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連信連忙跑了進(jìn)去。

    魏昭和趙淮霽已經(jīng)到了，兩人都十分無語地望著牢房地上的洞。這洞黑漆漆的看不出有多深，朝向墻壁的方向延伸。

    “這人屬地鼠的，半夜挖了個(gè)洞跑了?！?/br>
    唐梓歌又壓不住火了，“早知道昨天就該把他給殺了！”

    連信拉著他的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問道：“你看出什么了嗎？”

    唐梓歌皺眉，“是鉆地鼠干的?！?/br>
    “鉆地鼠？”

    “此人名為閆融，是一名江湖奇人，目前應(yīng)該是加入了魔教，為魔教辦事。奇怪……魔教的人劫岳暉做什么？他們什么時(shí)候朝廷作對(duì)了？”

    趙淮霽的目光變得陰沉。

    魔教嗎？

    他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一向不過分干預(yù)。像是唐梓歌這種江湖幫派的人，有時(shí)會(huì)做一些違反朝廷法度的事，但只要不過分，他也不是很介意。

    唐梓歌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從牢里把一個(gè)jian.殺三名女童的犯人劫了出來，讓人用一把非常鈍的小刀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他下半身刮成rou沫，那犯人痛苦嚎叫了三天才死。按朝廷律法光是劫囚便是重罪，但朝廷不追究，默許他按江湖規(guī)矩行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趙淮霽能容忍這種偏激的做法，但要與他為敵，他可不會(huì)手軟。

    魏昭忽然問：“你們這里有沒有馴養(yǎng)過的狗？或許可以聞著氣味追蹤?！?/br>
    屋子里還留有岳暉用過的一條手巾，想來沾染了他的氣味，可以用來追蹤。

    “有！衙門里確實(shí)養(yǎng)了一條狗，能聞著味兒找人?！币粋€(gè)官差應(yīng)聲說道。

    “那太好了，這洞不是那么容易打的，想來沒打通多久。他應(yīng)該沒走太遠(yuǎn)，如果方位正確，或許能追上?！蔽赫训?。

    官差便去把狗牽了過來，是一條毛色黃黑相間的田園犬，看起來非常精神。見到魏昭的時(shí)候“汪汪”叫了兩聲，還搖了搖尾巴。

    “它叫毛毛。”官差露出一臉老父親般慈愛的笑容，摸了摸它的頭頂，“毛毛，到你立功的時(shí)候了！”

    魏昭把那條手巾放到毛毛的鼻子下面，毛毛用力嗅了幾下，歡快地叫了一聲，撒歡兒地鉆進(jìn)了地洞里。

    魏昭便跟在后面，他從地洞里鉆出，便來到了府衙后面的一處僻靜街道。

    一回頭，他看到“季先生”也跟著出來了。他的衣服上沾了一些地洞里的泥土，卻似并沒有發(fā)現(xiàn)，由著這些泥土沾在自己的衣角處。那洞挖得并不寬敞，要鉆出來需要矮著身子，他本就個(gè)子高，必然會(huì)蹭到洞里的泥土。

    魏昭的印象中“季先生”一向是極愛干凈的，衣服上從來沒見過半點(diǎn)塵埃，仿佛他的衣服永遠(yuǎn)不會(huì)臟一樣，他這個(gè)樣子，魏昭還是頭一次見。

    “季大人也要一起？”魏昭遲疑道，“不一定找得到，我只是試試?！?/br>
    趙淮霽道：“走吧?！?/br>
    ……

    “你說那狗能找到岳暉嗎？”連信看著趙淮霽跟著鉆出地洞，不敢確定地問。

    唐梓歌搖頭，“我覺得找不到，那條狗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br>
    連信點(diǎn)頭，“我也這么覺得……哎呀！”

    “怎么了？”

    連信突然發(fā)現(xiàn)，他讓皇帝跟著敵國的臥底跑了。

    而且這臥底還是個(gè)高手！

    皇帝不會(huì)有事吧？

    他九族沒事吧？

    ……

    魏昭跟著毛毛一路往前走，趙淮霽跟在他身邊同行。毛毛初開始跑得挺歡，二人便也跑得快了些。趙淮霽雖武功不強(qiáng)，不能像魏昭那樣身輕如燕，但他還是會(huì)些武功的，底子不差，追上一條狗并不費(fèi)力。

    這一路出了城，漸漸遠(yuǎn)離了鬧市，越走越安靜。再后來就看到了山光水色，竟是來到了荒山野外之地。

    魏昭：“……”

    果然靠不住，這都跑哪兒去了？

    已經(jīng)是過了晌午，魏昭無奈道：“看來這趟是無功而返了……回去還得走很久，季大人餓了吧？我去弄些吃的?！?/br>
    他看到毛毛已經(jīng)餓到趴地上不動(dòng)了，他現(xiàn)在回去不但要走很遠(yuǎn)，可能還得扛條狗。

    “這里哪有吃的？”趙淮霽微怔。

    “有的，等我一下?！?/br>
    魏昭看到不遠(yuǎn)處有水流，便走上前去，拔出染墨劍，用力在水中一刺。水面濺起了一小片血花，那魚卻因?yàn)閯ι磉^于鋒利而沒法挑起來，滑落到水里了。

    但這并不妨礙什么，魏昭將死魚撈起，剖洗干凈了，又找了些干柴架起來，最后用兩塊石頭撞出火花點(diǎn)燃了干柴。

    烤魚的香氣漸漸飄出，趙淮霽不由得有些呆了。

    記憶深處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中。

    以前，那個(gè)人也這樣給他烤過魚。

    不多時(shí)魚就烤好了，魏昭把魚頭扯下來喂了毛毛，將魚身分了一半遞給趙淮霽，說道：“吃吧，沒有鹽，味道可能不太好?！?/br>
    趙淮霽接在手中，卻沒有吃，只是怔怔地望著魏昭，目光中帶著幾分神游天外般的迷離。

