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墨：“哈……”

    屋里冷的手腳冰涼，一只手捂著嘴哈氣隨著拇指搓了食指第二個關(guān)節(jié)想多一點溫度，裹著一條小被縮在床上，自己家的大金毛趴在一邊身子也不自主的靠過去輕蹭那皮毛，另一只手拿著手電照的是放在膝上立著的漫畫書。

    “狗老大，你什么時候能像蝙蝠俠一樣？”

    手過去拍了下那只金毛的腦袋得來一聲唔叫，揉了揉撫慰著那大家伙反而鉆到自個懷里來，勉強抱了又扯著狗腿兒往自己懷里拽了拽，時間越來越晚屋子里也愈發(fā)的陰冷，一雙腳不停的在床單上開會蹭著。

    小身子松開了狗趴下往床邊爬了很短一段距離去夠臺燈的開關(guān)，屋子實在是冷還沒有光，算是想借著臺燈能帶來點慰藉，手臂伸的挺遠(yuǎn)里面那根被拉著的筋已經(jīng)開始酸痛了，皺了眉頭舔了下唇瓣努著小嘴。

    “差一點……就一點啦……”

    “啪——”

    按了兩三下都沒有預(yù)想的燈光，屋子里還是依舊的暗，看這樣子是停電了。看了眼一旁的手電也愈發(fā)的暗，大金毛也已經(jīng)離開了屋子，想著家中的蠟燭許是在桌子上，腳剛伸出被子就覺著涼意滲進(jìn)了骨頭里蔓延，手里頭還抱著床頭的泰迪熊玩偶，小碎步倒騰著跑到桌子前，從火柴盒里拿了一根點亮蠟芯。

    似緩過神的舒了口氣，顛了顛懷里的玩偶火柴盒放在桌子上卻沒有撒手?；厣硎謳У沽讼灎T，蠟滴滴在手背上的刺痛，既而就是蠟燭落地的聲響。

    桌子旁的小地毯被直接點燃，火勢連帶著上面易燃物快速到了一旁的沙發(fā)，再到窗簾，扔下手里的泰迪熊跌坐在地上，呼吸顫抖著無法做聲，緩了神想爬起來想去開門，門把手的溫度卻是直接燙紅了手心，屋中煙霧彌漫，熱浪卷著灰塵從喉嚨鼻腔進(jìn)入呼吸道瀕臨窒息，眼睛刺痛著不停的流著眼淚。

    “會死的么……”

    有些虛脫的躺在地上，竭盡全力的的爬到了墻邊，手不停的扒著墻，棚頂?shù)牡鯚舻袅讼聛聿ＡR了過來刺入皮膚都感覺不到多少的痛處，意識掙扎著浮浮沉沉伴著腦海的嗡鳴，徹底的安靜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清晨了，口干舌燥喉嚨還沙啞著的刺痛感，窗簾拉上了眼睛也不敢太看向窗子，環(huán)顧著四周。

    醫(yī)院么。

    身上不少的地方被纏上了繃帶，主要是右手臂和右腿，稍稍一動都有著撕開皮rou的疼痛感，紗布包裹的地方在發(fā)熱也不知是發(fā)炎了還是怎么樣。

    “是的……孩子右側(cè)身體燒傷比較嚴(yán)重……喉嚨可能以后也會留下病根，眼睛的視力也要查……”

    石楠剛得知破產(chǎn)這個消息的時候，腦袋里全是一片空白，混雜著難以置信和不知所措的情緒涌上心頭，隨后便是歇斯底里的發(fā)泄。

    “cao你媽逼的。”

    口中喋喋不斷的罵著臟話，在極度的受激狀態(tài)下就連那僅存的一點素質(zhì)都丟的不見。

    cao起金屬球棍對著辦公室內(nèi)的物件一頓猛砸，暴躁的情緒瘋狂宣泄于手上的動作中。

    原本立于墻角的落地?zé)舯徽鄢蓛啥?，黃花梨的辦公桌也被打砸的不成樣子。抬起一腳把桌子踹翻，再反手一棍子敲爛了原本擺在桌上的座機。

    “都是他娘的鏢子玩意！”

    一陣無腦的發(fā)泄過后，大腦因為憤怒而有些缺氧，喘著粗氣用鋼棒杵著地，也許是這種暴力宣泄起了作用，也可能是終于接受破產(chǎn)的事實，總之失控的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

    翻翻找找從地上辦公桌抽屜里摸出半包香煙，壓抑著情緒從中抽出一支點上，深吸一口后就癱坐在辦公椅里。

    地板上凌亂的散落著未簽署的售賣股份的合同，黃花梨的桌面上是破損的碎木屑，看的自己一陣rou疼。曾幾何時在這張桌子上，自己簽署過上千萬的合同，也睡過不少靚麗的女人?？扇缃?，也是在這張桌子上，卻親手簽下自己公司破產(chǎn)的證明。

