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進嬸舉手問：“華子那幾句話太長了，我可不可以只說‘我要為人民服務’。”

    葉韶光笑意盈盈：“當然可以。”

    “鄉(xiāng)親們，只要帶上‘為人民服務’五個字，你們怎么說都行?！?/br>
    有人大喊：“韶光，你再給舉個例子唄?！?/br>
    葉韶光爽快道了聲好，轉(zhuǎn)身問王百華：“聽說你們村的雞只跟供銷社換糧食，若是有人提出愿意出高價跟你們買雞，你們會賣嗎？”

    王百華一臉真誠道：“我要為人民服務?！?/br>
    葉韶光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人群：“你們懂了嗎？”

    眾人狂點頭，王大鵬總結(jié)式說道：“太簡單了，不就是說為人民服務么，我閉著眼睛都會說?！?/br>
    其他人也紛紛叫嚷著簡單。葉韶光看向王大鵬，眼里都是贊賞。

    她笑瞇瞇道：“大鵬領悟得很快，不過你也別太自信，得經(jīng)常練習，不然到了領導面前說不出話來，得的可就不是表揚了，而是笑話?！?/br>
    王大鵬連連保證：“我肯定好好練?！?/br>
    大多數(shù)人都有跟王大鵬一樣的心思，聽他說會好好練習，其他人也紛紛表示會經(jīng)常練習。

    葉韶光暗道成了，將大聲公還給王百富，低調(diào)地功成身退。

    領導下鄉(xiāng)這一天，長水村家家戶戶拿出過年時才掛的紅布，將紅布正正式式地掛在門欄或者門前的樹枝上。

    每家每戶的紅布只有小小一塊，將這些紅布掛到枝頭上，一眼看過去周圍一片紅火，看著就讓人熱血沸騰。

    不僅如此，長水村全體成員還進行了不下五遍的大掃除，不管是雞舍還是食堂都被擦得干干凈凈，干凈得能照出人影來。

    王百富指揮男人們將大鑼鼓、銅鑼以及喇叭搬到村口，準備在領導進村時奏樂歡迎。

    葉韶光跟王百華拿了紅紙讓葉紅軍寫字，寫的都是‘歡迎領導下鄉(xiāng)’、‘為人民服務’、‘踏實肯干’之類的詞句。

    葉韶光攏共裁了十來張紅紙，全部寫上后將紅紙貼到了村口最顯眼的位置。

    臨近中午時分，十來輛自行車往長水村的方向騎。

    葉韶光就防著他們悶不吭聲地來，早在村口一百來米的地方布置了人。

    見有自行車經(jīng)過，躲在暗處的人快步回村。

    “領導來了，大家快準備！”

    王百富深吸一口氣，揚手道：“奏樂的人準備，一會領導一進村你們就開始奏樂。”

    眾人齊齊點頭，扭頭盯著路口看。

    過了不久，有一輛自行車出現(xiàn)在村口，王百富握手成拳，高呼：“來了！”

    奏樂的人開始奏樂，滴滴答答的聲音響徹天際。

    副市長騎在后頭，聽到奏樂后疑惑道：“前邊有人去世了？”

    不然為什么平白無故地奏樂？

    鎮(zhèn)領導對長水村玩的這一套很熟悉，含蓄道：“副市長，鄉(xiāng)親們一般會在高興的時候奏樂?！?/br>
    領導下鄉(xiāng)可不就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副市長不敢茍同，蹙著眉心加快速度。

    越是臨近長水村，耳邊的奏樂聲越是響亮，副市長嘀咕長水村該不會有白事吧？

    他帶著疑惑一鼓作氣將自行車騎進村子，長水村的人站成兩排，高呼：“歡迎領導，歡迎領導?！?/br>
    副市長抽了抽嘴角，之前他還在想平白無故奏樂很奇怪，進了村才知道這些‘滴滴噠噠’聲是專門給他演奏的。

    用不同的心思去聽，他覺得這些奏樂還挺喜慶。

    他將車停下，王百富領人走了過去：“各位領導好，我是長水村的大隊長王百富。”

    副市長掃了他一眼，面帶笑容道：“你也好?！?/br>
    王百富心里激動，以至于背了好幾天的客套話一句也想不起來。

    鎮(zhèn)領導打圓場道：“副市長來這一趟，為的是指導你們工作。”

    “小王啊，你們的雞舍在哪，前面帶路，領我們看看去?！?/br>
    副市長正有此意，笑著點了點頭。

    王百富出了一腦門汗，底氣不足道：“各位領導，現(xiàn)在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要不咱們先去喝一杯？”

    葉韶光不是這樣教他的，阿進嬸拍了下腦門，拉過葉韶光道：“指靠百富是不成了，你過去幫他圓圓場?！?/br>
    葉韶光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她道了聲好，悄無聲息從人群中挪了過去。

    她忽然出現(xiàn)在副市長旁邊，一臉激動道：“歡迎領導蒞臨指導?！?/br>
    她扭頭看向王百富：“富哥，天氣這么熱，可不能讓領導頂著大太陽指導工作?！?/br>
    副市長正要說不要緊，葉韶光搶先道：“領導的身體是重中之重，萬一熱中暑了怎么辦？”

    “富哥，咱們趕緊請領導去食堂納涼?！?/br>
    說著根本不等副市長等人做出反應，立刻簇擁著他們走向食堂。

    副市長等人好像趕鴨子上架的鴨子似的被拉著走進食堂，然后被拉著坐下，直到人手塞了一個搪瓷缸子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了。

