禮捧個人場實屬意料之中。 終于,在羅婧瑤的腿都快斷了之前,主持人昂首挺胸的走上了舞臺,高聲宣布著婚禮儀式的正式開始。 隨著儀式的圓滿結(jié)束,她也終于結(jié)束了這一天的工作。 在找到主家順利的結(jié)完了余下的尾款后,羅婧瑤便和店員小妹合力,一起把多出來的花材與工具搬回了貨車上。 臨近下午一點的時候,貨車緩緩地駛離了萬豪酒店的停車場。坐在副駕駛上的羅婧瑤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卻被后排小妹突如其來的疑問給驚的重新睜開了眼睛。 “誒?老板,路邊站著的那個帥哥看著怪眼熟的,應(yīng)該是前段時間去店里找你的那個吧?” 順著小妹手指的方向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前面路邊站著的幾個人。 大概是出來的匆忙,林嘉凡的身上穿著的還是那身黑色西裝,只是脖子上的蝴蝶領(lǐng)結(jié)不見了,里面襯衫的口子也跟著解開了兩顆,比之前少了一分正式多了兩分不羈。 “幾位警官,你們這是……?” 貨車慢吞吞的停在了眾人身前,疑惑而又熟悉的詢問聲從他們的頭頂上方傳來。 原本急的抓耳撓腮的龐光下意識的抬起了腦袋,從未覺得那張熟悉的俏臉是如此的親切,就像是看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一般,小青年頓時喊出了一句九轉(zhuǎn)十八彎的‘羅教練’! “局里給我們打電話說有緊急任務(wù),結(jié)果最近的網(wǎng)約車也要十多分鐘才能到,這附近交通狀況一直不大好也沒有出租車愿意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羅教練!”龐光語速極快的說了一通。 生怕她不同意,他還順勢上前兩步抬起了胳膊,兩只手干脆直接扒在了車窗框上。 他們幾個今天一早就去新郎家中幫忙了,過來酒店這邊也是為了圖方便選擇了搭乘人家的婚車,未曾想到會這么巧,偏偏就趕在這個時候出了事兒。 “你們要去哪兒?回局里?”羅婧瑤問道。 掛在車窗上的龐光正要開口回答,卻被后面站著的林嘉凡搶了先:“時間上有點來不及了,不知道羅教練可不可以讓司機師傅直接送我去海河區(qū)的伯安村,額外產(chǎn)生的費用都好商量?!?/br> “我倒是沒什么急事……”羅婧瑤沒有第一時間答應(yīng),而是轉(zhuǎn)過頭去分別和店員小妹還有司機師傅交流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 就在龐光歡呼雀躍著想要拉開后排的車門上車的時候,她卻一臉為難的開了口:“后排最多還能容納兩個人,剩下的恐怕得去后面的貨箱里將就一下了?!?/br> 聞言,小青年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最后,只有潘暢順利的登上了貨車的后排。林嘉凡、龐光和郭震攜手作伴,被司機師傅不怎么客氣的關(guān)進了后面那個暗無天日的貨箱里。 在抵達伯安村之前,有一段不怎么好走的顛簸小路,坐在前面的羅婧瑤等人尚且需要死死地拽住車門內(nèi)側(cè)上方的把手才能勉強穩(wěn)住身形,后方貨箱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景象,簡直想都不敢想。 只偶爾能夠聽到什么東西撞在貨箱上所發(fā)出的‘咚咚咚’的聲音。 又過了十幾分鐘,貨車駛進了伯安村的地界兒,在潘暢的指引下,司機師傅控制著又長又寬的車身在狹窄的鄉(xiāng)間小路上左拐右拐,終于帶著一屁股塵土的停在了村委會附近。 羅婧瑤在叮囑了店員小妹幾句后便率先跳了下車,繞到了貨車車尾處,用力向下按壓著箱門上的鎖。 啪嗒。 伴隨著金屬摩擦所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響,貨箱門悠悠的向兩側(cè)打了開。 映入眼簾的那番場景,成功的讓羅婧瑤憋笑憋的有些痛苦的抿緊了紅唇。 就見貨箱里的三個人此時正以一個相當(dāng)統(tǒng)一的姿勢擠坐在了一起,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手挽手肩并肩的,每個人的懷中還摟著一個空空如也的大紅桶。 “林警官,龐警官,郭警官,伯安村到了。”她不受控制的嘴角抽了抽,連帶著語調(diào)都有了顫音。 三人不約而同的丟掉了懷里的紅桶,龐光是最先跳下車的,因為腳下過于虛浮,還險些摔了一跤。 小青年白著一張長臉,踉踉蹌蹌的跑到了路邊,‘哇’的一下把中午在婚禮上吃的那點硬貨全都吐進了排水溝里。 他一邊吐還一邊替自己找補:“我就說……嘔……坐車不能背著坐……嘔……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暈……嘔!” 至于剛從貨箱里出來的林嘉凡,不僅一身西裝早就變得皺皺巴巴的,那頭原本很有型的頭發(fā)也被顛散了,因為噴了不少的發(fā)蠟,根根分明的像極了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當(dāng)然了,郭震也沒好到哪去,不間斷的、劇烈的喘息讓羅婧瑤覺得沒準(zhǔn)下一秒男人就能兩眼一翻嘎過去。 