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本就種植了兩株“龍葵”養(yǎng)出小小花妖，專司打理家務(wù)。

    花妖外形似小童，五、六歲模樣，無分雌雄，扎雙髻，著寬襖，動作伶俐、勤快。

    自從曦月到來，勾陳一聲令下，所有工作由她接手，不許誰幫忙，小花妖賦閑不少。

    正因“閑”為打發(fā)無聊，小花妖圍繞曦月左右，對曦月的身分很是好奇。

    兩只花妖中，較為瘦高的那只，名喚大葵，此刻啜飲著仙丹水，短腿在半空搖晃，邊問：“對待雌性，主人很少這么兇你跟主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曦月稍加思忖，有了答案：

    “主與仆?！?/br>
    另一只花妖，叫小葵，手中同樣一壺水，滋補(bǔ)養(yǎng)身，吸得嘖嘖有聲。

    “那不就與我們一樣？可主人待我們極好，不時賞我們仙丹，讓我們和水喝呢?！?/br>
    兩妖被仙丹水喂養(yǎng)，生得強(qiáng)壯健康，花叢特別茂盛。

    反觀曦月，主人愛理不理，時常視而不見，冷漠相待。

    再不然，就是砸碗砸盤，弄出滿地凌亂，故意要曦月收拾。

    還特別叮囑小花妖，不準(zhǔn)動手幫忙，只能作壁上觀，動嘴使喚曦月便是。

    不過小花妖生性單純，未曾沾染惡意，欺凌人的手段學(xué)不來，當(dāng)然也不會惡待曦月，僅是遵守命令，不插手家務(wù)。

    他們私底下覺得主人欺凌人的手段，也很不高竿。

    “你們討人喜愛，他寵愛你們也屬平常?！标卦聹\笑，灑掃庭園的動作未曾停下。

    “你若不討主人歡心，他為何要留你下來？主人討厭的家伙，才沒有機(jī)會踩上他的土地！”

    服侍主人多年，大葵很清楚主人的脾氣。

    小葵亦然，點(diǎn)頭如搗蒜。

    “雖然主人常遭誤解，錯認(rèn)愛笑貪閑的他，不具威脅性，他又一副與眾人交好、笑顏常開的姿態(tài)，可實(shí)際上，主人不怎么好相處?！?/br>
    “一切算是意外?！标卦轮荒苓@般回答。

    她不準(zhǔn)備說太多，包括上世種種。

    大葵小葵同時歪腦，兩張小臉，蛋寫著不明白。

    曦月轉(zhuǎn)移話題，以笑容，客氣有禮地問：“你們這兒不太熱鬧？”

    她環(huán)顧四周，勾陳知交滿天下，義妹收滿打，他的身邊該要圍繞許多朋友。

    但是出乎意料，幾日下來，不曾有人上門探訪，或來喝茶聊天，或來聯(lián)絡(luò)感情宅園靜謐，與世隔絕。

    “那是當(dāng)然呀！向來如此嘛?！贝罂f。

    “對呀對呀。”小葵勤頷首。

    “為何這么說？”

    “主人看起來像火，實(shí)際上是冰，他不喜歡被打擾?！?/br>
    “對呀對呀，主人朋友很多，能踏進(jìn)這兒的，少之又少?！?/br>
    兩只小花妖面對面，臉上皆是“沒錯、沒錯，我們說的都沒錯”的驕傲神色。

    所以，那一日，主人抱她回來，大葵小葵多驚訝呀！

    而且，他一臉慌亂欲狂，小花妖以為是天要塌下來了嗎？

    大葵很認(rèn)真，伸出手，拗?jǐn)?shù)了兩三根。

    “這幾年中，踏進(jìn)里頭的人數(shù)，一只手掌還數(shù)不完。呀！最常來的，算是鈴貅了吧?！?/br>
    “對呀對呀，是鈴貅，鈴貅沒錯。”小葵也最記得這一位。

    “鈴貅？”曦月本能重復(fù)，沒來得及細(xì)問，兩只小花妖便替她補(bǔ)充：

    “是只母貔貅，粉嫩嫩的小美人，主人最疼、最寵她了！總愛抱在懷里，輕輕哄睡呢！”

    打從鈴貅還是只幼貅，不時能看見主人抱著貓兒般的她搖呀搖。

    “貔貅，神獸？”她不得不產(chǎn)生認(rèn)可，真是最合適勾陳的伴侶，無論是歲獸，抑或各方面。

    原來，他是有人相伴的。

    幸好。

    雖然乍聞之時，胸口一窒，但很快地，她平撫了它，改以一種欣慰、期望的語調(diào)問：“鈴貅對勾主人可好？有沒有很珍惜他？怎不見她來這兒？她不時常前來陪伴主人嗎？”

    一連問了許多，渴望多知道關(guān)于鈴貅之事。

    “鈴貅多喜愛主人呀！上回——”大葵捂嘴，咭咭直笑。

    “嘻嘻嘻，對，上回上回——”小葵動作一模一樣。

    “鈴貅偷吻主人”

    “撲上去，啾下去”

