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有人皺眉,小聲嘟囔:“那哪來的毒???” 這不是前后矛盾嘛,凈胡鬧。 阿笙充耳不聞下面的質疑聲,接著說:“只不過這劑藥里面摻雜了龍涎香。” “這道名貴藥材于旁人或是無礙,唯有崔姑母吃不得這個。就像有的人嗅到桃花就會得桃花癬,崔姑母吃多了龍涎香,便可能會傷及性命?!?/br> “這下毒的人很是謹慎,每次都只投一點微末的劑量,特別是對于崔姑母這樣患著沉疴宿疾的,感官不是很靈便,嗅不來也很難嘗的出來。然而積少成多,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害得崔姑母長睡不醒,偏偏除了嗜睡沒有旁的征兆,便是醫(yī)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來?!?/br> 有醫(yī)師問診時,恰巧在門口聽著的小丫頭疑惑地問:“然而我今天聽這醫(yī)師嘗剩下半碗藥的時候說,里面沒有龍涎香啊?” 龍涎香是極其名貴的香料,千金難求,那醫(yī)師連蓽澄茄和小茴香的藥材都能分辨出來,沒道理辨識不出香氣如此獨特的龍涎香啊! 輕輕點頭,阿笙說:“沒錯,今天呈給崔姑母的藥沒什么旁的問題?!?/br>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余光瞥了一下落座喝茶的雙桃。 就發(fā)現(xiàn)在阿笙說完這句話后,對方原來繃緊的坐姿舒緩了不少,甚至連緊攥著的拳頭都微微松開,還有心情撿了粒果子嚼。 收回視線,阿笙接著道:“然則這藥喝得久了,崔姑母也察覺些許不對,雖則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著藥劑?!?/br> “但崔姑母也留了個心,為了不打草驚蛇,便有意喝一半藥后,將剩下的藥倒入盆栽里,等到累積的數(shù)量足夠后,想再找醫(yī)師來鑒別一番。”阿笙故意把崔姑母是畏苦的事情隱瞞了下來,輕輕柔柔地說,“可惜還沒等去問醫(yī)師,她就已經(jīng)病倒了。” “是這樣嗎?”阿笙轉過去,對面白如紙的人一字一頓道,“雙桃jiejie?!?/br> 雙桃抬起茶盞掩去神色瞬間的慌亂,笑起來,“原是這樣啊,看來阿笙你已經(jīng)問過醫(yī)師了。” 她磨了下指甲,“算起來的話,能摸到給夫人藥劑的,除了我本人,也就只有阿笙你了吧。” 雙桃微微抬眸看過來:“這樣說起來,我怎么好像聽灑掃的丫鬟說,每次你從膳房回來的時候,都會特意避開大路,而是專門走一條僻靜的小路呢?” 一個灑掃的丫鬟站出來,咽了口唾沫道:“而且,我之前每次說想要幫阿笙jiejie熬藥的時候,都被拒絕了?!?/br> 在阿笙靜靜看過來的目光下,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不是見不得人,為什么不讓我們幫忙呢?” 這是因著阿笙不想叫別的東西沖撞了藥味,不過她懶得也不想說。 “這還用問嗎?”阿笙展顏一笑,“當然是你不讓我信任啊?!?/br> 小丫頭臉色變得青白交接,咬著牙講不出話來。 見此狀,雙桃起身按過阿笙的肩,輕柔道:“既然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誰做的,不如先放下,等夫人醒了再裁決不遲,還是不要叫旁人看笑話” “說不準,是阿笙你走在小路上的時候,哪只成了精的貓妖悄悄投毒在藥劑里了呢?!彪p桃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眾人嗡嗡的議論聲更大。 出門采購一事,其實油水極大,許多仆婦早就因阿笙大包大攬,不許旁人插手買藥的事情對她不滿已久了,再加上本就因阿笙受崔姑母青眼而覺得嫉恨,此時這些人更是左一言右一語地譏嘲起來。 “是啊阿笙,說不準是你誤把龍涎香當成別的藥材一起熬煮了呢?” “不是都說崔姑母還活著嗎,那還不如等主子清醒了裁決,咱們?yōu)槿随咀拥哪睦锬茏龅昧酥??!?/br> “雙桃jiejie又不是壞人,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br> “對啊對啊,雙桃jiejie都快要嫁人了,做對不起夫人的事情對她沒什么好處的,她肯定不會這么做的?!?/br> “阿笙姑娘啊,我觍顏說一句,要不是老婆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恐怕都得懷疑你是在賊喊捉賊了?!?/br> “如若不是人心虛,何必越俎代庖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晚秋的最后一片葉子溫柔落在了阿笙的眉間,她恍惚地抬頭望了一眼像鎖住去年亭臺的苑落。 眾口鑠金。 這樣的詞匯,原來在現(xiàn)實中是真的會發(fā)生的。 原來平時言笑晏晏著、和自己嬉戲相伴的人,在崔姑母病倒后,就是這樣想自己的啊。 她自己怎樣倒是不要緊,可對他們而言,維護崔姑母也不過是吃力不討好,或者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嗎? 捏緊了腕間的串鏈,阿笙粲然而笑,是比降落未落的暮色下,將要升起的銀月還要奪目清美。 她問雙桃:“你知道為什么今天我送藥來的晚了嗎?” 雙桃面上依舊是恭謙而溫潤的,但內心里卻徒生出不好的預感。 今天中午藥送來得晚,當時崔姑母已經(jīng)在小睡,因而雙桃就又先跑去內室加熱了一遍。 結果因著阿笙忽然推門而入,雙桃一個哆嗦,竟是不小心跌了一跤,那藥碗就恰巧打碎在阿笙裙邊,還染臟了對方的裙擺。 崔姑母一向淺眠,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這樣大的聲響也沒有醒。 倒是阿笙很不好意思,以為是今天自己來的太晚的緣故才引得雙桃如此,便自己去換了裙擺又重新熬了藥送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