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耶緹娜沒有跟翁銳走，而是和阿努烏一起留在了峟仙醫(yī)館，這讓翁銳感到一下子卸掉了一個大包袱，輕松不少，而朱山卻是樂得合不上嘴。

    這一陣子，朱山已經(jīng)不滿足于坐在輪椅上了，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綁好meimei朱玉給他特意定做的兩只假腳，穿上衣服和鞋子，幾乎看不出和真的有什么差別，只是他還在維耶緹娜和阿努烏的幫助下學著適應(yīng)，但有了他的武功底子，這種適應(yīng)就變得很快。

    當翁銳和莫珺走出峟仙醫(yī)館跟眾人道別時，朱山特意綁好假腳出來送行，還特意快走幾步向翁銳顯示，他現(xiàn)在可以像個好人一樣，但一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一滑，整個身子便立刻失去平衡。

    翁銳看著沒動，本想看著這家伙狠狠的摔上一跤出出丑，殺殺他的風頭，但維耶緹娜和阿努烏卻雙雙縱身搶出，從兩面扶住了他，這家伙就笑得更得意了，翁銳無奈的搖搖頭，笑著遠遠指了指他，然后和莫珺兩人就上馬疾馳而去。

    翁銳這個時候要回去的是長安，師兄衛(wèi)青那里他一定得去一趟，雖說西域之行主要是為山子的事，但霍去病的死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否則就不會讓八爺如此憤怒，最后連命都留在了那里，怎么說這都得跟師兄交代一下，何況師兄還在等著他說說西域各國的情況呢。

    對于莫珺，一提去衛(wèi)青那里就特別興奮，去西域之前她在大將軍府住了不小一段時間，大司馬、大將軍夫人秦無雙對她就像親姐妹，自己大著個肚子還要照顧她，讓她感覺到有這么個jiejie真好。

    算算日子，秦無雙這個時候應(yīng)該生了，不管生男生女，對大將軍府上都是喜事，細心的莫珺早早在西域各地就買好了禮物，一件極具西域特色的花式披風，一頂毛皮裝飾的小帽子，一副極為精巧的女人用麂皮手套，數(shù)樣精奇的西域珠寶，所有這些，都是她為秦無雙和新生的小寶寶準備的，也都是她自己特別喜歡的。

    除了秦無雙和剛出生的孩子，他們也沒忘了衛(wèi)青和他的三個兒子衛(wèi)伉、衛(wèi)不疑和衛(wèi)登，一柄鑲嵌著各色寶石的短彎刀是給衛(wèi)青的，其他都是男孩子喜歡的各色東西，雖然不多，但都極為稀罕，中土難得一見。

    西域之行的結(jié)果還算圓滿，這兩人可是心心念念去給衛(wèi)青和秦無雙賀喜的，但到了大將軍府前，翁銳卻突生一種異樣的感覺，往日還算熱鬧的門前一片冷清，連門口站著的幾個護衛(wèi)都有點沒精打采的樣子，似乎情緒也不高。

    莫非大將軍府里出了什么事？翁銳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這里出事就一定不會是小事，趕緊上前幾步就要詢問，就見大將軍府管家從里面走了出來，一見翁銳，趕緊上來行禮致意。

    “翁院主，莫姑娘，你們從西域回來了？”管家道。

    “老管家，衛(wèi)師兄可好？”這是翁銳最為關(guān)心的事情。

    “大將軍還好，他正在前廳坐著呢，我這就去通報?！崩瞎芗艺f著就要進去。

    “不用了，老管家，”一聽衛(wèi)青沒事，翁銳頓時心寬不少，他不想麻煩衛(wèi)青出來迎接，連忙阻止道，“您直接帶我進去就行?！?/br>
    “翁院主、莫姑娘請。”管家道。

    “老管家，秦jiejie怎么樣了？她生了沒有？”莫珺道，她在大將軍府住過一點時間，和老管家也很熟。

    “唉！”老管家深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二位先進去再說吧?！?/br>
    老管家的神情和他對莫珺的回答，讓翁銳的心又揪了起來，看來還是出事了，連忙跟著老管家往里走，到了前廳外，翁銳就朗聲道：“師兄，我回來了?！?/br>
    話說著，人已他進了廳門，衛(wèi)青剛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往前緊走兩步，站立行禮：“翁師弟回來了，一路辛苦。”

