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工-10:有人拆房
“銳哥哥,不好了,”朱玉急急忙忙的跑過來道:“你那個師弟孫庸把人家的房子給拆了,都快要打起來了?!?/br> “你說什么?”翁銳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也是吃驚不小。 自從翁銳上了混成殿,倒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云樞子過來看了一趟,也覺得此地極為神奇,但沒好意思多呆,青冥、孫庸和朱玉倒是跑過來熱鬧了兩天,但沒過幾天就耐不住這里只能看天看云的寂寞,又到別的地方去找靈感了,只剩下朱玉每天會來給翁銳送兩回飯菜,也是等他吃完拿著食盒就走,不愿多呆。 天工門的弟子對翁銳選了這么一個地方靜修多少有點嗤之以鼻,他們中很多人都來過這個地方,覺得這個地方除了空寂,其他也都很一般,連風景也算不上好看,所以也就沒人來湊這份熱鬧,也許這也是這個地方的妙處之一吧。 就在翁銳在混成殿悟道修煉的這些天里,他的那個師弟,也就是師父天樞子的兒子孫庸也沒有閑著,他倒是找了一個極好的地方“秀成閣”,那里比較清靜,空間也很寬敞,更重要的是那里的風景極美,這個秀成閣又建的極為精致,孫庸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有了天工老人給翁銳開的口子,這幾個人找地方參研天工門的精美建筑也倒是沒人攔著,也不打攪他們,但也沒人會給你講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門道,能不能看得懂,能有多少收獲完全靠他們自己。 孫庸從小一直就長在歧門谷,連大一點的集鎮(zhèn)也很少去,當真是沒有見過什么好的東西,這回看上這秀成閣,那是因為他覺得這里確實是天工山最美的地方,他要好好在這地方享受享受。 對于這個孫庸,云樞子和師妹曾禔對他是報有很高期望的,自是從小對他要求很嚴,不敢有半點放松,生怕他因為貪玩誤了學藝,但這次看到孫庸在天工山找了這么一個既漂亮又舒適的地方,一鉆進去就不想出來,幾次都想去說他幾句,但最后還是忍住了,他想既然是翁銳能從這些建筑里悟到武學之理,那不妨讓孫庸也去試試,改變一下方法或許對孫庸的提高也有些好處,既是這樣,索性連青冥他也懶得去管,自己去找沌陽喝酒聊天,對他們在山上的一切不聞不問。 孫庸自從上了天工山,前一兩天先是跟著翁銳跑,后來是自己跑,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鮮,都是他沒見過的,但幾天下來他已經(jīng)有點眼暈了,除了眼花繚亂,心氣有些浮躁,他沒有找到一點感覺,到了秀成閣,看到這里房子美、風景美,環(huán)境又舒適,他感覺真是有點困了,就一頭栽倒在這里,一睡就是一個整天十二個時辰,中途無人打攪,這簡直是太爽了,這是他長這么大從來都沒有過的事。 終于睡醒的孫庸看到桌上有送來的吃食水果,他也顧不上客氣,一口氣吃了個干干凈凈,吃飽喝足后又到室外練了一通劍法,直到大汗淋漓為止,神清氣爽,痛快之極。 孫庸這時候才有心思想起他們來天工山的經(jīng)過和目的,并慢慢回想這幾天自己所經(jīng)過的一點一滴,除了那天在山門的打斗,他覺得不管是山外的大陣,山底下的機關(guān)埋伏,還是這山上的諸多精巧的殿臺樓閣,他都始終沒有辦法和他所練的武功劍法等等聯(lián)系起來,但天工門的名聲可不是白給的,看看師兄翁銳那種癡迷受用的樣子,而自己卻想不通這件事,他也是極為氣惱,腦子一團麻亂,就算是天工老人和師兄翁銳探討的那些看似深奧的蓋房道理,他也沒覺得這和他的武功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越想頭越大,最后干脆不再去想這些,細心欣賞起這座房子來,這倒使他慢慢的安靜下來。 