潘暢掛斷了電話后抽空瞄了他們?nèi)艘谎?,瘦削的臉上透著些許的同情但十分有限:“檢驗科的人二十分鐘前就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就在村委會前面二百米的空地上。” 林嘉凡點了點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后便帶著他們兩個人朝著那邊先去了。 另一邊,小青年依舊蹲在排水溝邊斷斷續(xù)續(xù)的干嘔著。 羅婧瑤上前兩步,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并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瓶水遞了過去。 卑微的道了一聲謝,龐光在用水漱過口后終于覺得好受了一些,抬起頭露出了一雙赤紅的眼,他依舊佝僂著腰,聲音沙?。骸八麄?nèi)四???/br> “說是去前面空地上的案發(fā)現(xiàn)場了?!绷_婧瑤隨意的回道,并十分自然的上前虛虛攙扶住了身形不穩(wěn)的小青年。 龐光這會兒的腦子還在嗡嗡作響,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自然也就無從拒絕。 兩個人不快不慢的往前走著,在經(jīng)過貨車的時候,她還微微仰起頭沖著車?yán)锏牡陠T小妹使了個眼色,小妹了然的挑了挑眉算作回應(yīng)。 大約兩分鐘后,他們漸漸接近了方才潘暢口中的那塊空地。 與其說是空地,還不如說是一處簡陋的黃土廣場,就像是過往見過的每個案發(fā)現(xiàn)場一樣,眼下村民們也將警戒線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但不同的是,有不少的村民是跪在了黃土地上,不停的叩拜之余嘴里還都念念有詞。 羅婧瑤這才注意到,廣場內(nèi)外到處都掛滿了色彩艷麗的紅布條,廣場的最右側(cè)搭有一個木質(zhì)高臺,有一神像正安穩(wěn)的坐在高臺之上。 此時一陣大風(fēng)恰好刮過,將地面上那些紅色的鞭炮碎屑卷起,無處不在、上下翻飛著的碎屑配上樹枝上飄蕩著的紅布條,莫名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他們這是……?”視線掠過前方那跪倒了一片的村民,羅婧瑤不解的出了聲。 “拜神咯!”龐光有氣無力的解釋。 “海河區(qū)這類傳統(tǒng)習(xí)俗繼承的相當(dāng)好,逢年過節(jié)都要舉辦相關(guān)的活動的,這不剛過完中秋節(jié)又迎來了重陽節(jié)嗎?難免熱鬧了點?!?/br> “只不過這次有點不同,不知道哪個精神病竟好端端的弄起了活人祭!” 感慨似的吧唧了一下嘴,龐光脫離了她的攙扶,向警戒線內(nèi)的警察出示了證件后就一路小跑著進了去。 只留下了羅婧瑤站在一群跪著的村民身后,神色震撼。 活人祭? 該不會是她早上在酒店衛(wèi)生間里看到的那堆rou塊……吧? 第三十一章 這么想著, 羅婧瑤便往旁邊挪蹭了幾米,直至能夠看清此時廣場里的具體情形。 檢驗科的那幾名警察正在專心致志的提取著高臺附近黃土地面上的腳印,龐光和潘暢在和幾名村民了解情況, 林嘉凡則是和郭震一起戴好了腳套和手套, 掀開另一道警戒線走到了那木質(zhì)高臺之上。 廣場外圍跪著的村民們在看清他們二人的動作后,叩拜的頻率愈發(fā)的快了。 羅婧瑤凝神仔細聽了一下村民們嘴巴里嘟囔的話, 大多是什么‘恕罪’‘莫怪’‘保佑’之類詞匯, 還有那特別虔誠的甚至直接扯著脖子喊出了聲。 “那是安放火灶爺金身的地方,普通人不可以隨便上去的, 你們還不快下來?!要是惹了火灶爺不開心,我們?nèi)宥紱]有好果子吃!” 這樣的一番話瞬間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一時間驅(qū)趕他們下高臺的聲音此起彼伏, 有的村民甚至焦急的起了身, 試圖沖進警戒線內(nèi)去阻止, 不過都被在場的警察給攔了住。 倒是引起了一場不小的sao亂, 然而此時高臺上的林嘉凡卻沒在意這些, 只是略微彎了腰, 專注的盯著火灶爺金身前方的那個實木供桌。 在最中間的位置擺著的是個熟透了的豬頭,豬頭的旁邊環(huán)繞式的放置了八個金邊圓盤, 盤子里有貢果, 糕點及一些當(dāng)?shù)氐奶厣穗取?/br> 在豬頭的正前方,是一個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香爐, 香爐里還插著三炷香, 裊裊升起的青煙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郭震小心翼翼的繞到了供桌的另一邊,拿起了其中一個金邊圓盤, 里面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腦子。 “是這兄弟的嗎?”林嘉凡在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之余,還順便斜睨了中間的豬頭老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