    “師兄，怎么就你一個人？”翁銳看看一臉憔悴的衛(wèi)青，又看看空蕩蕩的前廳，里面連一個仆傭都沒有，這已經(jīng)是極不正常的狀態(tài)了。

    “唉，師弟你先坐吧，”衛(wèi)青也是一聲嘆息，“我是想一個人靜靜?！?/br>
    “衛(wèi)大哥好，”莫珺可沒有翁銳這么敏感，她從馬上抱下一只包裹，興沖沖的隨后進來道，“我秦jiejie呢？”

    衛(wèi)青強烈抑制著自己的情緒，指了指位置讓翁銳坐下，自己也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順了好幾口氣，也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兩個字：“沒了！”

    “什么沒了？”翁銳忽然感覺頭腦中一陣炸響，他先想到的是孩子沒了，但他們已經(jīng)有三個兒子，就算沒了也不至于這樣，那就是……，翁銳簡直不敢往下去想。

    “秦jiejie沒了！”衛(wèi)青說完這句話，這位在疆場叱咤風云，斬獲敵軍頭顱無數(shù)的錚錚漢子，這時候卻將臉埋進兩手之間，默默悲泣。

    “哐！”

    莫珺手里的包裹一下子掉在地上，整個人也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老管家過來，將她扶到一邊坐下，又撿起掉落的東西放在一旁，招呼人奉好茶水，然后又帶著人退了出去，他知道，這個時候大將軍不愿看到他們?nèi)魏稳嗽谶@里。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他們誰都沒有說話，終于，莫珺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道：“衛(wèi)大哥，秦jiejie不是好好的嗎，怎么就沒了呢？”

    “唉，”衛(wèi)青拭著臉上的淚痕嘆了口氣，“在半月前生老四的時候難產(chǎn)，大人小孩都沒有保住?！?/br>
    “這……”驚愕中的翁銳一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秦jiejie，嗚嗚……”莫珺已經(jīng)完全抑制不住，放聲痛哭。

    過了許久，莫珺的哭聲漸歇，翁銳才輕聲道：“師兄，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天道輪回，秦師姐此去，也算是回歸她的本源，對她所有的苦痛都已經(jīng)過去，你好好的，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br>
    “這個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舍啊！”

    衛(wèi)青仰天長舒一口氣道：“我就是一個貧賤出身的家奴，雖有陛下的提攜，但也是有了秦jiejie的陪伴我才走到了今天，這個時候她將我一個人扔下，讓我這以后怎么辦？”

    衛(wèi)青的話說得情深意重，讓翁銳也是感慨萬千：“師兄，秦jiejie走了，你還有我們，還有三個侄兒，還有衛(wèi)家一大家子人，還有陛下，這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br>
    “對，對，還有很多人，”衛(wèi)青的話既像剛想通這件事，又像是意味深長，“活著，活著，好好的活著……”

    看到衛(wèi)青這樣，已經(jīng)止住哭泣的莫珺忍不住又哭出聲來，連翁銳也感悲傷而又無奈。

    “好啦，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不說他了，”衛(wèi)青顯然努力排解著這件事對他造成的困擾，“你們這回西域一去數(shù)月，事情還算順利？”

    “還算順利吧，”翁銳道，“山子沒有被擄到樓蘭，他還活著，我們已經(jīng)見過他了，這回只是接回了山子的兒子朱旭，但八爺和天工前輩卻和迦南一起留在了大漠之中?！?/br>
    在這種氣氛中翁銳沒有心情去講故事，就用最短的話將所有的結(jié)果都說了出來。

    “天工前輩真的沒死？他們?nèi)送瑲w于盡？”衛(wèi)青驚道。

    “是啊，他們?nèi)怂坪踹€意猶未盡，”翁銳道，“是迦南臨終要求他們留在那里，要在那邊去繼續(xù)算他們的賬呢?！?/br>
    “人死還能有什么賬？”衛(wèi)青道，“看來這三位老人在這個時候都想通了，生生死死糾纏一生，到頭來也不過化成一把沙土，這大地才是所有人的歸處?！?/br>
    “這個迦南給大漢惹了那么多事，這里面還搭上去病的性命，你不恨他？”翁銳道。

    “他為禍大漢，我可以殺了他，但我卻恨不起他，”衛(wèi)青道，“這世上人人有需求，個個有利益，但誰對誰錯卻不容易說清，我現(xiàn)在只是個大漢的將軍?！?/br>
    “看來師兄的境界又提升了不少，可喜可賀呀?！蔽啼J道。

    “我這算不了什么，”衛(wèi)青道，“你們這回要在長安多住幾日，西域之行一定有不少趣聞和感受，都要說給我聽聽?！?/br>
    “那當然，只要師兄愿意聽?！痹谶@個時候，翁銳把不得給衛(wèi)青有一個聊天排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