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鑰匙打開大門后,一名二十多歲、面貌俊秀的青年脫鞋進(jìn)屋。 “我回來了?!彼?xí)慣性地喊著。放下公文包,打開空調(diào)與電視,隨即轉(zhuǎn)進(jìn)房里,脫下一身的西裝。 因?yàn)橐粋€人住,一切都很隨意。他燒水煮了一碗泡面,順道泡了一杯熱可可,就這么盤腿坐在電視前,邊看邊吃。 室內(nèi)除了電視里的對白,完全沒有任何人聲。沒有多久,電話鈴聲響起,魏安嘴里吃著燒燙燙的面條,接起電話。 “魏安嗎?” “周宗清?”魏安驚喜道。 “安子!就是我啦!大學(xué)畢業(yè)后,各奔東西就沒再聯(lián)絡(luò)過了,你居然還記得我,我感動??!”電話彼端傳來熱情的男聲。 “我怎么會不記得周大公子呢。”魏安笑咪咪地放下筷子,改喝熱可可,他起身去開冰箱,夾著電話筒,自冰箱里挑了一塊藍(lán)莓蛋糕出來。 “安子,我就知道誰都會忘,就你不會忘記咱們的交情。怎樣?找到工作了沒?我們男人最吃虧了,還要當(dāng)兵,班上女生聯(lián)絡(luò)得上的都是社會的老油條了,真不甘心啊。一塊出來見個面吧!” “好啊,什么時候見?”他又坐回電視前,一邊吃著蛋糕,一邊閑聊,任著八點(diǎn)檔繼續(xù)播著。 “不,我的意思是,班上同學(xué)會,你來吧??梢詳y伴參加,呃你沒兵變吧?” 魏安笑道:“你看我像嗎?” 那端的周宗清松了口氣?!皼]有就好。我對你真是不好意思,大學(xué)畢業(yè)前那次聚會,我真不該起哄,在全班面前拱你跟徐大小姐在一起。” “哎,提那做什么?!?/br> “沒辦法啊,印象太深刻了嘛。沒見過這么有緣分的男女嘛,小學(xué)時她就坐你隔壁,國中、高中也是同校,到大學(xué)居然還是同班,這真是可怕的緣分,對不對?” “我也覺得滿可怕的。”魏安笑道:“還好,我在公司沒見到她,不然我都要懷疑前輩子的仇人來尋仇,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qiáng)了?!?/br> “哈哈,就你這個人不解風(fēng)情,說什么仇人呢,說不定是” “周宗清,你是主辦人吧,同學(xué)會的話有誰?” “有誰???我看一下”周宗清一一念出人名,大概十二、三個?!芭?,還有徐大小姐。其它縣市的來不及來,有的呢,居然給我懷孕在安胎。安子,你說,這些女生在趕什么?趕解游戲任務(wù)嗎?以為做完了就沒事了是不是?” 魏安哈哈一笑?!澳慵刀拾?!叫你女朋友給你生一個啊?!?/br> “算了吧,沒錢沒房的,何況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喏,你會想跟你女朋友結(jié)婚嗎?”聲音里略帶迷惘。 魏安笑道:“有沒有那張結(jié)婚證書,好像沒差。反正我不是很喜歡小孩?!?/br> “看吧看吧,大家都一樣嘛,先立業(yè)再成家,偏偏女人就是想先結(jié)婚。想結(jié)婚干嘛啊,真是?!?/br> “周宗清,你一定被催婚了吧?” “難道你沒有?”周宗清唉聲嘆氣?!拔沂呛芟胱呦氯?,可是最近她愈來愈煩,一直念一直念,吵了好幾次算了,不提。這么久沒見了,吃個飯就結(jié)束多沒新意,徐大小姐借她家別墅,就讓我們在山林間烤rou,吹著徐徐晚風(fēng),聊著滄桑往事。安子,到時一塊聊通宵吧?!?/br> 魏安沈吟了一下,笑道: “聽起來不錯,不過恐怕我不行。最近工作太忙了,連假日都要視飛溝通,沒法子?!?/br> “這樣啊那個,真不是為了避見徐大小姐?” “我避見她做什么?”魏安爽朗笑道:“又不是我媽,真是。” “那個是沒錯啦。哈哈,我一直想見見你女朋友的說。我們?nèi)嘧钕矚g的弟弟魏安,究竟是被哪個女娃擄獲了呢。這樣吧,有空我們私下見個面吧,反正都住臺北,要見面容易,你要改變主意想去了,十八號前聯(lián)絡(luò)我一聲?!?/br> “沒問題?!