    魏昭歪了歪腦袋，“怎么了？想什么呢？涼了可就更難吃了?！?/br>
    趙淮霽這才收回了目光，看著手中的烤魚，緩緩道：“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br>
    魏昭咬了一口魚rou，問：“你的故人現(xiàn)在在哪兒呢？你想他就去找他唄！”

    “死了?！?/br>
    “……”

    “呃……抱歉?！?/br>
    魏昭吃了一點(diǎn)東西，肚子便不覺得那么餓了。他低頭看到毛毛還在啃那只魚頭，忍不住罵了句：“傻狗！你就是想跑出來玩兒吧？”

    正說著，遠(yuǎn)處突然響起了一陣躁動(dòng)聲，聲音漸近，像是有許多人在吆喝。

    魏昭看向聲音傳來之外，只見一頭野豬正從遠(yuǎn)處向他這個(gè)方向跑來，野豬的身后跟著一群人，這些人拿著各種工具，一邊跑一邊吆喝，還有人沖著魏昭喊，“小哥快讓開！別豬給拱了！”

    毛毛嚇得狗毛都豎起來了，跳起來就跑到一邊避著，嘴里的魚都掉了。

    魏昭卻站著不動(dòng)，等到那野豬近了，他猛地拔劍揮落，一劍劈下，借著野豬沖過來的力道，將野豬生生地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后面跟著跑過來的人都傻眼了，好半天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叫道：“這位大俠太厲害了！”

    魏昭將手中的劍輕甩了兩下，劍上的血跡便順著劍尖滑落，整個(gè)劍身依舊漆黑一片。他還劍入鞘，道：“你們來抓野豬嗎？這野豬撞到人會(huì)死的，危險(xiǎn)得很?！?/br>
    說話間他看到有幾個(gè)人攙著一個(gè)中年漢子往這邊走來，那中年漢子腿上血淋淋的，顯然是受了傷。

    一個(gè)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無奈道：“我們也知道危險(xiǎn)呀，這不，阿牛就受傷了?？墒沁@快過年了，總想著給家里人吃口rou。我們一合計(jì)，就上山來碰碰運(yùn)氣，看能不能抓頭野豬?！?/br>
    他拱手道：“多謝小哥，這rou我們……能帶回去一些嗎？”

    魏昭道：“你們都帶走吧。”

    老人大喜，“太謝謝啦！這下村子里過年都能吃口rou湯了?！?/br>
    那野豬雖不小，但要一個(gè)村子分，每人只怕也就分上一口rou湯。

    趙淮霽眉頭輕蹙，“你們連過年都吃不起rou嗎？這玉城的百姓過得這么苦嗎？”

    老人嘆息道：“可不是嘛！能吃飽就不錯(cuò)了，我老頭子上次吃rou還是去年過年呢！一整年都沒開過葷了！”

    “因?yàn)椤?？?/br>
    “天災(zāi)是一方面，但也沒多嚴(yán)重，更重要的是人禍?。〕⑹樟傻亩?，糧食根本不夠吃，別的就更別提了?！?/br>
    “可是青安國的稅賦不是三成嗎？”

    老人無奈苦笑，“你這年輕人，讀書讀傻了吧？三成是朝廷規(guī)定的，到了底下至少翻個(gè)倍呢！”

    魏昭疑惑道：“皇帝不知道嗎？不管嗎？”

    老人搖頭，“我哪知道他知不知道，天高皇帝遠(yuǎn)的，我們這底下老百姓遭什么罪他也不在乎，他只管享福。”

    魏昭指著趙淮霽，“他是皇帝的親戚，當(dāng)大官的，要不你們找他說說？”

    趙淮霽：“……”

    這就給他賣了？

    老人面露驚懼之色，“這位大人……小人……胡說的，別……”

    趙淮霽嘆了口氣道：“這里的事兒等我會(huì)讓人來查，如果屬實(shí)，定會(huì)還你們一個(gè)公道。”

    一群人面面相覷，都露出懷疑的神色。

    “真的嗎？他不會(huì)回頭就讓人來抓我們吧？”

    “都說官官相護(hù)，我不信！”

    “我也不信……”

    “你什么官兒呀？比知府大嗎？”

    魏昭道：“他是都御史，挺大的官，能查知府的?！?/br>
    他頓了一下，又道：“他跟皇帝不一樣，他是好人。你們要是有什么冤屈可以跟他說，他會(huì)幫你們?！?/br>
    趙淮霽回頭望向魏昭，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這群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小哥看起來像是個(gè)好人，他說話應(yīng)該沒騙人?！?/br>
    “哪看出來的？”

    “你看他長得好看，又幫咱們殺野豬?！?/br>
    幾個(gè)村民們一合計(jì)，就跑到趙淮霽跟前，七嘴八舌地開始把知府大人如何貪污斂財(cái)，他們這些年如何被盤剝的事說了出來。大概就是巧立名目、增加賦稅，貪污修河道的銀子讓水患不止，他們說起來沒完，但趙淮霽很有耐心地聽著，直到他們把想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趙淮霽最后說道：“你們先回去吧，等我一個(gè)月。一個(gè)月之內(nèi)，我保證給你們換個(gè)愛民如子的好父母官?！?/br>
    他雖說得篤定，村民們也就信個(gè)五、六成，總歸是有些希望的。他們抬了野豬，扶著那受傷的漢子回去了。

    看到村民們離開了，魏昭道：“其實(shí)我挺想問你的，你是皇帝的什么親戚？”

    趙淮霽隨口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