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他聽不清楚她說話,他只知道,她哭得好傷心,哭得他的心好疼。 少年猛地一下睜開眼,對上蘭芳那張帶著奇怪表情的臉,“喂,你怎么……哭了?” 少年偏頭,隨意抹了一把臉。 他日日都做夢,日日跟著女孩一起哭。 習慣了。 少年起身赤足就要往外面走,被蘭芳拽住。 “穿鞋,還有襖子?!?/br> 少年被打理干凈,氣質(zhì)冷冽,眉眼清冷,穿著上好的衣料,乍然一看就像是哪家公子一般,蘭芳走在他身后,一下被襯托的沒了光彩。 “你走我后頭?!?/br> 蘭芳把人趕到了身后,然后發(fā)現(xiàn)他自己更襯得像是個領(lǐng)路的家仆了。 蘭芳:…… 最終,蘭芳還是選擇跟少年并排一起走。 “我家小姐是個頂好的人,等你的傷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她。雖然你只是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但我覺得,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br> 蘭芳知道,蘇寧瓔總看著他的臉發(fā)呆。 他的側(cè)顏最像陸琢玉。 蘇寧瓔從來不說像不像的話,可他自己介意,總喜歡將自己跟陸琢玉比,甚至還學起了他的穿搭,可總歸是東施效顰罷了。 “只要她能開心點,我無所謂的?!碧m芳說完,突然頓住腳步。 少年偏頭看他,蘭芳站在那里,突然紅了眼眶,一邊哭,一邊嘟囔,“我真的無所謂的,其實我更希望他不在了,可我看不得她傷心,想著,他還是在好了?!?/br> 哭訴完,蘭芳整理了一下心情,把手拿開后發(fā)現(xiàn),少年早已不在自己身邊。 蘭芳:…… - 蘇寧瓔作為蘇家最珍貴的女兒,她的院子里自然有很多好東西。 少年攀到墻頭,小心隱蔽的朝里望上一眼。 四方院子,一缸池水,幾間屋舍,側(cè)邊種著一大片竹子,那竹子青翠至極,蔓延開一大片,在三月的天氣中能看到其中有很多冒出尖的竹筍。 姑蘇首富之女的院子,看起來實在太過簡單。 今日天公不作美,細雨飄飄,落在江南之境。 少年翻身入院,剛一落地,腿上一軟,徑直跪到了地上。 一股力量無形之中壓制住了他。 少年掙扎著想起身,卻奈何自身力量不足,完全無法動彈。 下一刻,他的面前出現(xiàn)一雙粉色繡花鞋,上面綴著兩顆東珠。 少年強撐著抬頭。 女人一襲白色長裙,手上持一柄青色紙傘。紙傘微微傾斜,露出坐在她肩頭的那個白色小紙片人。女人沒有戴白色帷帽,微涼寒雨之中,她的臉素凈白皙,看向他的眼神帶著淡淡的溫柔氣息。 兩人四目相對,女人看到了少年的臉。 雨色如幕,針尖一般拂過眼簾。 他清楚地看到她震顫的黑色瞳孔和驟然紊亂的呼吸聲。 蘇寧瓔手中紙傘落到地上,她彎腰俯身,顫抖著指尖伸手,撫過少年的眉眼。 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綿長的思念。 這股思念透過他的瞳孔,落在他的皮囊上。 女人指尖微涼的觸感,帶著濕潤的雨漬。少年的眼睫猛地一顫,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漏了一跳。 “啪”的一聲,蘇寧瓔的手被拍開。 少年神色警惕地看著她,像是一頭極其戒備的小獸。 蘇寧瓔看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神情恍惚。 天下相似之人太多,她找了太久,太久。 聽說某地出了一位天賦劍修,與從前那位修真界第一君子極像。蘇寧瓔御劍奔赴,卻敗興而歸。 聽說某地出了一條蛇妖,人面蛇身,極其強悍。 蘇寧瓔又御劍而去,發(fā)現(xiàn)只是一條普通蛇妖,當即斬了,為民除害。 諸如此種種,十六年間,不計其數(shù)。 或許,陸琢玉是真的死了。 蘇寧瓔的情緒緩慢平和下來,那股思念被壓下,無盡的悲傷壓在那雙漆黑色的眸中,像沉寂的海。 “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個啞巴?!碧m芳終于找到少年,“還沒名字。”他跑到蘇寧瓔身邊,“是我買回來的家奴,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很像。” 是像,太像了。 “是他嗎?”蘭芳問。 蘇寧瓔不知道。 少年的眼神警惕而冷漠,看不出從前的一絲痕跡。 肩膀上的小紙人滑到她的掌心,蘇寧瓔下意識捏住它,輕輕撫了撫。 小人喚她,“瓔瓔?!笔煜さ哪新暎瑴厝崛缢?。 蘇寧瓔露出一個笑,微雨中,女人笑得溫柔至極,看向紙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望著自己的情人。 少年皺了皺眉,突然感覺有些嫉妒。 蘇寧瓔裙角一緊,她低頭,看到少年拽住了她的裙裾,兩指捏著,揪出一朵小花。 他仰頭看她,“啊……”少年努力的想發(fā)出一個音,卻說不出話。 第92章 蘇寧瓔發(fā)現(xiàn)了少年額頭和脖頸上的傷, 她眉頭微蹙,轉(zhuǎn)頭看向蘭芳。 蘭芳趕忙擺手道:“可不是我干的,你是知道我的, 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br> “我是想問你, 他是怎么傷的?!?/br> 蘭芳:…… “自己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br> 到底怎么傷的,大抵只有這少年自己清楚了。 蘇寧瓔伸出手,牽住他,將他領(lǐng)往自己屋中。 女人的手柔軟纖細, 帶著guntang的溫度, 直燒到少年心間。 少年怔怔看著女人的背影, 恍惚了一瞬,然后在進屋之前,他轉(zhuǎn)頭朝蘭芳那邊看了一眼。 少年突然對他扯了扯唇角, 略帶囂張和得逞之意。 蘭芳:……他又沒惹他! - 進了屋, 率先看到的是掛在屋子正中間的一幅畫像。 古代沒有碳素筆,蘇寧瓔用削尖了的墨條一筆一劃仔細勾勒, 男子俊美無儔的面容以黑白素寫落在白紙之上。仔細看來,確實與少年有七分相似。 只是少年面容稚嫩, 畫上的男子明顯比他年長幾歲,更有力量,也更為強大。 除了這幅畫,屋中還有一些簡單的家具,凌亂的床鋪和軟榻,堆滿了衣服的椅子, 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梳妝臺。煙粉色的簾子隨風吹動,女人正在柜子里搗鼓什么。 柜子里的東西被一股腦地掏出來, 然后又一股腦地塞回去。 蘇寧瓔抱著藥箱起身,就看到少年正在替她收拾扔疊在椅子上的衣物。 蘇寧瓔:??? 少年拎著手里的衣物,面色也是十分古怪。 他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干起這種事情來,就像是身體有自己的想法。 在女人的注視下,少年動作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衣物,站在那里,偏過了頭。 蘇寧瓔抱著箱子走到桌邊,“坐。” “等一下,我去給你打盆水?!迸藢⑹掷锏南渥臃畔?,轉(zhuǎn)身又去木架子邊拿起銅盆出門打水。 少年坐在那里,警惕地打開箱子看了看,里面是一些藥。 桌子上出現(xiàn)一個薄薄的紙片人,少年垂首,與那紙片人對上視線。 紙片人有鼻子有眼有嘴的,歪著頭,走過來,順著他的手背往上爬,然后坐到他的肩膀上。 少年蹙眉,伸手一彈,紙片人就摔到了地上。 下一刻,女人推門進來,看到摔在地上的紙片人,立刻走過來,伸出手。 紙片人順著女人的指尖往上去,安安穩(wěn)穩(wěn)坐到女人的肩膀上。 女人笑著與它貼了貼。 少年坐在那里,看著兩人親密的畫面,偏過了頭。 蘇寧瓔將手里的銅盆放到桌上,浸濕帕子,擰干,遞給少年,“擦擦你傷口邊的血,我給你上藥?!?/br> 少年拿著帕子,往傷口上擦。動作粗魯,傷口再次涌出鮮血。 蘇寧瓔見狀,趕緊把帕子拿回來,洗干凈,自己走過去幫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