    煙霧裹雜著尼古丁和其他致癌物質(zhì)滾進(jìn)肺里。煙頭上的紅點漸熄，熾熱的煙灰從上面脫落掉在了手背上，“嘶，真他娘的燙。”把煙頭在扶手上杵滅了，將手背燙傷的那塊放在嘴里含著。

    兩手撐著椅扶手想要站起來活動活動，不料腳下一個踉蹌竟直挺挺倒在地上。一股發(fā)燙的殷紅從額上緩緩流下迷了眼睛，這下吃了痛，只得兩手捂著額角，從地上挪動至倒地的辦公桌邊，緩緩靠下。

    “還真他娘是禍不單行啊，哈?！?/br>
    自嘲的嘟囔兩句，想著應(yīng)該給保安室打個電話送自己去醫(yī)院。一手盡力的堵住還在冒血的傷口，另一只手拼了老命去摸索不遠(yuǎn)處的電話機，即將摸到時卻突然記起，就在剛剛，這臺電話已經(jīng)被自己親手砸的粉碎。

    “cao?！?/br>
    兩束白光從窗簾的縫隙里透進(jìn)來，這應(yīng)該是走道里的日照燈，看來已經(jīng)到晚上了。兩眼有些迷離，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只覺得全身都充斥著深深的無力感，cao，老子不會就這么歇菜了吧，努力抬起手腕，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從血痂的縫隙里窺到腕表上的時間，“媽蛋，破表還停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二十分鐘，也可能是兩個小時，迷迷糊糊間隱約好像聽到走道里有人經(jīng)過的動靜，心想可能是保安來巡邏了。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步，兩步，沉悶的腳步聲似乎有催眠的作用，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徹底遁入黑暗。

    再睜開眼時，入目先是刺眼的亮白，之后便聞到醫(yī)院消毒水的臭味，眼睛上的血痂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斜眼掃視發(fā)現(xiàn)手指上夾著不認(rèn)識的一系列醫(yī)用工具，好像還有根管子。順著管子往上看，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管子是順著鼻孔插進(jìn)了自己的身體里，這一切都看起來十分陌生。

    不過這沒什么好怕的，至少，撿回來一條命不是？

    只要，活著，就夠了。

    活著，僅此而已。

    雖仍是秋日，涼風(fēng)已隱約有了冬天的架勢，裹挾著涼意從頸窩滑入順著脊梁骨引得身子一陣寒顫。縮頸弓腰雙手插在兜里快步前行，趕路間余光瞥到路邊掛鐘時間已然避進(jìn)最后約定的談判時間，掐著點兒閃進(jìn)大樓的玻璃門，咖啡廳中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正端起咖啡欲飲。

    石楠幾步上前立于人身前扯出個尷尬的笑臉?biāo)闶谴蛘泻簦鹿炯磳⑸鲜袦?zhǔn)時忙的狼狽不堪，卻不料那人卻是當(dāng)做沒看見的樣子兀自抿了口咖啡。見狀心中慍怒不敢發(fā)，只得尷尬的坐到人對面將文件置于人面前，輕咳兩聲清了嗓子在人閱讀完畢后小心翼翼地開口:

    “您好，我是nsb公司的石楠，您看這個項目。”

    眼前人點上了雪茄吞云吐霧沒有回應(yīng)，心下一緊雙目緊盯人面部表情試圖發(fā)現(xiàn)些什么，不了口袋中傳來陣震動緊接便是鈴聲傳來。暗自咒罵一句電話來的不是時候，焦頭爛額地捂住音響口連聲賠禮，從立起到步至墻角身后的帶著鄙夷的眼光似乎一直戳著自己的脊梁。

    “nsb的石楠先生嗎，我是wbsb的負(fù)責(zé)任?！蹦诰W(wǎng)絡(luò)上發(fā)表的內(nèi)容我們老總覺得很有新意，想和您約個時間談?wù)勍顿Y的事宜。

    聞言一愣隨即狂喜涌上心頭，深呼吸幾下平靜了顫抖的身子壓著喉嚨和人約了個時間地點，掛了電話從兜里抽出根煙緩緩點燃，斂去興奮抹平嘴角的弧度向回走。再次落座后心態(tài)不同，見人半天不逼逼一句冷哼一聲，從人手中抽去文件往腋窩下一夾留他一臉懵比坐在原地。

    喝您的咖啡去吧，裝逼犯。

    心里豎了個中指攔車前往約定地點，車門打開一道緩緩敞開鐵制大門映入眼簾，提腿跨入后電話中的聲音傳來:

    “石先生，您看這家醫(yī)院是否和您胃口？”