最先引起他興趣的是一座木制屏風,這是一座用上好木料精雕細刻的五蝠雙鶴松竹圖,有福壽雙全之意。 整個圖的下方是一片水塘,水塘之中有兩只仙鶴,其中一只臨空欲飛,有一飛沖天之意,另一只則是一腿立于水塘之中,一腿收起,兩翼微開,脖子上引,似乎蓄力待發(fā)。 在水塘之后,有一片竹林環(huán)繞,九曲回轉(zhuǎn),錯落有致,隨風飄搖,布置的十分精妙。在竹林之后山丘之上,是一片寬闊的松林,棵棵松樹健碩有力,似有狂風掀動,蕩起松濤滾滾,氣勢非常宏大。 整個畫面最有看頭的倒是飛翔在竹林和松濤間的五只蝙蝠,你明明知道它們和松竹仙鶴都在同一個平面上,可是你看起來就是有遠有近、有正有側(cè)、有前有后,他們的姿態(tài)更是各有不同,翱翔竹林、倒掛松枝、石上假寐、左右穿梭,無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孫庸不由驚嘆這世間竟有如此的手藝。 欣賞完屏風孫庸又起身去看其他的東西,但卻又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但就在這一眼間,孫庸覺得他眼睛一花,似乎覺得那些竹林、松樹、仙鶴、蝙蝠都在動,他靜睛一看,還是他剛才看到的那幅圖,一摸一樣,他使勁的揉了一下眼睛,照樣沒什么兩樣,“撲哧”一聲自己都樂了,自嘲的搖了搖頭。 也就是這一恍惚,讓孫庸在看其他東西的時候再也不能那么專心了,沒過多久在欣賞一個博古架時不經(jīng)意間又遠遠的瞄了一眼屋子里的那件屏風,感覺眼睛有是一花,似乎有道黑影急速的掠過屏風上湖面,而湖中的一只仙鶴也振翅迎向黑影。 孫庸心下大驚,縱身躍向屏風之前,雖然看到的還是那幅畫面,但他再也不認為這是一件普通的屏風了,他認定這里面一定是藏有古怪,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在前,坐在上面靜靜的端詳。 屏風還是屏風,蝙蝠還是蝙蝠,仙鶴還是仙鶴,不管他看多少遍,都和他最初看到的一樣,就連那只劃過一道黑線的蝙蝠,也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孫庸被這么一折騰,也就坐在椅子上懶得動了,時間久了,身體也不動了,眼珠子也不轉(zhuǎn)了,不過這腦子卻異常的活躍,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個他從來都沒有回去過天樞門,想到了他學到的武功,也想到了師兄翁銳的武功,心里亮堂了,但眼前卻模糊了,但就在這模糊中,他卻真真地感到那幅畫又動了起來。 孫庸沒有打斷自己的思緒,畫面的動靜也沒有消失,他依然在走他的神,亂七八糟的事情依然不斷的在涌向他的腦海之中,但他卻有一絲絲的注意力在留意著屏風,他感覺到畫面活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竹林飄搖,松濤翻滾,五只蝙蝠居高臨下圍攻兩只仙鶴,有的攻擊,有的瞭陣,還有一只暗中埋伏,伺機出擊,二兩只仙鶴泰然自若,守中帶攻,配合模切,似乎連那只暗中埋伏的蝙蝠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這種情形,風聲中夾雜殺伐之音,使這幅圖突然間變成了一個殺陣。 孫庸終于明白了這副五蝠雙鶴松竹圖的用意,看似簡單的一副福壽屏風,里面卻隱含著極為厲害的殺伐攻守之意,有了這層理解,孫庸不在是恍惚間才能看到,在他眼前,這已經(jīng)不是一副靜止的畫,而是對精妙武功的動態(tài)闡釋。 在孫庸眼里,這里面已經(jīng)不是蝙蝠和仙鶴,他們已經(jīng)成為活生生的人,他感到自己也在圖中,只不過一會在蝙蝠的陣營里,一會在仙鶴的陣營里,東突西殺,躲過一次次險中又險的攻擊,發(fā)出一招招玄中又玄的妙招,甚至他感到連那平靜的湖面、飄動的竹林和松林也成了危機四伏的險地,置身此地,需要調(diào)動全身的靈力和威能才能存活下來,才能取勝。