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何成立額頭冷汗不停地流下,“是……下官定能辦好此案?!?/br> 他不敢耽擱,隨即便吩咐手下官差,“去開棺驗尸!” 他帶的官差時雖沒有仵作,但都是經(jīng)常辦案的,也懂得如何驗尸。只要不是特別復(fù)雜,至少能看出個大概。 韓同急忙攔著道:“人死為大,你怎么能開棺讓她不得安寧?” 何成立冷聲道:“這可由不得你!” 他讓人拉開韓同,直接去墓地開棺。 他手下的官差倒是動作麻利得很,不多久便回來了。 驗尸的官差說道:“尸體只剩下了骨頭,可以看到有多處骨頭裂痕,肋骨斷裂,生前遭受過嚴重的虐待,多半是被虐打致死的。具體的可以找仵作來驗尸,想來結(jié)果不會有很大的出入?!?/br> 何成立喝道:“把這個韓同押入大牢!把他亡妻的尸骨帶回去,等仵作驗尸后本官會好好審理此案!” 官差得令,走上前來抓韓同。 韓同掙扎著叫道:“老婆不聽話,打幾下怎么了?我打自己的老婆犯什么王法了?誰家男人不打老婆的?” “你自己是畜生,不要把別人都想象成跟你一樣。殺人償命,不管你殺的是誰!少廢話,把他押回縣衙!”何成立冷聲道。 韓同聽到“殺人償命”才真的怕了,腿一軟,“縣太爺饒命,我……我沒殺她,她不過是一條賤命,我怎么可以給她償命?” 他焦急地望向自己的親戚們,“你們說句話呀!我做錯什么了?” 韓家的親戚們此時沒有敢吭聲,連潘父潘母也閉了嘴,不敢多說一句。 何成立皺著眉頭,抬腿照著韓同的腰上踢了一腳,罵道:“你這狗都不如的東西,當(dāng)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 他轉(zhuǎn)身拱手對魏周道:“下官要回縣衙審理此案,這便……告辭了?!?/br> 他巴不得早點兒離開,眼前這個人讓他一刻都不想與其相處。也不知為什么,他一看到魏周,便覺得有一種十足的壓迫感。 魏周抱著雙臂,緩緩開口,“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何成立呆了呆,“忘了……什么?” 魏周指了指潘父潘母,“這兩個人怎么處置?” 他此話一出,何成立愣住,“他們……” 潘父怒道:“我自己的女兒,我愛讓她嫁誰就讓她嫁誰!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犯什么王法了嗎?” 潘母顫聲道:“他官位比你高,你怕他是不是?可是你們也不能冤枉好人??!我們又沒做錯什么!鄉(xiāng)親們都看著呢,你們不能隨便冤枉人!” 魏周不理會這二人,轉(zhuǎn)向何成立,問道:“父母有權(quán)決定子女的生死嗎?律法中可有規(guī)定?” 何成立只覺得后背發(fā)涼,身上冷汗直冒,“自然……不能的,殺人償命,無論是誰?!?/br> 魏周道:“那就是了,這二人明知女兒嫁過去會被打死,依舊逼她出嫁,難道不是逼她去死嗎?大人想想,她還有一點活路嗎?逼人去死,和直接殺人有區(qū)別嗎?” 何成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聲音發(fā)顫,“大人說得是,下官……心服口服?!?/br> 他吩咐手下,“將這二人也帶回縣衙!” 潘母急了,叫道:“我們沒有逼她!是她自愿的!她自愿嫁給韓同的,你們問問她,我真的沒逼她!她不是醒了嗎?你們問她?。 ?/br> 她尖聲叫道:“小琳!你出來說句話??!就說你是自愿嫁的,我們沒有逼你!”! 第79章 昏君第五步十五 王囂扶著潘小琳,緩緩地從屋內(nèi)走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潘小琳,她只要說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父母是否會被縣令治罪。 逼人去死,雖然人沒死,但罪也不會輕了。 