    夏日時分的陽光，總是帶著灼熱到令人又愛又恨的溫度。哪怕是坐于樹的陰影之下，也無法妄圖扶疏的枝葉擋去一點兒熱量。甚至還得忍受，早在春天來臨之際就開始瘋長的花草，顧蕭十分肆意地給自己的褲腳沾了些許的粉末。

    “我不信上帝，我的信仰是你?！?/br>
    尖銳的筆頭劃過卡片，團(tuán)簇的墨痕渲了開來，在紙面間碎下——潦草到只能堪堪看出內(nèi)容的字跡。皺起眉頭頗為嫌惡地輕哼了聲，指隙合攏挾住筆根，曲臂覆掌又將筆尖烙下，在自己所寫的第二個“我”字下方點了一點。

    “嘿，你這樣不行?！?/br>
    嘟噥著將鋼筆隨意地丟在一邊，抬起左手搭在鼻梁上方，五指攤開時恰好遮住了雙目，也算勉強遮住了過于刺眼的陽光。趁機將憋在胸口的一口悶氣喘出，卻在下一刻只感覺更加難耐，難耐到足以窒息的程度。

    也是實在沒法透過氣，臉上只能露出苦笑，再次喃喃自語，“是啊，這樣是不行的?！?/br>
    她是個追求完美的姑娘，所以不會喜歡這種rou麻的話和這種不太好的字。

    可事到如今，卻也來不及去周全什么了。支脊起身雙腳穩(wěn)踏于地，從身后取出早備好的，盛開得鮮艷的玫瑰，挑起根部夾于臂彎，再將先前寫好的卡片快速插了進(jìn)去。

    “噢——還有這種態(tài)度?！睌肯卵鄄€自嘲地笑了笑，執(zhí)著花的手心滲出汗?jié)n。隨后復(fù)又將花握緊，現(xiàn)在是連著心口一起揣了起來。

    再次抬眸，便是見那心儀的姑娘款款走來，粉頰窩笑，眉眼如畫。

    “我喜歡你?！?/br>
    沒措好詞的后果，就是見到她的第一眼后，只有句簡單到離譜的話率先冒了出來。

    是這樣了。一個長得漂亮，衣著精致的姑娘，她黝黑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只是個局促地向她表白的普通青年。

    這真他媽糟透了。

    仿佛是溫度在一剎那直升到一個極端的點，而后突然墮下，直到手腳徹底得冰涼。到最后淪落的，也許只有失敗。

    生生地扯開嘴角，將手中的玫瑰遞至她的跟前，明明心中預(yù)料了結(jié)局并為此傷懷，偏面上還擺出一副無懈可擊的笑臉：“能給我個機會么？”

    “顧蕭，別裝了?！?/br>
    面前的姑娘撲哧笑了出聲，隨后走到了自己近前。還來不及看清什么的時候，臉頰上突然傳來了溫?zé)岬挠|感。

    這是個吻。突然地刺激驚得腦海里一片迷茫，只剩這一點再清楚不過。十分真實鮮明的觸碰，也便可以了然地告訴自己：“這確確實實是個吻?！?/br>
    時間靜止，她的聲音穿透了空氣，傳入耳際，比世間一切還來得美好。

    “我答應(yīng)了。”

    七月流火，空氣中只剩下了悶熱的窒息感。近日溫度雖說下降了些，但到底還是讓人難受。蟬是愈發(fā)聒噪了，一聲又一聲地叫著不知所云的悼詞，和著那沒用的風(fēng)，倒像戚戚切切地在悲鳴著什么。

    滴噠，滴噠，滴噠。

    顧蕭懷中的機械表仍在不知疲倦地走著，指針在靜謐的空氣里發(fā)出清晰的走動聲。

    一個小時了，她怎么還沒來……

    焦躁不安地倚靠在道邊的老樹上，任憑巨大的樹冠遮去無限陽光，徒留自己一人在陰影下，試圖緩解那磨人的悶熱。想來無事，索性左手伸進(jìn)襯衫右胸處的口袋，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的信紙。信紙的四角有一點殘缺，中間的兩條折痕也泛出白色的細(xì)毛，一副年代久遠(yuǎn)的樣子。

    細(xì)細(xì)把其抹平，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摩挲信紙上微凸的壓花，一只帶著高禮帽的長耳朵兔子……

    “我不相信上帝，我的信仰是你?！?/br>
    娟秀的字體本身算不上太漂亮，這句話也只是一句rou麻的幼稚情話，但自己偏偏喜歡。這是她給的，看著這寥寥一句話，閉上眼就仿佛能看見那個女孩子半夜摸著起床，打開臺燈，小心翼翼為自己寫下這句話的樣子。

