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薄唇上的淺笑，杜凝只感到莫名的悲哀。

    我跟你什么也沒有

    從他脫口而出兩人之間早已什么也不剩時，她再次確定自己必須跟他劃清界線。要是她能像他那般輕易地放下對他的感情，或許她就能平靜地面對他將會屬于別的女人這個事實，然而她做不到，要是繼續(xù)勉強自己對他倆微笑，她一定會瘋掉！

    “對，我們只是兄妹”她后退一步，凝視他，喃喃自語。

    三年來，她拼命掩飾對他的感情，為了不讓他為難，她順著他每個要求，天真地以為她的柔順會換來他的欣賞，可以讓他重新審視他們倆的關(guān)系，幻想終有一天他會再度愛上自己。

    即使他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有別人，她還是努力地守候。

    直到他宣布，他已找到幸福。

    她知道自己沒有能耐令現(xiàn)狀改變，但是面對他的關(guān)心，她亦無法阻止心里的期盼。對他的情感，讓她像溺水的人在海中載浮載沈，即使拼了命揮動兩手潑水，無論如何就是游不到岸邊。

    如今，她已累得連動手潑水向前的力氣也沒有了，所以她寧愿浸泡于海水中，不再奢盼有游上岸的一天。

    “tansy？”余澤愕視她，心頭為了她這句話而抽痛。

    “meimei長大了，已經(jīng)不需要哥哥了，哥哥也要結(jié)婚，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可能再為meimei花任何心思，對不對？”她輕聲問，語氣平靜無起伏，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淡然得與她毫無關(guān)系。

    “就、就算是這樣，也不表示以后不能見面?！彼械叫呐K宛如被剜去一半，深入骨髓的劇痛令感官都麻木了。

    “我不想見到你”她低喃“每次與你見面，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我以為只要時間夠久，便可以習(xí)憤，但我真的好辛苦，你行行好，不要再來找我好不好？”

    她不想見到他，為什么？余澤薄唇蠕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對她來說，他是這么礙眼的存在嗎？

    “為什么？”終于他尋回聲音，開口問他。

    僅僅是想到他可能失去她，叫平常冷靜從容的表情一下子粉碎了。

    滔天的心慌意亂將他徹底地淹沒！

    不想再跟他說話，杜凝向后退了兩步。

    余澤情急地拉住她，卻沒有留意腳旁正等待風(fēng)干的花瓶，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高人的身軀向前傾，他及時將她擁在身前，并以自己當墊子，她并沒有因此而受傷。

    “放開我！”這一跌，讓杜凝平靜的表情像易碎品般破碎了。

    她以為自己做得到的，但被他擁入懷中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忘記對他的愛，她只是用理智將之壓抑，不停地告訴自己要抽身，事實上，她仍舊身陷喜歡他的囹圄中。

    因為喜歡他，僅僅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觸碰，都可以勾起她埋藏的情感，讓她努力維持的平靜面具一下子崩潰。

    他到底要她怎么做才能還她平靜？

    她焦急的聲音讓余澤誤以為她哪兒受了傷，心急地站起來，仔細審視她身上是否有任何傷口。

    杜凝想揮開他的手，卻未能成功，感到頰間升起的灼熱，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終于將他推開。

    “夠了！你還想撩撥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我已經(jīng)想盡辦法避開你，為什么你硬是要踏進我的世界？”她向他咆哮出心底的難過。

    他的關(guān)心讓她停不了幻想，亦讓她陷入無止境的期待，渴望終有一天他會告訴她，他最愛的人始終是她，所以他才會一直對她那么好但是他已經(jīng)要屬于別人了，幻想終究是幻想，是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

    余澤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她嫌棄，心緊緊揪著。

    “我哪可能不管你？你是我最疼惜的meimei——”

    “不是！”她朝他大吼“我不是你的meimei，自始至終都不是！而你也不是我的誰！收起你自以為是的關(guān)心，你已經(jīng)有michelle了，就不要再管我的事好不好？不要讓我產(chǎn)生莫名的盼望，以為在你心底依然有為我騰出來的空間好不好？”隨著大叫，眼淚滑過兩頰。

    “tansy”余澤看見她淌淚的樣子，心疼不已?！拔也恢馈彼悄敲吹脑诤跛趺醋詈髸兂蛇@樣子？

    “那么你現(xiàn)在知道了，可以還我寧靜了吧？”她拉著他走向門口，要把他徹底驅(qū)逐出她的生命?！白哐?！”

    她的淚水，比任何時刻都來得撼動他的心。

    面對再難纏的官司，他都有自信可以扭轉(zhuǎn)乾坤，但是見她流淚，他竟然沒有勇氣為她拭去。

    直到門板狠狠地在眼前合上，余澤才清醒過來，但任憑他如何呼喊，門內(nèi)的她就是充耳不聞，她的絕情叫他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永遠包容他所有任性要求的杜凝竟對他咆哮？她的吼聲在耳畔回蕩，引發(fā)心頭強烈的疼痛。

    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真的可以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

    “tansy，我先回去，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有什么事請你記得要找我，無論如何，我都會第一時間趕來?！辈恢粽玖硕嗑?，最后他先妥協(xié)了。

    深深凝睇緊閉的門扉，他嘆了口氣，旋身離去。

    平靜的口子過不了兩天，杜凝在醫(yī)院值班時，接到哥哥的來電。因為他們兄妹都很忙碌，所以最近鮮少有碰面的機會，因此當他提出約在醫(yī)院附近的西班牙餐廳一同午餐時，她想也不想便答應(yīng)了。

    只是她忘記余澤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在餐廳看到余澤時，她便知道自己被哥哥出賣了。