潘父擠出一絲笑,“我女兒孝順得很,小琳,你跟大家說,你是自愿的,你喜歡韓同,心甘情愿嫁他的,是不是?” 潘小琳臉色蒼白,目光在父母的臉上掃過,她聲音很微弱,但是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我只喜歡二牛哥一個人,我不愿意嫁給韓同。韓同經(jīng)常打他老婆,村里人都知道,他老婆半夜慘叫許多人都聽到的。怎么可能有人想嫁這樣的人?” 盧瑩剛剛一直和父親在小聲說話,這時忽然站出來道:“我給韓同之前的那個老婆看過傷的,她全身是傷,是長期遭受毆打所致的,我可以作證的!” 潘父氣得跺腳,他拿盧瑩沒辦法,上前一步,揮掌就要打潘小琳。 王囂伸手捏住了他的手,他力氣大,雖未用力,還是捏得潘父痛得直叫。 “放手……你這混蛋!潘小琳!我潘家生你養(yǎng)你,你怎可如此不孝?要把自己的父母送去坐牢?” 圍觀的村民們竊竊私語。 “潘小琳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再怎么說,也是她的親生父母啊!” “怎么能這樣對自己的爹娘呢?” “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原諒的?” 潘小琳仰著臉,嘴唇輕顫著,她用很輕的聲音說道:“不孝?我為什么要孝順你們?” 村民們聽得呆了。 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她怎么說得出口的? 孝順父母乃是倫理綱常,任誰也不敢公開說這樣的話吧? 潘小琳笑得有些詭異,“你們猜,我為何偏偏要在出嫁之前割腕?” 她的笑容讓潘母忍不住起了一起雞皮疙瘩,“為……為什么?” 潘小琳輕揚手臂,“因為這身嫁衣呀!我聽說,身穿紅衣的人死后會變成厲鬼找害自己的人索命?!?/br> 潘母的聲音發(fā)顫,“你……你想找韓同索命?” 潘小琳笑了,“就算沒有韓同,還有張同李同等著我,有什么區(qū)別呢?我對一個不熟悉的人沒那么大的恨,我恨的……是你們呀!我身穿紅衣自盡,就是要找你們索命!讓你們?nèi)枷碌鬲z!” 潘母愕然:“你恨……我們?我們可是你們父母!我們生你養(yǎng)你,你竟然恨我們!你怎么能這樣不孝!” 潘小琳苦笑一聲,道:“是嗎?生我養(yǎng)我?我從記事起,每天都有許多活兒等著我去做,一天都不得閑著。我哪有一口飯是白吃的?” 她伸出自己雙手,不用靠近便能明顯地看到,那雙手很粗糙,滿是裂痕。 “大冬天的用冰水給全家人洗衣服,你們一定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你們的兒子游手好閑,吃得好穿得好,可我長這么大,一個雞蛋都沒嘗過,這就你們的謂的養(yǎng)嗎?呵……我那親愛的哥哥,今天也不知道去哪兒賭錢去了,到這個時候都沒有露面。你們把我賣了換的錢,是為他幫他平堵債吧?可是我就這一條爛命,下次他再欠了賭債,你們還有女兒賣嗎?” 她冷冷地道:“至于你們所說的生育之恩……如果能選擇,我寧可投胎到一頭母豬的肚子里,也不想被你生出來!” 她望向王囂,目光變得柔和,“我本想著,生活艱苦,忍忍也就過去了,只有我能找到一個對我好的人,熬到出嫁日子也就好過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愿意對我好的男人,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脫離苦海,我不嫌他窮,只要他待我好,我的生活總是有些指望的。可是你們卻不許我跟他好,要把我賣給這世上最惡心的男人,只是為了錢!我人生的最后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那么活著……無非就是無盡的痛苦煎熬,我怎么還會愿意活下去?” 她輕聲道:“二牛哥,也覺得我不孝嗎?” 