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森林深處有一座沉睡的火山，山頂上有一個巨大的巖洞，巖洞里住著一只的魔龍，他……”

    橘紅色的天空、噼啪作響的篝火、柔軟的帶血的動物皮毛還有堆積成山的，新鮮的動物尸體……空氣中殘留著獸rou炙烤后的香氣，你縮在奧塔結實的臂彎里，聽他用沉沉的嗓音給你講睡前故事。

    “我不要聽《魔龍撿蛋記》，我要聽《惡龍的夢想》！”

    你剛滿一歲，還是個咬不動rou塊、只會追著奧塔要奶喝的小龍崽，你很早便有了智識，會從奧塔僅有的幾個睡前故事里挑選出你最喜歡的那個。

    覆蓋著柔軟鱗片的、和腿一樣粗的尾巴輕輕拍打著地面，不安分地小爪子扒開奧塔胸前的獅子皮。

    奧塔有一對格外健壯的胸脯，深褐色的皮膚上布滿各種疤痕，像是交錯的荊棘叢林，在那片神秘的叢林里，聳立著一顆紅彤彤的果子，你嗅到了甜美的乳香，忍不住叼住它嘬吸起來。

    香甜的乳汁涌入口腔，你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奧塔被你日漸發(fā)育的牙齒咬得有些疼，不得不換一個你愛聽的睡前故事。

    “好吧。從前有一只兇猛的惡龍，它有一個畢生最偉大的夢想，那就是跑到人類的城堡中，搶走美麗的人類公主……”

    伴隨著奧塔低沉的嗓音，以及落在你背上極輕柔的拍撫，你心滿意足地嘬下最后一口乳汁，在奧塔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森林在夜幕中蘇醒，野獸一般吞噬掉最后一抹晚霞，鬃狗與狼嗚咽嗥叫著，奧塔輕拍你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低下頭，紅色的眼睛盯著你看了起來。

    你有一頭金色的頭發(fā)，皮膚像雪一樣白，濃密的睫毛下有一對寶石般的藍色眼睛。與健壯的魔龍幼崽完全不同，你羸弱瘦小，即便在人形奧塔的懷里，你也只有他的一半手臂長。

    盡管他一直說你是他的孩子，但隨著你日漸長大，這個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事實上，最近已經有其他龍族在四處拱火，散布謠言說你是他偷來的龍蛋，他們虎視眈眈，計劃著將你帶走，并揚言會為你找到你的親生父母……

    這片土地上的龍族一直不歡迎奧塔，不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一只奇怪的會產奶的雄龍，還因為  他身上帶有殘暴的魔龍的血脈。與奧塔的孤軍作戰(zhàn)不同，路地上的龍族團結一致，是他們一起將奧塔驅逐到了這座荒蕪的火山上。

    你在睡夢中砸了砸嘴，濕熱的小舌頭舔了舔奧塔的rutou，細細的刺痛感將他從冰冷血腥的回憶中拉了出來。

    奧塔抬起你的下巴，緩緩將rutou從你的嘴里拔出來，上面沾滿粘稠的唾液，乳尖被咬得略微紅腫，白色的乳汁仍在往外滲出。

    奧塔合攏衣領，小心翼翼地將你放到毯子上，你抱著雪白的熊皮蹭了蹭，尾巴耷拉在巖石上，奧塔用一根手指把它勾起來放在你的腰側。

    你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小龍崽，從殼里爬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半龍半人的樣子，看上去像陸地龍，后背卻蜷縮著一對退化了的翅膀，干枯而細瘦的翅骨上沒有龍翼，像兩根皺巴巴的樹枝。

    奧塔猜測你可能是人和龍結合的產物。他站起來走到山洞口，視線穿過那片神秘而危險的森林，最后落在了一座明亮高聳的尖塔上。

    那是人類的領地，是國王的城堡，在那里能找到許多和你一樣金發(fā)碧眼的人。

    奧塔本能地不喜歡那個地方，因為所謂的惡龍傳說，他為人類的士兵所驅趕，曾不止一次在外出覓食時被人類的長箭射穿翅膀。

    燈火通明的哨塔像是一只詭異的眼睛，它監(jiān)視著奧塔，等待著他虛弱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夜風拂過奧塔的鼻尖，他聞到了空氣中冰雪的氣息，漫長的冬季就要來了。

    奧塔將山洞口用來裝飾的樹枝堆得更密了一些，又搬來一塊巨石擋在了上山的唯一通道上——那是一處極為陡峭的懸崖，無論是陸地龍還是人類，他們恐怕連爬上來都做不到。

    忙完這一切，奧塔回到溫暖的山洞里，將小小的你裹進懷里，最后沉沉睡去。

    一夜之間，冰雪覆蓋山頂，這是你在世界上度過的第一個冬天，奧塔提前準備好了充足的食物，還用厚厚的動物皮毛給你做了保暖蔽體的衣服，你沒見過雪，第一眼以為是奧塔吃了鵝留下的羽毛。