    兩花妖笑出滿臉紅艷，花枝亂顫。

    而曦月，一方面喜，另一方面淡淡的愁。

    喜于，他的不孤獨(dú)。

    愁于，不該有的失落。

    “我能有機(jī)會親眼看看鈴貅嗎？”曦月低語。

    好想知道，最得他寵愛的女子，是何種模樣？

    “行吧，鈴貅挺常來的，宅邸里，特地替她留了間房呢！”大葵說。

    “她一來，主人收集的珠寶，一匣一匣送給她填最呢！”小葵附和。

    看來“鈴貅”確實(shí)是特別的——在勾陳心目中。

    大小葵之語，言猶在耳，而她默默想著，盼見鈴貅面容。

    相隔一日，這心愿，成真得太快。

    她見到了鈴貅，在彎曲的長橋另一端，瞧見一名粉色姑娘，翩翩走來。

    粉的發(fā)、粉的裳、粉嫩的嬌腮，粉紅的唇瓣，姿容清艷秀麗，不似人間俗色，相當(dāng)水靈。

    “鈴貅？”曦月脫口喊出這名字。

    “咦？你怎是我的名？”鈴貅看著陌生臉孔，有些困惑。

    曦月面露雀躍，目光離不開鈴貅，仔細(xì)將她瞧了又瞧。

    她本來還擔(dān)心，一個月期限到，鈴貅若仍未來，她便無法一睹芳容了。

    好美麗的女子，這邊是神獸

    “你是誰？怎會在勾陳哥哥家？他新認(rèn)的義妹？”鈴貅問。

    這女子干嘛盯著她直笑？她又不識得她！

    “我不是他義妹你別誤會！我不過是個奴仆，為報(bào)主人之恩才再過十幾日，我就離開了?！标卦录泵忉?，不愿鈴貅介懷，心生芥蒂。

    “是哦?！扁忰饕矝]懷疑。

    曦月見她淡然，稍稍安心，近距離打量鈴貅，更驚艷于她的美麗。

    “你長得好靈秀，遠(yuǎn)超出我所能想象，更多、更多。”曦月贊嘆，發(fā)自身心。

    先前見過的千羽天女也很美，但美得清凜，拒人千里，太冷。

    鈴貅的美，多些暖意，少些驕恣，更討人喜歡。

    天底下沒有不吃這套的雌性，鈴貅也不例外，立刻回以甜笑。

    “我送你一些財(cái)氣，包準(zhǔn)你今年大發(fā)！”走在路上，都能被金子絆倒！

    “不！不需要！我的意思是——不麻煩你，財(cái)氣，我并不渴求”曦月使勁搖手。

    她渴求的，是另一件事。

    “還沒遇過拒絕貔貅賜財(cái)?shù)娜艘??！扁忰黝H意外，真怪。

    “只要你善待勾、主人，我就知足了。”

    “我當(dāng)然會善待勾陳哥哥呀！他，可是我最喜愛的人呢！”鈴貅率直說。

    這回復(fù)，換來曦月欣然微笑。

    雖然只是短短相處，就連她都無法不喜歡這分媚娃娃。

    勾陳身旁能有鈴貅，實(shí)在太好了

    她真心地這般想著，酸澀之意卻竄上了鼻腔。

    “我烤了些果酥，你要不要用些？我替你煮壺花茶，好嗎？”曦月很想待她好。

    “我想先去找勾陳哥哥?！扁忰鞅緸楣搓悂?，不是喝茶吃果酥。

    曦月暗罵自己駑鈍，差點(diǎn)成了討人厭的絆腳石，干擾情人互訴愛意！

    “對，你先去找他，果酥和花茶我給你們送去?！?/br>
    她隨即想到，此時此刻——

    “勾、主人他正在午憩，他不太喜歡被人吵醒?！?/br>
    曦月怕鈴貅挨罵。

    她也是最近才知，勾陳的起床氣非常嚴(yán)重。

    “午憩？嘻，我去叫他，勾陳哥哥疼我，絕不會同我生氣！”鈴貅粉唇輕揚(yáng)，笑容可愛，充滿自信。

    難得機(jī)會大好，快去偷吻勾陳哥哥！

    曦月稍怔，也立刻明白，是自己太多慮，cao著不該cao的心。

    勾陳寵起人，的卻不會因小事而動怒。

    她輕頷首，微福身，盡著“奴仆”之責(zé)，目送鈴貅飛奔勾陳方向。

    原來，所謂的起床氣，只針對她

    ***

    “你非得用這種方式，叫我起床嗎？”

    勾陳抹干臉，冷泉洗得掉惺忪，卻洗不去鈴貅殘留在他唇心，偷得的親吻熱度。

    小銀會殺了他吧

    鈴貅臉紅紅，粉唇抿成甜蜜揚(yáng)弧，一臉饜滿。

    “勾陳哥哥，這是你第一次回吻我呢！”

    偷襲過好些回，每次勾陳雙眸未睜，彈向她額心的手指，快得來不及防備，讓她連他的氣息都來不及多沾。

    今日太幸運(yùn)了，不但吻個正著，勾陳似乎睡胡涂了，任由她啃吮，更一反常態(tài)探出手把她抱得更牢、吻得更深——

    勾陳好想哀吟。

    他錯將鈴貅當(dāng)成了某人。

    “鈴鈴把這件事忘了，好嗎？哥哥睡太沉，一時沒弄清狀況，以為我正在陪小狐貍玩耍?！边@是善意謊言。

    小狐貍？

    陪小狐貍玩耍，需要又親又舔？

    還親得那么深入，欲罷不能？

    “夢里的小狐貍叫吸越？”鈴貅記得聽見這名字，由他喉間深處反復(fù)喃出。

    “吸”是曦月。但他不能糾正：“不是，你聽錯了?！?/br>
    鈴貅盯著他瞧，總覺勾陳和以往有些些不一樣，是什么，她又說不上來。

    “以后不許再偷吻我，你爹娘會痛宰哥哥的?！惫搓悓幠笏能涱a，似真似假說道。

    “爹娘為何要反對”鈴貅撅嘴，頗為不滿。

    因?yàn)樗麄兛吹贸觯搓悷o意于她，不舍女兒錯付芳心——勾陳懂，鈴貅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