盡管他未曾動過分毫,但卻像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后背已經(jīng)濕透。 “吁……”孫庸長吁了一口氣,他沒想到天工山上一塊小小的屏風竟有如此之力,難怪它能被稱為道門三圣之一。 經(jīng)歷了一番畫中搏殺之后,孫庸突然對自己的劍法武功有了一些新的理解,這是他從來未有過的感覺,興奮之余,執(zhí)劍飄身室外,瞬間一片嘯聲劍影就將他包圍,數(shù)十招之后,他收劍大笑,快意無比,但當他意識到這里只有他一個人時,笑容慢慢的淡了下來,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失落。 在隨后的幾天里,他沒事就坐在屏風前看蝙蝠和仙鶴打架,打著打著自己也會跟進去,有所悟之后又會到外面舞劍嘗試,幾乎不分晝夜,因為他覺得在晚上的燈影下,看到的情形又有不同。 十六七歲畢竟還是個孩子,孫庸每天同樣的生活沒多久他就有點厭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能從屏風里學到的東西越來越少,甚至是無論他怎么做這幅畫也不會再動了,所以他又動起了其他心思。 由于有了這副屏風,孫庸幾乎認為天工老人這個老木匠在整個天工山上都藏有這樣的機關(guān),一閣一屋,一器一物,甚至一草一木,與其到處亂跑,不如就在這“秀成閣”里慢慢研究,或許還有其他的妙處。 桌子、椅子、架子等等這些家具他都見過,但做的如此精美的他以前確實是沒見過,這些東西厚重、平實、秀美、舒服,但怎么看他也就是個物件,決計沒有什么機關(guān)寓意。 孩子畢竟是孩子,還是一個沒見過世面又充滿好奇心的孩子,他在這些東西上看不出什么武功的門道,但他卻對這些精妙的東西是怎么做的來了興趣,不暗木工手藝的孫庸對拆這種精致到極點榫卯結(jié)構(gòu)的物件束手無策,但他卻采取了最為粗暴的辦法,那就是把他毀掉,這對他來說并不難。 被拆掉的東西再次顯示了它的神奇,如何宏觀布局顯示其氣度,如何精細處理讓其嚴絲合縫,如何巧設(shè)機關(guān)讓其鎖死永固,如何抹平外跡讓其渾然一體,孫庸不懂怎么做,正好卻可以讓他不拘泥于制作技巧而取其自然之理,這讓他又變得興奮起來,拆完了一個再拆一個,并樂此不疲。 在他拆了幾個椅子桌子之后,這些小件的東西已經(jīng)不能再滿足他的好奇心,他開始到處尋找更大的東西,看來看去,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原來“秀成閣”這座房屋才是他最值得研究的一個物件。 “秀成閣”是一座標準傳統(tǒng)磚木結(jié)構(gòu)建筑,充分體現(xiàn)了公輸班所流傳下來的建筑技巧特色。說是磚木結(jié)構(gòu),其實是以木為主,以磚為輔,用磚為的是隔斷和保暖之用,就算是去掉所有的磚墻,整個架構(gòu)屋頂也是結(jié)實穩(wěn)固,真正可以做到墻倒屋不塌的境界。 但現(xiàn)在孫庸他所關(guān)心的不是這座屋子結(jié)實不結(jié)實,他關(guān)心的是建造屋子的這么多構(gòu)件的榫卯是怎么做的,他們又是怎么套起來的,才能如此的結(jié)實牢固,又如此的精致好看。 一丈五尺的屋檐對孫庸來說真的算不了什么,竄上竄下數(shù)次換了不同的地方之后,他還是不能看清他所要的,情急之下他又犯起了前面拆桌椅的混勁,飛身一掌,硬生生地將人家好好的一只屋角給打了下來。 這種暴力拆房的動靜小不了,不一會便聚集了不少人,見此情景,很多天工門的門人已經(jīng)氣憤不已,而孫庸卻旁若無人地研究著被他震下來的那只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