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娘娘，下官手里的，才是救您的藥方，您真不試試？”

    到這時候榮太妃再沒有不明白的，當初的事，看似平靜了二十年，外頭忽然興起的傳言，她突如其來險些喪命的急癥，這宮里，怕是再容不下一個活著的榮太妃了。

    徐太醫(yī)看榮太妃臉色幾經(jīng)轉(zhuǎn)變，慢條斯理坐下，隔著幾步同她對視，語調(diào)平和：

    “娘娘若肯安然赴死，永王想來是能保全的，但安懷公主牽涉其中，怕是不多久，也會因思母心切而病故。再往后說一些，紛紛擾擾前塵往事，倘或這般也鎮(zhèn)壓不住，娘娘就是死了，也會被挖墳戮尸，到那時候，永王想來也……”

    看榮太妃臉色驚懼蒼白，徐太醫(yī)歉然一笑：

    “畢竟自己做下的事，總得自己承擔后果，雖然晚了二十年。”

    “你到底是誰！”

    徐太醫(yī)挑眉：

    “娘娘心里不是有數(shù)么?！?/br>
    榮太妃冷笑：

    “你倒是膽子大！”

    “膽子不大，也不敢與虎謀皮不是？”

    “你想從我嘴里得到證言？”

    榮太妃想了想，又驕矜起來，覺著還能拿捏徐太醫(yī)，誰知徐太醫(yī)卻嗤笑：

    “娘娘，我是好人，只是想叫您死個明白罷了。瞧您說的，好似我有了您的證言，就會有人為我主持公道似的。”

    榮太妃冷笑僵在臉上，徐太醫(yī)又走來，手中的藥方子輕飄飄落在她身上，徐太醫(yī)轉(zhuǎn)身就走。榮太妃以為他欲擒故縱，眼睜睜看著徐太醫(yī)走出殿門再沒了蹤跡，才驚覺他是真不稀罕她所謂的內(nèi)情真相，以及證言。

    “來人！來人！”

    她再度歇斯底里大叫，方才引著徐太醫(yī)來的嬤嬤驚慌跑來：

    “娘娘！殿里不大對！除了門口的小路子，一個人都不見！”

    榮太妃卻氣喘吁吁一把攥住嬤嬤：

    “你去圣清殿告訴太上皇，衛(wèi)戍潛進宮了！”

    第八十八章

    嬤嬤愣了一下, 滿臉驚恐，轉(zhuǎn)身要走，榮太妃卻一把又攥住了她, 她驚慌回頭, 就看見了自家主子灰敗的臉色。

    “娘娘？”

    榮太妃搖頭。

    衛(wèi)戍再大的本事，在宮里還做不到如此, 她的殿內(nèi)殿外一個人都沒有, 是懷王的手筆。而太上皇已然對她下手，就算她幫太上皇捉拿衛(wèi)戍，那個冷心薄情的男人，也并不會因此便放過她。榮太妃苦笑：

    “筆墨伺候?！?/br>
    嬤嬤驚疑不定, 卻還是去鋪紙研墨，榮太妃強撐著起來，顫著手奮筆疾書, 寫了一封后，又寫一封。

    “娘娘？”

    這么會兒功夫，榮太妃愈發(fā)虛弱，她死死攥住嬤嬤交代：

    “把這封信送到衛(wèi)戍府上, 親自交給他的夫人。這一封……這一封, 交給懷王?！?/br>
    徐太醫(yī)從寧壽宮出來, 并沒回太醫(yī)署, 而是徑直出了宮，行到一處偏僻處, 撕掉臉上一層皮, 露出本來面目，繼而又貼了一層在臉上，在城里繞了幾繞, 才回衛(wèi)府去了。

    姜瓷正在練字，衛(wèi)戍二字如今得心應手，與衛(wèi)戍寫的一筆一劃分毫不差，只是風骨不同，她正滿意，岑卿進來傳話，說宮里送信出來。

    “宮里？”

    姜瓷拿著筆才詫異了一句，就見康虎從外頭匆匆而來，她接了信，吳嬤嬤會意的將人帶出書房外。姜瓷展信，就見約略一句，大約意思是只要衛(wèi)戍能保全她身后名，保住永王，她愿意把當年事端始末悉數(shù)告知。

    是誰送來的信已不言而喻。

    岑卿多少有些吃味兒，曾經(jīng)他是衛(wèi)戍心腹，如今許多事他卻一概不知。

    姜瓷看了看衛(wèi)戍眼色，便叫岑卿回信。

    允。

    只一個字，榮太妃收到的時候，頓時心安。

    “娘娘？”

    這么半日功夫，榮太妃心腹嬤嬤已約略知道怎么回事，雙眼通紅，榮太妃笑：

    “阿歡，我到如今，不虧。安懷身涉其中，恐難抽身，只要永王能保全，一脈傳承，誰也忘不了我這開宗的主子。呂鶯艷替我母女背了那么久的嫌疑，我甚至在罪民署安插了假的許瓔侍婢以防萬一，可歸根究底，只要做過的事，總有露的那一天。你去吧，衛(wèi)戍和懷王在宮里都有人，他們會保護你安然離開，你便去衛(wèi)府，帶著這封信?！?/br>
    嬤嬤顫抖著手接過信，眼淚就流了下來：

    “娘娘……”

    “去吧。”

    榮太妃搖頭，推了她一把，她一步三回頭，出了殿門，死死捂著嘴痛哭一場，連東西也顧不上收拾，便往宮外去。

    榮太妃交代的很是，這一路確實暢通無阻，甚至無人察覺，她便安然到了衛(wèi)府。

    姜瓷沒見這位宮里出來的梁嬤嬤，只吩咐岑卿將人安頓好。

    而那廂人都走后，榮太妃孤身在寢殿，喘息的聲音愈發(fā)清晰。少時，殿門口現(xiàn)出一道身影，榮太妃笑：

    “懷王時辰算的不錯，再晚半刻，怕是見不到了。”

    懷王背光，一張臉盡數(shù)隱藏在黑暗里，榮太妃嘴角沁出泛黑的血絲，她抹了一把，苦笑：

    “夫妻一場，終究這樣心狠。難怪當初娘娘會郁郁而終?！?/br>
    她抬頭，朝著懷王笑：

    “阿禾，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了。當初的事，都是你父皇屬意，畢竟你若一直意氣風發(fā)，你父皇不改立你為太子，朝中也難答應。那件事后，你被仇恨痛苦擊垮，娘娘卻暗中查了此事，那些沒有來得及隱藏的漏洞，娘娘知曉的一清二楚，難得許瓔和她一條心，把那些漏洞填補，幾乎天衣無縫，只要叫你以為是許瓔變了心，讓你恨她，才能保全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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