王囂輕輕搖頭,“我覺得,不是什么東西都可以稱之為‘父母’的?!?/br> 潘母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回頭望著潘父,一人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何成立一揮手,“帶走!回衙門本官會好好審問此案!” 他回頭對魏周拱手,再次向他告辭,“下官……這就去審理這兩個案子,這便先行一步了?!?/br> 卻見魏周用寒氣森森的眼神正盯著他。 何成立:“……” 他一看這眼神,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告辭失敗了,但是無論怎么想,他也想不出還有什么案子沒辦的。 忍不住露出一臉苦相,“大人,這……” 魏周開口道:“剛剛說過,倘若有人不親手殺人,卻用法子逼人自盡,也是有罪,對吧?” “那……那是。”何成立聲音微顫。 “這些人……”魏周指了指幾個村民,“這些人無憑無據(jù),造謠一個小姑娘,污蔑她的清白,導(dǎo)致她數(shù)次自盡,該怎么算?縣令大人,女子的清白向來珍貴如生命,污蔑女子清白,是不是在逼她去死?” 何成立聽得懵了,“這……” 魏周緊接著道:“如果我沒憑沒據(jù)就跟陛下說,何大人是個貪官,是不是也是想讓何大人去死?” “下官……沒有貪污啊!再說下官一個小芝麻官,哪里用得著驚動陛下?”何成立快哭了,“此案下官定會查清楚,絕不會讓大人失望。造謠傳謠的人,絕對不會輕饒!” 圍觀的人們?nèi)滩蛔』仡^看向幾個混在人群中看熱鬧的人,見這幾人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慘白。 是誰造謠傳謠是非常好查的,只需把村民們一一問話便清楚了,他們可不會刻意替這些人隱瞞。 盧瑩沒想到魏周會為她抱不平,她心情激動,臉脹得通紅。好在一直用布蒙著臉,沒有讓人看見。 見魏周沒再說話,何成立試探著問:“下官先把他們帶回縣衙?那個造謠的等這兩個案子忙完就會派人來,一定不會懈怠的!” 魏周奇道:“這事兒不用問我吧?大人要做什么事情去做就好。” 何成立激動得快哭了。 終于能走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轉(zhuǎn)身招呼手下,帶著韓同和潘父、潘母迅速撤離。 事情解決了,魏周招呼盧大夫和盧瑩,問他們:“商量得怎么樣了?要不要跟我走?我現(xiàn)在要去王千戶家中接他母親,你們?nèi)羰窍牒昧?,收拾好東西,我?guī)ПR姑娘一起走。” 盧大夫笑道:“小女能跟著大人是天大的福氣,哪有不愿意的?希望大人以后能多多關(guān)照,小人一家永感大人的恩德!” 謝媒婆走過來,悄悄拉過盧瑩道:“怎么,你要嫁給這位大人?他那么大的官,不會娶你當(dāng)正頭娘子的吧?當(dāng)小妾可是要受氣的……” “嗯?我沒要嫁他呀,”盧瑩輕輕一笑,“我是跟他去軍營當(dāng)軍醫(yī),以我的醫(yī)術(shù),定能當(dāng)上女官的!” 盧大夫看著女兒,忍不住鼻子有些發(fā)酸。 女兒真的很久沒有笑過了,今天她是真的很開心。 王囂先幫潘小琳收拾她的行李,潘小琳的身子還弱,她換下喜服,坐在椅子上,告訴王囂哪些東西是要帶走的。 她不受父母重視,家中屬于她的東西并不多,連能穿出去的衣服都沒幾件。收拾了一會兒,王囂將一些東西包起來,加起來也只有一個并不大的包袱而已。 這時,一個男人進了屋里,急匆匆地叫道:“小琳,我聽說爹娘被縣令抓了?” 潘小琳扶著王囂的胳膊正要往外走,她抬頭看了男人一眼,淡聲道:“是?!?/br> “你去哪兒呀這是?給我做飯吃,我餓了!”男人理直氣壯地指使潘小琳。 潘小琳只是微微冷笑,“以后我不會再給你做飯吃了,你自己做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