蔽喊脖緛硪獟祀娫捔耍致犚娔穷^周宗清說道: “安子,你跟你女朋友還在同居吧?” “是啊,怎么?” “讓她叫你少吃點(diǎn)。從講電話到現(xiàn)在你到底吃了多少?這貪吃的毛病再不改,小心過三十發(fā)福?!?/br> 魏安又是一陣笑。他掛了電話,蛋糕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回去吃已經(jīng)涼掉的泡面,看著電視的狗血劇情。 他哈哈笑道:“什么嘛變臉上床也行?別開玩笑了,這男人是傻子啊?!彼恢遍_心笑著,直到這部戲播完明日預(yù)告,他才收拾干凈,去沖了個cao,在客廳打開筆電開始工作。 上班族果然跟學(xué)生生涯差很大,學(xué)生沒課了愛玩什么就玩什么,考試臨時抱佛腳天資夠就好,上了班卻截然不同,信息爆炸的時代不隨時下載存放在人腦里做數(shù)據(jù)上的更新,遲早被淘汰。 魏安又換了一杯咖啡在桌上,就這樣專注工作,直到門鈴聲響起,他才回過神去開門。 “哥!我們又來送貨了。媽南部的親戚寄水果上來,我們奉命拿幾袋給你嘗嘗?!备挲g相仿的青年笑嘻嘻地,他身后有個跟他長相相似的女孩。事實(shí)上,魏安也跟這對青年男女有一定程度的相像。 “何必這么麻煩呢?都進(jìn)來吧?!蔽喊残Φ馈?/br> “哥,剛洗澡啊,你怎么老是忘記吹頭發(fā),小心頭痛。”魏曉喬細(xì)聲說。 魏安摸了摸略濕的頭發(fā),笑道:“是啊,怎么老忘記?喏,冰箱有點(diǎn)心,自己拿吧。” 魏曉喬歡呼一聲,跑去自行取用了。 “喂,真不要臉耶你,我就知道你是來吃點(diǎn)心的?!蔽菏僭谒澈蠛暗溃戳宋喊惨谎?,聳聳肩。“你知道的,我就是來抽根煙的。要來一根嗎?” 魏安笑著接過。 魏盛勝開了窗,點(diǎn)了根煙,看著外頭的夜景,嘆道:“自己住#x679c;#x7136;比較好。我媽成天就在那里愛念,當(dāng)初叫我念碩士的是她,現(xiàn)在說工作比較好的也是她,連我女朋友她都要嫌。哥,我覺得還是你自由多了?!?/br> 魏安把玩著煙,沒抽,他笑道:“有爸媽疼總是比較好。”他已習(xí)慣魏盛勝他們把這里當(dāng)避難所,偶爾過來喘口氣。 “我完全沒感覺,我反而覺得你過得挺好的?!蔽菏賿哌^這不算大的房子。“雖然是中古屋,但你有本事貸下來,老頭子老放在嘴上念你有出息了?,F(xiàn)在的人真可悲,只會拿錢啊房子車子的來評估一個人的價值?!?/br> 魏安笑笑:“我工作還不到一年呢,如果不是陸爸要脫手,我哪買得起?” 魏盛勝頗有同感地點(diǎn)頭。做人要抓準(zhǔn)時機(jī),他不得不說他這個表哥,自從認(rèn)識了陸家父子后,什么都變了變得優(yōu)秀太多了。以前還沒感覺,現(xiàn)在他倒認(rèn)為他表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好事,至少避難什么的他還有地方去,要是一個落魄的表,算了吧,說不定還要魏家救濟(jì)呢。 “今晚在這里睡?”魏安問道。 “是啊。”魏盛勝瞄著客廳另一頭的魏曉喬,壓低聲音說:“哥,媽私下要我轉(zhuǎn)告你,幫忙勸勸曉喬,好像她在搞劈腿。媽是認(rèn)為沒結(jié)婚,可以多認(rèn)識幾個男生互相了解一下,我也是這樣想;不過爸就不一樣了,他說這叫男女關(guān)系混亂,媽說你個性跟爸一樣保守,或許你可以讓曉喬理解一下爸的想法,以免到時爸又高血壓?!?/br> 魏安瞟一眼正在挑蛋糕的魏曉喬,眼底隱約帶著漠然。 在他眼里,魏曉喬個性溫和甚至怯懦,很容易人云亦云,別人追她就接受,先前的感情也不處理干凈,問她是不是以結(jié)婚為前提在交往,她卻吞吞吐吐地說不會跟這個男人結(jié)婚。既然打從心底沒有這種意愿,為什么又要去交往?魏安無法理解也懶得去研究,但,他嘴里仍笑:“好啊?!?/br> “話說回來,哥,你這種老古板個性到底是怎么來的?要說遺傳我才不信呢?!睆膩頉]聽過他這個表哥有什么錯亂的男女關(guān)系。 