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18節(jié)
既然爺爺都不想插手,那就算了,他何必惹得一身sao。 梁恪言在一邊聽著,懶得說話。 工作事宜結(jié)束,其余人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梁安成和梁恪言。 “爸,柳絮寧前幾天身體不舒服,進了趟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绷恒⊙哉f。 梁安成低頭看著報表,隨口一應:“嗯。” 簡單一個字,噎住梁恪言接下來的話。 在學校時,梁恪言常聽到其他人背地里的話,說柳絮寧來路不明,梁家怎么還能對她這么好,梁家這兩兄弟怎么能當沒事兒人一樣,這樣做對得起他們死去的mama嗎? 似乎在所有人眼里,要討厭柳絮寧,要直白地憎惡她、欺負她,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那時梁繼衷正準備開拓生物科技這一領(lǐng)域,卻因為與當時的合作伙伴在利益分配方面產(chǎn)生了分歧。最熟悉的合作伙伴在破裂之后往往能遞來最致命的一刀。整個起瑞上下力挽狂瀾,卻被合作方潑以“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罪名。 梁繼衷在做出基本的辯解后再無動靜。 也是那一年,起瑞開始大力參與建設(shè)慈善公益事業(yè),其中就包括收養(yǎng)柳絮寧。一件憑借起瑞能力想壓就可以輕松壓下去的事情被奇怪地大肆宣揚。 港媒臺媒話鋒向來都是如出一轍的毒辣尖酸又刻薄,娛樂小報尤其勝出。那幾天的娛樂日報頭條都是梁家這點破事,字里行間,童養(yǎng)媳、嬰兒車駛?cè)牒篱T等字眼層出不窮。弟弟meimei不看報,梁恪言卻不是。他覺得這簡直就是一派胡言,更是一種滔天的侮辱,全文上下連個標點符號都不對。 他不明白爺爺與父親此時的不作為。 幾天之后,輿論發(fā)酵到所有人都認為不可收拾的地步,起瑞終于出場。梁繼衷召開新聞發(fā)布會,頭發(fā)花白,雙手顫抖地拿著話筒,清晰地列清楚時間線和各項數(shù)據(jù),關(guān)于各項慈善與公益事業(yè)更是做到環(huán)環(huán)全透明公開化,提及柳絮寧,他只道,不管身居何位,人都應有對弱勢的悲憫。 收養(yǎng)柳絮寧的緣由也被數(shù)名筆者摻真摻假地編織成了一段浪漫又潸然淚下的感人故事。 風險等級經(jīng)由大大小小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件過濾下來,矛頭劍走偏鋒。懂行的開始扒起瑞財報,無關(guān)人士自然是樂得自在吃吃豪門八卦,待到某天心血來潮想起來時再提一嘴這真正的起源事件。 梁繼衷告訴過他,一個品牌要真正做起,實力之下,還需要不計其數(shù)的擁躉者,無論業(yè)內(nèi)業(yè)外。業(yè)內(nèi)的事情自有業(yè)內(nèi)人士擺平,但輿論的利刃絕不可以指向梁家人。 輿論就在一夕之間觸底反彈轉(zhuǎn)危為安,起瑞更是憑借本就過硬的能力與這番“悲憫”在整個業(yè)內(nèi)直達巔峰。 梁恪言再次看著港媒的標題大變樣—— 【新年新鮮事,大眼對小眼,起瑞財報路過的螞蟻也能瞧一眼】 【土地管理部部長梁安成辭別再上崗,一揭起瑞年度財報】 【梁家老豆一夜白了少年頭,過往二十年心酸事大揭密】 究竟是什么樣的心酸事才讓他一夜白頭呢? 梁恪言知道,因為爺爺在出席新聞發(fā)布會前染了發(fā)。 “爸,我早說了,養(yǎng)著寧寧沒有壞處?!蹦菚r梁安成站在梁繼衷身邊,得意地邀功。 “你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绷豪^衷冷笑。 梁安成也不生氣,只笑著附和。 爺爺和父親的對話毫不避諱梁恪言的存在。他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打游戲,幼時心底高筑的大廈從地基開始傾覆。心不在焉,于是連輸幾把。