    你歡快地撲進去，身體陷進雪堆里，只留一根尾巴在空中搖晃，奧塔勾住你的尾巴將沾滿冰雪的你拽出來，你甩動尾巴，將它們抖了下來。

    你好奇地去捧，它們又化在了你的手心里。

    奧塔用石頭磨成的刀分割凍僵的獸rou，然后丟進火堆里烤，你蹲在一旁，用木炭在石墻上涂畫。

    “奧塔，惡龍帶走了公主，然后呢？”

    奧塔不厭其煩地從頭給你講惡龍擄走公主的故事，直到你吃飽了奶要睡覺，他用一塊獸皮裹住你綁在懷里，又扛起一頭血淋淋的剝光了的老虎，將它埋進洞口前的雪堆里。

    你在他懷里安靜地睡著，等奧塔分批冷藏好食物，你才悠悠轉醒，鉆進奧塔的衣服里喝起奶來。

    入冬后，你的身體突然猛長了一截，已經快到奧塔一臂的長度了，你被奧塔養(yǎng)得很好，四肢健壯有力，每天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扛著一塊石頭往雪地里扔，再后來又下了一場雪，積雪沒過你的大腿，奧塔便不再讓你出去了。

    喜歡的故事終于講到了一半，被搶走女兒的國王命令一位勇猛的騎士闖進惡龍的巢xue救出公主，奧塔的講述讓你身臨其境，就好像立刻要面對騎士的人是你，那之后你開始格外在意自己的身體夠不夠強壯，纏著奧塔讓他教你捕獵的技巧。

    冬天里只能抓到一些雪兔，你沒有殺了它，而是將它養(yǎng)在了山洞里，它變成了你的好朋友，你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白雪。

    奧塔看到你抱著兔子喂它吃rou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奧塔很少在你面前笑，他的表情比山洞里的巖石還要冷硬，笑起來的時候卻比雪還柔軟。

    你坐在他的胳膊上蹭他的臉頰，奧塔的皮膚被你蹭得泛起紅暈，現(xiàn)在他又比雪溫暖了。

    那天晚上，奧塔變成龍，飛到森林里找了一些綠色的植物回來。一直到冬季結束，白雪都沒有被餓死。

    在冬季即將結束的一個夜晚，最后一場比鵝毛還要大的雪降落了，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刻，你們坐在篝火前，奧塔抱著你，你抱著白雪。

    奧塔撫摸著你的頭發(fā)，從發(fā)頂一直撫摸到發(fā)尾，他猛然間發(fā)現(xiàn)，你的頭發(fā)已經長到腰際了。

    “多蘿西，你想出去嗎？”

    你正專心地梳著白雪打結的毛，聽到奧塔的話，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兩顆亮晶晶的寶石。

    “可以嗎？”

    奧塔微微勾起嘴角：“當然可以，不過你要向我保證不會亂動?！?/br>
    “亂動？”

    很快你就明白了奧塔的意思，你站在堆滿樹枝的山洞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巨大的魔龍。

    自你有記憶起，見過最大的動物不過是奧塔捕回來的食草恐龍，但奧塔比食草恐龍還要大整整叁倍。

    深紅色的翅膀張開，輕輕一扇差點將你卷飛，你抱著白雪，無措地站在原地，直到奧塔伸出一只爪子，將你勾起來放進脖子上掛著的獸皮口袋里。

    奧塔載著你飛上高空，陸地上的一切都凝聚成了小小的點，像是密密麻麻的蟻蟲，風雪撲打在你臉上，奧塔低下頭，用下巴上的麟角將你頂回胸口。

    “先別出來，風太大了。”

    你乖乖地縮了回去，又過了一會兒，你聽到奧塔警告的低吼，他的胸腔像地震一樣震動起來。

    你忍不住抱緊白雪，很快外面安靜下來，只有翅膀劃破氣流的聲音，再然后，翅膀的聲音也沒有了，奧塔停在了火山的山頂上。

    他將你放到地上，身后的巖漿池因為積雪的緣故微微凍結，中央仍舊guntang的巖漿好似這座山的心臟一樣跳動著。

    奧塔沒有變回人形，他張開一側翅膀放在你的頭頂上，你背靠溫暖的巖漿石，看著絮狀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

    “奧塔，所以最后騎士救回公主了嗎？”

    你仍舊惦記著那個沒講完的故事，奧塔沉默地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城堡，而后緩緩開口。

    “嗯，故事的最后，公主回到了她的父親國王的身邊。”

    對于這樣一個結局，你有些失望，忍不住追問道：

    “那然后呢，惡龍呢？”

    “惡龍……”

    奧塔沉吟著，沒有說下去。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沒頭沒尾的故事，你抬起頭，突然發(fā)現(xiàn)遠處有一大片光亮。

    “奧塔，那是什么地方？”

    奧塔沒有看你手指的方向，他低下頭，巨大的紅色眼睛像是兩個炙熱的太陽，他的嗓音很低，比呢喃更輕，他或許并不想說實話。

    “那是…公主的城堡?！?/br>
    你遠遠的望著那座城堡，心中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奧塔故事里的惡龍?zhí)×耍绻悄愕脑挘欢ú粫斀o人類的騎士。

    從那天起，你的夢想也變成了擄走人類的公主。

    這件事，奧塔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