魏安偏頭想了一下,笑道:“不知不覺中染上的?” 魏曉喬跑了過來,兩個大男人驀地閉上嘴。 她兩眼汪汪地看著魏安?!案?,晚上電話借我聊通宵。在家不能講太久,爸會念。我要跟我同學(xué)聊今天的劇情。什么嘛,變個臉就連自己的女人都認(rèn)不出來了嗎?就這樣跟壞女人關(guān)燈上床,我差點(diǎn)沒暈了過去。太扯了!我要打電話到電視臺抗議?!?/br> 魏盛勝吐了她一口煙?!澳鞘悄悴欢?,要我我也做同樣的事。男人是rou欲的動物,你懂不懂?臉都一樣跟誰在一起不是都差不多?做人不要太認(rèn)真,對吧,哥?” 魏安笑道“老實(shí)說,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你們隨意聊,我還有工作沒做完?!?/br> “真難得耶,我記得魏安表哥以前最愛看八點(diǎn)檔了?!蔽簳詥绦÷暤卣f。 “人的喜好會變嘛,”魏盛勝也不由自主地放低音量。沒辦法,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要工作,他也不好意思多說什么。 “可是我看表哥喜歡吃甜食的習(xí)慣沒有變,冰箱都塞得滿滿的呢?!?/br> “他遲早發(fā)福?!蔽菏倬偷戎@一天,魏家一個帥哥就夠。他瞄了一眼正在用筆電工作的魏安,不由得感慨:“還是工作好,有底氣?!辈贿^將來他順利畢業(yè),學(xué)歷上怎么樣也高魏安一等,那種感覺也是不錯。 “哥,你也去改個名字吧,就跟表哥一樣,改了名字,看,他大學(xué)順利畢業(yè)了,工作也很快找到了,魏安魏安,念久了,也就習(xí)慣魏安這名字了,反而忘記表哥本來叫魏寶平呢” 半夜魏盛勝起來上個廁所。 他瞇著眼打了個呵欠,隨便沖個手,半睡半醒地回到房間撲上去就睡。 “咦!奇怪?!彼艘幌?,床上有個巨無霸布偶。不是魏安嗎?他來住時都是跟魏安睡一間,曉喬睡另一間的。什么時候魏安變身了? 他抓抓頭發(fā),迷迷糊糊地又下了床,撞到桌沿。這似乎不是魏安那間房的擺設(shè)。 他胡亂順著桌上摸著,啪的一聲打開臺燈,再回頭一看,果然床上有個狗布偶,而桌上他惺忪的睡眼清醒了幾分。“這什么?”佛牌?他高舉起來瞇著眼看。 “有點(diǎn)眼熟呢”他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以前魏安隨身戴著的佛牌?這幾年倒沒見到他戴了。 他還記得當(dāng)年他偷偷上樓去亂畫魏安聯(lián)絡(luò)簿時也看到過,還被魏安狠狠打了一頓。 什么嘛,果然如此,再怎么珍惜,到最后也就丟在一旁了。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魏盛勝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把佛牌放入褲子后面的口袋,轉(zhuǎn)身面對站在門口的魏安。 魏安并沒有開燈,他只能借著窗外隱約的燈光看見魏安沒有笑的臉龐以及陰陰暗暗的眼神。他心一凜,再定睛一看,陰影覆去魏安的眼睛,剛才是他的錯覺吧?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錯房了” “走錯了,就出來吧。” 魏盛勝含糊應(yīng)了兩聲,走了出去,魏安替他合上門。 “哥,你沒睡啊?”看樣子比他清醒很多耶。 “早睡了,是突然醒來沒見到你,覺得奇怪,就起來看看?!?/br> “這樣啊?!蔽菏俪聊匚搽S他回房。魏安沒有意愿要開燈,他也就跟著摸黑走。 他記憶里的魏安,早就不是小時候那樣憤世嫉俗的魏寶平,而是一直笑咪咪,連他有時候都覺得還不錯的表哥。 剛才是光影的關(guān)系嗎?魏安冰冷地看著他,好像小時候那段模糊記憶里的魏寶平,一頭不惜自傷也要咬死敵人的兇殘野獸 “哥” “嗯?你睡里頭吧,也許晚些輪我去廁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