    她本想轉(zhuǎn)身離去，可是余澤已先一步為她拉開椅子。

    “tansy?！币娝聛恚酀筛吲d得像中了大獎。

    “我只是不想大家難看?！彼亟忉?。要是她不領(lǐng)情的話，他會很尷尬吧？“請你不要再拜托大哥做這種事了?！?/br>
    “跟timothy無關(guān)的，是我覺得我們有詳談的必要。”她將他列入拒絕接聽的群組，別說是手機了，就算他打電話到她辦公室，她也不肯接聽，他不過是想跟她平心靜氣地談?wù)?，難道這也不可以嗎？

    他不是沒想過直接到她的住所、工作室守候，可是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事務(wù)所接下許多個案子，他忙得分身無暇，好不容易今天能騰出一點時間，便拜托好友為他撒個小謊，才能跟她面對面地談話。

    “我們已經(jīng)談完了。”他還想說什么？是她的表達能力太差，還是她高估了他的理解能力？“我是想跟大哥見面才來，既然他不在，那我先走了?！倍拍鲃菀酒饋?。

    “等一下！”他急忙阻止?！皌ansy，你之前說的話，我有好好深思過，所以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望著他真誠的神色，杜凝提醒自己別心軟，然而心里有個角落不知怎地在他的眸光下慢慢地融化了，讓她不由自主地坐下來。

    “好吧。”她只是因為餓了，才會坐下來。

    余澤臉上難掩高興，招來服務(wù)生點了餐后，在等待餐點送上的時候，他開口打破沉默。

    “tansy，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自我有記憶以來，差不多有二十四年了?！睂τ谒臍q以前的事她的記憶很模糊。

    “對，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說我們對彼此的認識已經(jīng)很深，羈絆也很深對不對？”他兩手握住杯子，指尖輕輕敲打光滑的杯身，發(fā)出輕微聲響。

    她點頭“是這樣沒錯。”

    因為珍惜這些年來的情誼，她一直放任自己，結(jié)果她始終得不到他。

    不，該說她曾經(jīng)得到過，是她沒有能力將他留在身邊，只能眼睜睜任他成了她的前男友。

    “對我來說，你是特別的存在，我一直都很關(guān)心你、珍惜你，希望你得到幸福，這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心愿?！边@是他的真心話，曾以為自己是讓她幸福的人，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她所渴望的人，只好無奈地放手?！叭欢也恢滥菚钅銈??！?/br>
    的確，她的回憶每一頁都有他的存在，因為有他，成就了今天的她，她知道要割舍這些是困難的，但是她已經(jīng)沒別的辦法了。

    “相信我，我從來沒有要讓你難過的意思?！庇酀烧嬲\地說，大掌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手“tansy，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水眸瞬間張大，瞳心內(nèi)盡是不敢置信，感覺到指掌傳來的溫?zé)?，慢慢地傳至心口，熱力讓心臟楸緊了。

    重新開始？杜凝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不由自主地猜想他的意思，心頭瞬間綻放了朵朵花兒，他的意思跟她現(xiàn)在所想的是同一回事嗎？

    心臟因為他一句話時怦然跳動，教她難以按捺上揚的唇畔，正當她想點頭之際，余澤接下來的話如同一桶冰水澆在她身上。

    “因為我們太親近了，很多事都變得理所當然，別人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們要交往，michelle理所當然地覺得你是一個威脅，但這世上沒有什么理所當然的事，付出的感情也不一定可以得到同樣回報，所以讓我們忘記過去的種種，重新開始了解彼此的定位，好嗎？”

    杜凝對他的感情從來只是對哥哥的迷戀，他不能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們一定會在一起。

    就算這話如同要他往心臟捅一刀，讓他痛苦得很，但只要能讓她好過一些，讓她能打消離開他的念頭，他可以一輩子承受這樣的痛。

    只要——

    他依然可以關(guān)心她、愛護她，再多的痛苦他都可以承受。

    “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話？”杜凝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自己的聲音，小聲地問他。

    “我們是兄妹，永遠都是，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避諱，我關(guān)心你是一種習(xí)慣，michelle早晚會明白的?！彼麩o比認真的說。

    因為習(xí)慣了彼此，她才會為他即將轉(zhuǎn)變的身分而憂慮，但這根本就不會影響他對她的愛護。

    “原來”杜凝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往下說：“你是如此看待我們的關(guān)系不過我們不是兄妹，從來就不是。有一點你說對了，這世上沒有理所當然這回事，習(xí)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終有一天可以改變的?！?/br>
    她以為自己會激動的反駁他，但實際上她平靜得像在談?wù)搫e人的事情，她只是對自己剛才有那么一瞬以為他是跟她告白而感到狼狽，她怎么能妄想一個有未婚妻，快要當爸爸的男人，會忽然間跟她表白？

    這令她清楚再也不能跟他虛與委蛇，不可能面帶虛偽的微笑與他互相問候，更加不能忍受那日漸加重的心痛。

    分手，真的要狠啊。

    就算表面上是這般平靜，可是心止不住的抽痛，那陣陣的痛楚提醒她，她還是有感覺的。

    “你是什么意思？”他已經(jīng)順著她的想法響應(yīng)，她到底還要他如何？他也清楚自己沒有擁抱她的資格，只好找借口來合理化他的舉動。

    見她站起來，他急忙伸手拉住她“tansy！”

    杜凝用力揮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冷不防地潑向他。

    “你要怎么想都無所謂，你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她冷冷地說“這是我最后一次說，你以后都不要再來找我！”語畢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水珠從發(fā)梢滴下，余澤愕然地望著她的背影，耳畔回蕩著她剛才的一字一句——

    你以后都不要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