    葉韶光坐到副市長旁邊，興高采烈道：“市長，這里就是建學校的地方?！?/br>
    副市長左右看了看，雖然食堂被整改過，但還是能看出是食堂的痕跡：“這里以前是食堂？”

    葉韶光猛點頭：“嗯吶，我們村的人想著食堂放著不用也是浪費，干脆直接將食堂改造成學校，不浪費一土一木?！?/br>
    副市長就喜歡葉韶光的這份拼搏勁，他夸獎道：“你們做得很好?！?/br>
    葉韶光笑得一臉謙虛：“市長，我們算過了，幾天后是好日子，適合開學堂。我們想在五天后正式開學堂，您覺得可以嗎？”

    副市長移開視線，他見葉韶光說得激動，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韶光同志，我理解你想讓孩子們早日讀書寫字的心情，只是教師人手緊缺，上邊撥的人還沒過來?！?/br>
    不是沒過來，是根本就沒有撥過來。

    葉韶光實誠道：“市長，我們有老師?！?/br>
    她小聲道：“我媽以前是老師，她可以先補上教師的缺。”

    “不過我媽已經(jīng)好幾年沒教書育人了，可能跟其他老師有差距?！?/br>
    副市長歡喜不已：“真是太好了。”

    葉韶光笑得燦爛，激動道：“市長，咱們的學校肯定能辦好?！?/br>
    她這邊跟領導說著話，另外一邊阿進嬸指揮婆子媳婦生火做飯，葉韶光說了，可不能讓領導們餓著肚子指導工作。

    不過，為了體現(xiàn)長水村艱苦樸素這一面，葉韶光特意讓阿進嬸熬米糠粥，還讓她殺了最瘦的幾只雞和幾只鴨子。

    阿進嬸領著人將飯菜搬進食堂，一時間，飯香味侵襲了眾人的味蕾，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副市長板起臉問：“胡鬧，工作還沒開始，飯菜倒是上來了?！?/br>
    他看向葉韶光：“你們都是這樣工作的？”

    葉韶光哭喪著臉，實誠道：“市長，我們還沒吃飯，正餓著呢。”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飯菜不是特意給領導準備的。

    副市長凝眉不展：“你們吃，我出去走走?！?/br>
    葉韶光趕緊拉住他：“市長，您要是不吃我們哪里敢吃喲。”

    她意有所指地掃向人群：“大家都看著您呢。”

    副市長被她哄著勸著坐下吃飯，阿進嬸給每人盛了一碗米糠粥?？粗肜锏闹?，副市長感慨不已，都說長水村人天天大魚大rou，原來一切都是謠傳。

    阿進嬸領人將燉雞和燉鴨擺上桌，葉韶光小心翼翼道：“市長，我自作主張讓人燉了雞和鴨子，您不會罵我吧？”

    她的表情怯懦，滿臉都是心虛。

    副市長見她認錯態(tài)度良好，只口頭教育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犯了。”

    他暗想葉韶光同志果然像傳言那樣想盡辦法給領導送rou吃。

    她的這份心意，他領下了。

    這幾個月長水村人吃得都是水撈飯，乍然間吃米糠粥，還挺不習慣，總覺得米糠割嗓子割得厲害。

    因為米糠粥難吃，在座的長水村人都吃得很‘矜持’，一粒一粒挑著米粒吃。他們的表現(xiàn)看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就是珍惜糧食，心懷感恩的表現(xiàn)。

    吃罷了午飯，葉韶光領副市長等人去看雞舍。

    母雞們?nèi)帕顺鋈?，鴨子和鵝也放去了水田，雞舍里只堆放了一兩箱雞蛋：“各位領導，這里就是雞舍?！?/br>
    聽說是雞舍，眾人下意識捂住鼻子，認為里面會臭熏天。

    但當他們走進去時才發(fā)現(xiàn)里邊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臭，雞舍的衛(wèi)生情況很好。

    副市長邊看邊點頭：“這里還挺干凈?！?/br>
    葉韶光自豪道：“不瞞您說，我們每天都要將雞舍擦五遍?！?/br>
    副市長驚訝問：“五遍？”

    葉韶光一副理所應當?shù)臉幼拥溃骸氨仨毑廖灞?，我們得為母雞們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俗話不是說么，要想讓馬跑得快，就得把馬養(yǎng)好了，養(yǎng)雞也是一樣的道理?！?/br>
    “廣大人民群眾都指著咱們長水村的雞蛋呢，我們必須好好養(yǎng)，不能讓廣大人民群眾失望?！?/br>
    副市長感慨不已，連連點頭。

    出了雞舍，副市長提出到處走走看，并且不要長水村的人作陪。

    葉韶光爽快應了，馬上帶人離開。

    等葉韶光一走，副市長召集其他人說道：“長水村很不錯，大家多去看，多去問，回去后都寫一篇觀察報告。”

    說著，他率先離開。他沿著東邊往水田的方向走。

    一路上有不少喊領導好，他一一微笑頷首回應。到了水田，他見田埂上坐著一個老實憨厚的漢子，心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他快步走過去，搭話道：“這位同志，你們田里怎么沒種莊稼？”

    這位老實憨厚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來田里放鴨子跟鵝的王大鵬。

    王大鵬一聽對方喊‘這位同志’立刻緊繃起來，暗想這位肯定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