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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她主子。”崔姑母輕嗤一聲,強硬道,“只是我從前因著雙桃娘的原因,總是覺得對她不住。如果她不滿意這樁婚事,離開崔府便也罷了,反正她的賣身契我早就給了她的娘。” 如果雙桃性子真的像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軟和,倒也罷了。 怕就怕在,以雙桃寧可被賣去勾欄院都不愿意回頭找崔姑母求情的性子,這事情恐怕沒這么輕易了結(jié)。 沒有想到,阿笙在這件事情上倒好像是猜錯了。 還沒等到入夜,最近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雙桃居然就回來,好像早上失態(tài)哭著跑出門的不是自己,一下子變得成熟穩(wěn)重了不少,像是真的知錯。 而且,她還直直地向崔姑母跪下,語氣沉著:“是婢子之前不識得夫人好心,居然還頂撞您,實在是不知好歹至極。” 崔姑母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每次惹了自己生氣,都這副真誠致歉的樣子,索性直接挑明了問:“那你覺得這樁婚事如何?” 萬萬不曾想到的是,雙桃吸口氣后,深深一叩首,極其誠懇而認(rèn)真:“還請夫人責(zé)罰。您定下的婚事極好,婢子不能更滿意,只是莊子很遠(yuǎn),婢子憂慮之后就沒有機會多侍奉您了?!?/br> 崔姑母這下倒是真的有點震驚,完全沒想到她改主意改的這么快,原還以為會好好撕擄一番呢。 看來雙桃在自己身邊養(yǎng)了這么些年,到底還是和她那個不成器的娘不一樣,是一個曉得請事理的。估計哭過鬧過之后,也明白阿鋤他不是個良配了。 于是她態(tài)度也軟下來,“這都不妨事。都是在我身邊長大的,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br> 對著崔姑母沖著自己輕擺的手,雙桃動作一頓,然后膝行過去,將自己的頭輕輕搭在對方的膝蓋上,細(xì)著聲音叫過一聲“夫人?!?/br> 久違的,兩個人關(guān)系緩和不少,甚至雙桃還“改邪歸正”,經(jīng)常留在內(nèi)室里服侍崔姑母起居、用藥。 好像一切都在向正常而美好的軌道駛?cè)ァ?/br> 除了雙桃欠著阿笙的銀子,現(xiàn)在還沒還。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這是一篇古言。 第59章 都言落子無悔 芭蕉葉都掩蓋過更夫敲竹梆子聲響之際, 便是晚秋時分。 也許是換季的時候不小心吹了風(fēng), 一向身子孱弱的崔姑母又病倒了。 崔姑母因為身子不是特別康健, 經(jīng)常會外感風(fēng)寒或者風(fēng)熱暑濕,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也沒覺得是件大事。 縱然是這次崔姑母臥在病床上的時間增長, 所有人也只當(dāng)是前段時間她心情郁郁導(dǎo)致的病情嚴(yán)重,何況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抽絲。 崔姑母上了年紀(jì), 所以這病才會痊愈的這樣慢。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 崔姑母的病情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愈發(fā)嚴(yán)重, 崔大夫人來探望的時候,都特意在叮嚀她,別再為從前的煩心事勞動心神。 唯有李四老爺李垂文卻莫名覺得,這崔姑母生病的事情是因他而起, 在外面當(dāng)自己的風(fēng)流韻事傳播不說, 還不請自來。 連請?zhí)紱]有, 也不知道怎么跑進(jìn)的崔府, 反正李垂文是得意洋洋地跑到崔姑母院落里,說什么“如若康復(fù), 還是愿意在院里給她留一個位置”這種話。最后在阿笙指示之下, 被仆婦們拿掃帚給灰溜溜地打出門了。 然而不消說李冶勇登門好多次來探訪,就連李垂文的如夫人都攜禮上門,左一句“好夫人”又一句“受苦了”垂淚安慰。 可惜崔姑母的病情卻是一點都沒見好, 是日漸消瘦,眼見著真的被病痛熬的只剩下一把骨頭。 她們這些崔姑母的身邊大丫鬟更是不用提,雙桃不僅不再和阿鋤在馬廄私會,甚至卷著席子睡在了崔姑母的內(nèi)室里,這回是徹底住下了,端茶倒水、揉肩捏腿一應(yīng)俱全,細(xì)致的不能再細(xì)致。 不僅如此,每當(dāng)阿笙表示來替一替她時,雙桃還含著眼淚婉拒道:“我馬上就要嫁人了,而且還不是在涿郡。從此山高路遠(yuǎn),怕是再也見不到夫人了。就讓我趁此機會,最后盡一盡孝心吧?!?/br> 雙桃都這樣說,阿笙也不好再攔著,只能將其他諸如取膳食、從藥堂取藥、熬藥的跑腿事情包圓,最后不僅沒趁著秋天貼一層秋膘,因著每日來回奔走,竟然還清減了一圈。 饒是如此,崔姑母的身體情況依然是每況愈下,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便是醒著也只能說一會子話,就又會力竭而陷入久眠。 明面上大家都沒有說,不過背地里全都在念叨:這位怕是真的大限將至,就快要行將就木了。 這日惠風(fēng)和暢,虹銷雨霽,連崔姑母都因著今日天氣好,醒著的時間比以往長了不少,還擺擺手讓雙桃離開屋子,輕聲叫阿笙到她跟前來敘了兩句私密的話。 “若是我這次沒撐過去……” 一聽這個開頭,阿笙登時就急了,可還不等她說什么,崔姑母好像就早有預(yù)料般,摸過她細(xì)而軟的發(fā)絲,“你先聽我說完。” 崔姑母含著顆蜜餞,聲音也有點含糊的不清楚,像是在夢囈般:“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便是沒有這場病,恐怕也撐不得太久。那醫(yī)師說得對,我就是有心結(jié),便是過了這么長時間,我也難以釋懷。漂亮話誰都會說,可是人要是真的能做到這么清醒、萬事不掛懷,甚至俯仰無愧的話,還叫什么人呢?” 她幽幽道:“人啊,是真的會變的。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光明磊落,從不曾做虧心事??墒乾F(xiàn)在年紀(jì)大了再回頭想想,我真的有那樣溫良恭儉讓嗎?自詡是在濟弱扶傾,是否反而是慷他人之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