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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心中雜亂了。她一向自認(rèn)不是個矯情人兒,重活一世心里也算明明白白的,嫁人這一行除了裴珉,她的選擇里頭就折去了裴長仕那一類人。 這樣的人心思太深了,她看不明白,也把控不住。自來婚娶就是一把撐桿,皇帝講究后宮前朝制衡,那后宅也是如此,夫家太過高了自是不行的,秤砣子最好是掛在中間,當(dāng)然也免不了有人心甘情愿往另一端壓。 可圣旨一到,她又能如何呢?自己也要做一回失了穩(wěn)平的撐桿,秤砣子也不在手中受把控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最后腦子算的像是一本兒混帳,囫圇著就睡著了。 . 除夕過得冷清,往年還能跟著叔伯出去看攤舞,今年只能閉緊門,往各處換上新春聯(lián),家中無男丁,連炮竹都無人耍。家里沒幾口人,吃頓年飯連桌子也坐不滿,季候氏在主位上一圈掃過去,淚水就淌出來,筷子也拿不住,從衣襟取出帕子來慌慌遮著面,泣不成聲道:“盼了八年,也沒能和你父親再吃頓飯?!?/br> 這是多年的傷疤,結(jié)痂卡進(jìn)皮rou,一輩子都不會掉,見一次便疼一次,會落一次淚。 九思撫祖母的背,燈下鬢上的銀絲耀耀,扎的她眼跟著濕了,“除夕年節(jié)呢,您莫哭了,都瞧著呢?!?/br> 季候氏才緩緩收了眼淚,笑著招呼她們吃飯。一頓飯吃的無甚滋味。 等年夜飯用過,都去了偏廳,里頭點上幾盞油燈和蠟燭,避開外面寒風(fēng)獵獵,都圍坐在火爐邊說話,季候氏難得有些閑情給她們講古,《張道陵七試趙昇》開了個頭,看見有婆子立在外間,說急事來報,招進(jìn)來一問,是季婉清咳血咳得厲害,吃的藥也吐盡了。 年節(jié)忌諱行醫(yī)的,季候氏皺著眉聽完,問:“沒請錢大夫來看?” 婆子躬身回道:“正是請了,錢大夫也無法子,說惡疾難醫(yī),讓奴婢來跟您討個主意?!?/br> 季候氏嘆口氣,“叫下頭人且精心看顧著罷,錢大夫且這么說了,那我去也無用。” 婆子諾一聲便退了出去。旁邊的的越姨娘撐著下巴打瞌睡,搖搖晃晃的在椅子上,她是雙身子貴重十分,季候氏叫劉mama先送她回去。 劉mama應(yīng)聲而去,九思看越氏顯懷的身子,行動都有些不方便了,小聲問:“姨娘這有六月多了吧?!?/br> 婉茹笑盈盈道:“都快七月了,倒是不孕吐了,只是還嗜睡的很,原來還有些胎像不穩(wěn)的,現(xiàn)在大夫來看都說好得很?!?/br> 九思看了一眼婉茹,她這話說的太過討巧,先說如今安穩(wěn)了,又提林氏和季婉茹那起子事兒。越氏下頭又怎么會教出個蠢的。 想起先前朝暉院旁邊動靜可不小,先前年夜飯沒請她,還是梁mama特意去那邊安排了一桌菜,又挑揀了一箱子的金銀首飾,才算是止住那人的嘴。 九思讓丫鬟加了茶,朝祖母笑道:“您福氣真是在后頭,等今夜睡過去明天一睜眼,可就是兩個孫子等著您抱!” 季候氏彎了彎嘴角,臉上止不住的高興,“宮里下來的料子好,我選幾匹給繡娘先裁出來?!边@屋里坐著都是女子,寶竹十分有眼色的去屋里拿了笸籮,繡線和繃架子出來,分給幾人。 九思往上頭入針,也沒想好要繡個什么,婉茹就已經(jīng)描了魚戲蓮花的樣子,一邊道:“等meimei生出來,沒多久就是熱天兒了,我給她做個清涼爽快的?!?/br> 九思看她,說這話的神色十分認(rèn)真,便笑了笑:“怎么就知道是個meimei,不是個弟弟呢?” 婉茹直起身子,細(xì)想一番,“若說實話,我還是盼著是個弟弟,咱們府里除了大伯父,就再也無男丁了,若是姨娘生個男孩兒,好好讀書將來建功立業(yè),才好護(hù)著咱們家?!?/br> 她話說的十分認(rèn)真,季候氏隨即跟著笑了,“這話說的不錯,祖母賞你一塊金元寶?!?/br> 婉茹受了賞還退卻了一番,九思挑起唇笑:“你收著,這可是祖母特意給你的。”, 她這才收下,湊過去看九思在絹布上已經(jīng)繡了一艘小船的紋樣,好奇道:“向來繡花繡鳥繡小貓兒小狗的,三jiejie這個小舟倒是新奇?!?/br> 九思解釋道:“前日看了一幅畫,很是有幾分意境,山水江流我是繡不出來了,只能挑揀著里頭的小舟比劃兩下?!?/br> 婉茹抿著唇笑:“三jiejie讀的書多,還謙虛呢!” 九思淡淡笑了笑,換了一色兒的繡線,岔開話:“也不知道大伯在京中如何?!?/br> 也不是她居安思危,章明達(dá)這座大山一旦撼動,那便是一波狂波巨浪,這讓人如何心靜?。∫膊还馐羌炯胰绱?,怕是連著著諸多權(quán)貴世家,在家中也是坐不安逸的罷。 季候氏愁上眉頭,嘆道:“我就是憂心著,只盼你大伯平平安安的,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出這事兒,年也過不安生的?!?/br> 九思想了下,寬慰她:“咱們家和章家一向沒有交集,大伯在朝中也不算十分打眼,您不用太過擔(dān)心了?!?/br> 季候氏握著針許久沒有說話,最后才道:“就盼著他早些回來。” 早些回來,也才能了九思這門婚事到底如何了,就這么拖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她又想起季婉清的病,終究還是季家的小姐,大房的血脈。便吩咐劉mama:“你喊人到處去尋尋大夫,診金如何高也沒什么關(guān)系,只要能把病醫(yī)好了,再多些也無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