到后來,他甚至覺得眼前成年人得逞的笑聲太刺耳,他一把戴上掛在脖子上的耳機,將自己與他們徹底隔絕。 整件事情里的可憐人不少,熬夜加班的打工人,撓破頭想解決方案的公關(guān)……但最無辜的只有柳絮寧。 千言萬語最后歸于沉寂,梁恪言淡聲說道:“爸,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br> 梁安成頭也沒抬:“好?!?/br> “對了?!绷恒⊙詣傋叩介T口,又被梁安成叫住,“十二月初是你蔣叔叔老婆的生日,他請我們吃飯,你帶上弟弟meimei一起來?!?/br> 梁恪言:“知道了?!?/br> 等電梯下樓時,剛好有兩個并排等電梯的實習生。文案部這一批實習生百分之九十都來自青大,兩人不知道在討論什么話題,其中一個女生打開手機:“說起我見過最好看的女生,就是我們學校一個舞蹈隊的學妹。給你看,這是我們舞蹈隊大二那年去紹城演出拍下的圖片?!?/br> 另一個掃了一眼,眼神霎時變作驚嘆:“是很好看哎!” 女生得意:“對吧!當時演出結(jié)束后我們準備出去玩一圈,結(jié)果有幾個剛畢業(yè)的高中生主動說給她拍照。這組照片當時還在微博小火過一陣。你搜日落云幕邊這個tag,應該還能搜到當時發(fā)這組圖的博主?!?/br> 出門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天也黑的格外快。轎車在雨夜中疾馳,梁恪言的視線掃過紛繁的雨珠,最后落回緊握在手中的手機,他在搜索框輸入那幾個字。 如他所想,她們說的就是柳絮寧。 ——日落晚霧里,她靜坐湖水中,裙后的拉鏈拉到了腰際,微微敞開,露出白皙的后背。 除了一條九宮格,還有一段視頻。 畫面里,舞蹈隊的成員和幾個高中生圍在她身邊,嬉笑聲如銀鈴清脆:“jiejie,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嗎?我剛才給你拉拉鏈的時候他臉超紅的!” 黃昏里起了陣風,柳絮寧扭頭望去時揚起的發(fā)絲氤氳出一圈金色的朦朧光暈,她的側(cè)臉映在模糊又晃動著的低像素鏡頭里,別添朦朧美感。 她不肯定也否定,只問:“是嗎?” “對呀對呀!” 只是一段隨手拍下的視頻,進度條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那組九宮格意外上了熱門,點贊評論量都格外高,這條倒是無人問津,連右下角的觀看人數(shù)都很稀少。 “梁總,到了?!?/br> 奧庭酒店的頂樓包房,被梁恪言包了一整個月,他從來自信,萬事都在掌握中,他覺得一個月大概就夠了。夠那些莫名其妙到不知道哪里來的念頭煙消云散個干干凈凈。 但很顯然,他高估了自己?,F(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夠。 第14章 忍 半個月后, 柳絮寧的病假正式告罄。青城基本上沒有秋天,十一月中旬的氣溫突降,柳絮寧收拾了整整兩個行李箱的厚重衣物。 大學的課程不比高中, 十天半個月不來也沒關(guān)系。 胡盼盼靠不住,柳絮寧問許婷前幾節(jié)課講了什么內(nèi)容, 對方非常遺憾地告訴她由于都是早八, 她滿滿一身怨氣,一點兒也沒聽課。柳絮寧長呼一口氣,原來大家和她這個病號的進度一樣。 她熬了整整兩周徹底還完了債。 “夙興夜寐!這是真的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胡盼盼驚呆于她狂野的六邊形戰(zhàn)士cao作, 更驚訝于她在收拾東西準備去舞蹈室,“你確定你肚子里這個傷口痊愈了嗎你就敢劇烈運動了?究竟是誰做了趟全麻手術(shù)?應該是我吧……” 許婷在一邊笑到不能自已:“都說了不要和高考狀元比效率?!?/br> 柳絮寧怡然自樂地接下了這個名頭,關(guān)上寢室門前探出半個腦袋, 貼心安慰:“加油, 還有兩個晚上呢, 一定能創(chuàng)造奇跡的?!?/br> “柳絮寧!?。 焙闻斡逕o淚。 · 奧庭酒店頂樓。 谷嘉裕沒個正行地翹著腿, 遙控器在他手間翻來倒去:“我說——”他看著遠處正拿電腦辦公的梁恪言, “我也是奇了怪了,你們梁家人是不是個個都不愛往家里跑?” 梁恪言頭也沒抬:“什么?” 