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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喝了一半的麥粥,阿笙聲音和粥湯一樣的冰涼:“也是后來才發(fā)覺的。雖不知道你是何時與阿鋤哥情投意合,還勸服他來幫你的?!?/br> “不過,讓一個和內(nèi)院丫鬟沒什么交集的身強力壯的人來動手,當(dāng)然比自己要強得多。你那日特意要夜間服侍崔姑母入眠,也是為了表明自己不在場吧?!?/br> 雙桃也徹底沒了胃口:“我倒不知阿笙你是這樣一個大義凜然的人,之前那翠柳不也在背地里頭罵你,沒想到你還能這樣去以德報怨?!?/br> 真奇怪。 阿笙問:“不知道,我何時說過是因為她了?” 雙桃捶捶自己混亂的腦子,努力冷靜思索起來:阿笙從未告知過崔姑母,連對著潑皮無賴的翠柳家人都緊守牙關(guān),她只是把那只鐲子給了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 雙桃霍地抬起頭:“原來你居然是因著崔大夫人?” 兩排柔軟微彎的睫毛輕顫,阿笙實在不能理解:“崔姑母到底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幫著大夫人來瞞她。你這是背主?。 ?/br> 避開女孩澄澈的視線,雙桃輕聲問:“你還記得我教你做的紙鳶嗎?” 有鳥有鳥群紙鳶,因風(fēng)假勢童子牽。 當(dāng)年阿笙真的是很黏著自己的雙桃jiejie,像小跟屁蟲一樣黏在后邊。 年紀(jì)也不大的雙桃發(fā)現(xiàn),小阿笙那時候總是艷羨地盯著高高飛起來的蝴蝶紙鳶,墻外模糊的歡聲笑語縈繞在耳畔。 雙桃問:“你很喜歡?” 那時阿笙睜大著水汪汪的眼睛,連忙慌張搖頭:“我更喜歡和雙桃jiejie一起做剪紙、編花繩。” 騙誰呢?那小眼睛的余光可一直跟著紙鳶跑呢。 那個時候,雙桃拍拍自己的手,不屑道:“這有何難?看你這個傻樣,我教你便是?!?/br> 話是這么說,可是年紀(jì)很小的雙桃自己也不會,但偏偏想要在阿笙面前顯得很厲害。 雙桃不打算做普通的紙鳶,要做就想要學(xué)古籍里面的做法,做最大最好飛得最遠(yuǎn)的紙鳶。 最先是要做好放紙鳶的線:把一塊琉璃敲碎,碾成顆粒的粉末,然后架起一只小砂鍋,小火慢煮著黃明膠,成了后,再把玻璃碎黏在普通的線上面。 可沒有想到,第一步就出了差錯。 好不容易找到了塊破舊琉璃,雙桃也不預(yù)警一聲,猛地把它敲碎在地,那飛起的碎片不僅弄破了雙桃的腿,還劃傷猝不及防的阿笙的小臉。 阿笙年紀(jì)小,這事情發(fā)生的太快,甚至都沒察覺出痛,先撲上去,卻不敢抱著雙桃的腿,只能望著雙桃劃爛的裙裾哇哇大哭:“雙桃jiejie,都是我不好,我再不敢做紙鳶了。” 在屋內(nèi)休憩的崔姑母聞聲走出來,一眼便看到阿笙滿臉的血混著淚水,給原還在迷糊盹著的崔姑母唬了一大跳,趕忙叫她進(jìn)屋擦藥,還訓(xùn)斥了雙桃一嘴:“怎么這樣不小心?!?/br> 可是,明明是阿笙她喜歡放紙鳶才叫她做的呀,她也受傷了。為何崔姑母就只能看得見阿笙,看不見她呢? 年紀(jì)尚幼的雙桃攥緊了拳頭:就如同娘一般,永遠(yuǎn)只能看到弟弟,而自己就是個礙眼的擺設(shè)。 這樣礙眼的場景,就一直記錄在雙桃的記憶里,延續(xù)到了她們長大的時候。 食圓影的酒樓里人跡罕至,唯有金青鳥啁啾聲環(huán)繞,阿笙終于明白了當(dāng)年莫名的冷落起始于哪。 或許是寒食節(jié)的食物都過于冰冷,阿笙的手也沁涼下來:“可我當(dāng)初,不是將崔姑母給的藥盡數(shù)送給你了嗎?還把我那幾個月的合意餅都留給了你?!?/br> 合意餅是阿笙當(dāng)時最愛吃的一款點心,可惜不常有,一個月也只得那么兩三塊,她忍著口水,盡數(shù)留給了雙桃。 阿笙忽然莞爾一笑:“是我忘卻了,你從來不愛吃甜食的?!?/br> 不是她鐘愛的東西,天下所有人都會喜愛的。 不過,“你為什么都不說呢?” 不但不說,還總要溫婉笑著,表示不要緊、沒事、很好吃,最后其實都很是鄙夷地給扔了吧。 那又何必呢? 雙桃縱使現(xiàn)在萬般窘迫狼狽,可莫名總是想要如同小時候一般,在阿笙面前撐撐沒什么必要的面子,譏誚道:“你后來不是也找崔小公子做紙鳶,玩得很開心嗎?” 小阿笙因著雙桃構(gòu)陷她偷藥材后,即使已經(jīng)和雙桃走的是橋歸橋、路歸路,可心里終究是不舒服。 說到底,小阿笙根本就不知道,那時候雙桃便已經(jīng)嫉恨于自己了。 因此,小阿笙還和在她看來穎秀絕倫的小公子面前傾訴:“公子,這究竟是為何啊?” 公子璜丟開手里頭的筆,瞥她一眼:“你想放風(fēng)箏?” 阿笙確實挺想的。 可這不是風(fēng)箏不風(fēng)箏的事啊。 還沒等阿笙的小腦袋瓜子轉(zhuǎn)明白,崔珩晏已經(jīng)行到架幾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jīng)挑出來那記載著如何做風(fēng)箏的《考工制記》。 他漫不經(jīng)心拍拍手上的灰塵,“這有何難?” 竟是如此雷厲風(fēng)行,已經(jīng)轉(zhuǎn)頭吩咐小廝去找工具木桿了。 小阿笙驚呆了:“可是我說過,再不做紙鳶的?!?/br> 崔珩晏將各類卷宗從書案上清下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竹絲和小刀,頭也不抬:“你還是好好待著,好好多寫幾個大字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