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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殺我千百次在線閱讀 - 第134頁

第134頁

    那哭得滿臉都是淚、數個侍衛(wèi)驅逐都牢牢抓著門、喚著“jiejie”“jiejie”的男童,也給崔姑母留下挺深刻的印象,她思索一番,還是道:“算了吧。我從前也給阿笙相看了些納為良妾的郎君,可總是會出些差錯,女郎腰板子也挺不直?!?/br>
    崔姑母搖搖頭:“就算是婢子,我也想讓她做個正頭娘子,便是家貧些也沒什么?!?/br>
    “這說的也是,您向來是心疼身邊人的?!贝浇俏⒐矗绶蛉说負Q過話題,“說起來,您院子也太冷清了,怎么身邊就阿笙一個大丫鬟?這崔大夫人的主母做的,未免也太不用心?!?/br>
    崔姑母挺詫異:“我前兩日宴會上瞧你們言笑晏晏的,還當你們兩個關系不錯。”

    “不過是面子情罷了?!比绶蛉溯p輕說道,“崔大夫人便是再好,又如何比得上那些年您的恩深義重呢?”

    如夫人摩挲一下自己保養(yǎng)得宜的手背,溫聲說:“誰對人有幾分好,妾總是能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的?!?/br>
    崔姑母也不在意地點點頭:“你這樣想也好。”

    才說完這話的功夫,掀簾的小丫鬟推開門扉,把食盒放回膳房的阿笙抬步邁進了屋里。

    一見女孩哆哆嗦嗦地進門來,像是在瑟瑟抖著雪花的小幼鹿,如夫人就笑了,“阿笙,你的崔姑母實在是心狠,居然只讓你一個人在身邊伺候。是不是給辛苦壞了?”

    阿笙還著實仔細地權衡思考了一下,認真道:“其實還好,內院里也沒什么活,很輕省。最主要是不用多說話,比較清靜?!?/br>
    一聽這話,崔姑母就笑出了聲,把阿笙叫到身邊,拍拍她的手,“人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心里總是亂哄哄的。把院子一關,雖然冷清,但是在屋里頭升起爐火,也總是暖和的。”

    真正冰寒的,就只有人心。

    緩緩點頭,如夫人認可道:“是這個道理?!?/br>
    冰寒的就只有人心,再沒有比這句話更對的了。

    用過飯也吃過果子點心后,如夫人柔聲告辭道:“雖是您不需要我再稱呼一聲夫人,可是這些年夫人是怎么樣照顧妾的,妾卻不能忘懷。不然和那些個白眼狼有什么不一樣?夫人便讓妾這樣叫著吧,不然妾實在良心難安。”

    微微點點頭,崔姑母眼角的紋路都細密地漾開:“看來你這些年也是真的看開了,這樣真好,想當年……”

    她說到這里停住,露出個歉意的微笑:“也是我對你不住,幸而你過得還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br>
    如夫人婉轉笑起來,低下頭,輕輕淺淺地說:“是的,已然都時過境遷,夫人沒必要再提。”

    “夫人?!毙⊙诀吲︴谄鹉_尖,擎著繪著大朵鮮艷牡丹的油紙傘,往她頭上遮。

    如夫人輕輕揮開傘,“說過多少次,背地里不要叫我夫人,就叫我是若姨娘?!?/br>
    想起什么,頂著風雪往外走的如夫人,聲音還是和從前一般的平淡:“雙桃的事情怎么樣了?”

    小丫鬟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不住顫著身子,聲音都斷斷續(xù)續(xù)地不清楚,“已經擱在油沙杉木的棺材里,另擇了一塊好地方下葬了?!?/br>
    如夫人接著問:“那個喚做阿鋤的呢?”

    “他母親有一點麻煩。”小丫鬟抿抿唇,“但是因著老爺的官聲,一具秋后死刑犯的尸骸還是很輕易拿到的。擱火堆里燒成灰后,已經按照您從前的吩咐,泡在水里頭揚在雙桃姑娘的墓碑上了。”

    “很好?!比绶蛉司従忣h首,眼看身邊的小丫鬟越走越慢,不由得嘆口氣,把自己的大氅解下來半邊,沖她招招手:“我這身雪氅給你披著吧?!?/br>
    小丫鬟不住搖頭,剛想推拒,說“這怎么行?”的時候,帶著小葉梔子濃厚香氣的氅衣已經溫暖地覆蓋過來,罩住了小丫鬟的全身。

    只著單衣的如夫人一絲一毫都不顫抖,甚至在這樣的風雪中還能裙不驚裾,挺直腰板向前走去,淡聲道:“我須得記得這些事?!?/br>
    無論嚴寒還是酷暑,無論貧窮還是富貴,她都一定要牢牢記得。

    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所以說,這都沒什么干系嗎?

    旁的人都已經放下,全都走出去了,輕輕柔柔道一聲全部忘懷,似乎曾經發(fā)生的事情就已經不復存在。

    哪里有這般輕而易舉的事情?

    旁人都忘了不打緊,她會記得的。

    她會永永遠遠地記得那一年和好的春日,月轉花影是怎樣輕移上春光,淺翠的綠苔是如何點綴在柴扉上。

    明明她也曾對未來懷抱著美好的幻想,明明她也曾搭過粘滿花的秋千一搖一蕩,憧憬著以后的快樂日子。

    原來已經過去這么久,可她卻還是能記得,真是奇怪啊。

    那時候是怎樣想的?

    她會成為一個正頭娘子,她會在紅燭點亮的日子里穿上朱色的婚衣,她會在生下孩子后微笑著聽他們嬉鬧著喚一聲母親。

    又是誰在蜻蜓飛舞著透明翅膀的時候,翻過爬山虎攀滿的土墻按住驚慌的少女;她又是怎樣連聲哭訴后,手指到底還是攥滿了零落的花泥;哪朵云霞飄出過云海的曙色,哪個褲帶子都沒拉緊的人已經哭訴央求聲音又語帶著脅迫;哪位高高在上的夫人穿金戴銀地喝一口茶,告訴她應得要認命。

    風雪如斯盛大,再不復當年錦瑟相和的春日融融,但卻比還是少女的她的去年今日溫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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