谷嘉裕嘆了口氣:“我前幾天讓司機去給你們送陽澄湖大閘蟹的時候, 家里就一個阿姨在。她愁眉苦臉地說這螃蟹送了也沒人吃?!?/br> “怎么會?!绷恒⊙孕牟辉谘?。 “怎么不會!你爹一直沒回家,你那弟弟meimei都在學校,非周末不回家,你呢又在酒店住了有……一個多月了吧?你們梁家人有夠奇怪的?!彼Z氣納悶,“這么大一個別墅, 沒人住我可去住了啊。” 梁恪言不冷不熱地哦了聲, 甚至添了句:客房很多, 無所謂。 對上梁恪言這種人,谷嘉裕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真的好奇死了,一個抱枕扔過去:“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有家不回干嘛住這里啊?我知道你和梁叔關(guān)系不是很好,但是他現(xiàn)在可不在家?!?/br> “你們家藏著鬼啊不能進——” 梁恪言突然抬頭朝他看來,眼神平靜,墨深的瞳仁里卻似藏著翻涌的浪潮。 谷嘉裕無端端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 “算了?!绷恒⊙詿o所謂地聳聳肩。 谷嘉裕有時要被他這性格氣個半死,話總愛說一半,釣得人欲罷不能,偏偏梁恪言就是那種如果不想告訴你,你休想從他嘴里撬出一個字的人。 “cao,以后不來了。”谷嘉裕憤懣起身。 “等等?!?/br> 谷嘉裕眼睛一亮,肯說秘密了? “幫我去再續(xù)一個月?!?/br> 他來續(xù)?青城所有五星級以上酒店頂樓的總統(tǒng)套房被起瑞包了整整五年,這狗東西,沖他打秋風呢。谷嘉裕瞳孔一縮,忍不住咒罵:“你腦子有病吧!”臨了出門不忘再加一句,“還病得不輕!” 梁恪言不為所動。 怎么會呢?他就是因為正常且擁有底線才住在這里的。 · 柳絮寧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出席各種宴會,因為總會碰上一個她厭惡至極的人。可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梁銳言在門口敲門,已經(jīng)問了她好幾遍好了沒有了。柳絮寧開始郁悶為什么這畸胎瘤不是在這個月發(fā)作的,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拒絕了。 “柳絮寧……絮寧……寧……” 門“唰”一下打開,梁銳言的鬼哭狼嚎被迫叫停。 “我以為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了,110都已經(jīng)摁好了?!绷轰J言笑著說。 柳絮寧調(diào)整好情緒,若無其事地冷哼一聲:“大驚小怪?!?/br> 晚宴地點在蔣宅,和起瑞在同一條路上。周叔載著兩人去起瑞接梁恪言。車停在起瑞大樓樓下,柳絮寧半開車窗抬頭望。真高啊,如果長發(fā)公主被關(guān)在這里,她得養(yǎng)多少年的頭發(fā),以及,她能順利和巫婆對上話嗎? 二十分鐘后梁恪言出門。柳絮寧看著那個顯示停車時長一個小時60,不滿則按一個小時計算的提示牌,她想,梁恪言不如再晚一會兒出來。 算來,柳絮寧得有一個月左右沒見過他了。肩寬窄腰,身姿挺拔。暗色系的西裝外套,外面搭了件黑色大衣,扣子沒有扣上,上車時帶來一股十二月初的微涼寒意。 兩人視線對上,梁恪言問:“怎么了?” 柳絮寧:“沒事,我就是在想你再晚四十分鐘出來的話這個停車費就物超所值了。” 他微愣了一下:“專用電梯在維修,客梯來的很慢?!?/br> 老天,她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平時用這語氣和梁銳言說多了說習慣了,偏偏梁銳言這傻子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她沒想到梁恪言居然聽得懂! 想到這里,柳絮寧脆弱地掙扎了一下:“我開個玩笑?!?/br> 梁恪言點了頭:“好笑?!?/br> 柳絮寧:“……” 放棄掙扎,這人好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