    那時候的月光一定要很亮，亮到可以把她的皮膚照出一種柔和的白光，如水的月光一定會最先落到她可愛的小發(fā)旋上，淌過她羞紅的緋色耳垂，最后順著她的胳膊，指尖，流進(jìn)這句話中。

    很愛她，真的……

    “顧蕭！”

    是她！倏地一下子睜開雙眼，喜悅的感覺再次回到心里。急急忙忙向遠(yuǎn)處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一個披肩長發(fā)的女生站在十來米開外的地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

    終于來了！

    那絕對是一個美麗的女生。我保證，這不參雜一點點的感情色彩。膚若凝脂，黑發(fā)如瀑，眉眼如畫，又自帶一種江南女子的才氣，那便是我的愛人。

    邁開長腿，急匆匆向女孩走去，體貼地伸手準(zhǔn)備結(jié)果她手中的米色小提包。

    “放開。呃，不是……謝謝，我自己拿吧?！?/br>
    微怔了半晌，疑惑地向人展現(xiàn)出不解的神情，這……

    見那人明顯躲躲閃閃地避開自己目光，嘴唇反復(fù)抿了又抿，一副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

    “怎么了嗎？”

    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漸漸籠罩了自己，握著對方手的力道下意識的加重，就像，就像這個人馬上就會消失一樣。

    想起最近她一直都很奇怪，說不上來，是一種我們之間隔了一層厚厚的霧靄的感覺。有時候會突然害怕，她的眼睛里不再可以完全自己的影子，不會再用那雙溢滿星空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不會偷偷舔掉自己雪糕上的葵花籽，再無辜地把雪糕放回原位……

    她，在往前走，而我，還留在三年前的那個公車站牌下。

    “我愛你，黎曉曉！”

    生怕眼前的人下一刻就會說出什么驚人的言論，提前一秒吼出那句話堵住了她的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嘴總是比腦子先行一步。

    仿佛滿天色彩褪去，天地間又只留下了我們兩個人，可是除了我以外的第二個人，卻在哭泣，是的，她在哭。

    她說：“對不起……顧蕭，我，我們分手吧?！?/br>
    眼淚從她的眼睛里滾出來，一顆連著一顆，帶著灼熱的氣息落向大地，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痕跡。

    分……手？

    為什么，無緣無故地要分手？腦子突然像壞掉了一樣，渾渾噩噩地看著對面的人哭的梨花帶雨，雙手卻總是抬不起來為她擦去眼淚?？蓯旱南s又開始嘶鳴，黃昏的太陽給一切都抹上血紅，瞳孔無限睜大，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單一的顏色，隨著心臟的跳動來回在破碎的邊界徘徊。

    “對不起，顧蕭！對不起……”

    不，這不是真的！你在哭，你在哭啊！慌亂地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說不出來。嘴唇囁嚅著，拼命克制住快要溢出喉嚨的嗚咽。

    既然哭得這么傷心，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分手？

    你在為誰而哭？

    是我嗎，是顧蕭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哭著死命地?fù)u頭，再三重復(fù)著那句毫無意義的話，眼淚順著她的臉頰留下，臟了她的精致妝容，哭紅的雙眼讓人心中陣陣泛疼。

    心底像被巨錘實實地捶打，絕望劈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把人淹沒。心愛的女孩在自己眼前哭成淚人，而自己卻再也沒有資格去安慰她了……

    再也沒有。

    “啊啊啊啊??！”

    痛苦地抱頭蹲在地上，腦仁似要絞碎般疼痛！眼淚和著鼻涕四溢橫流，所有壓抑的情緒終于找到了突破口，化作一聲聲悲嚎在空氣中狠狠醞釀。眼前的一片花花綠綠，在淚水暈染下亂作一團(tuán)。

    “對不起……對不起，顧蕭……”

    是夜，風(fēng)雨交加。窗戶劇烈抖動，驚恐地發(fā)出刺耳響聲，仿若有人在窗外以其尖銳指甲不斷劃拉。在此時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打斷我的思緒。

    白揀端坐于實木桌前，左腳蹬在地上，腿腹略用力使轉(zhuǎn)椅四處轉(zhuǎn)動。愁緒帶著幾分煩躁在腦內(nèi)心中輾轉(zhuǎn)，欲將其連根拔起，卻無從下手，欲將其徹底治療，卻藥石無醫(yī)。踟躕半晌，手幾番放在那抽屜把手之上，許是沐浴在昏黃燈光下的把手太過灼熱，自己始終沒有勇氣長時間觸碰，面對里面的物品。半瞌雙眸，另一手放在太陽xue兩側(cè)揉按，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終是將那泛黃的本子拿出。在本子陳舊褪色的表面上，左上角的兩個純黑清晰的字格外突出——白樕。

    執(zhí)起鋼筆，指節(jié)帶上了幾分灰白，緊隨上一篇日記，不理其時間已然斷層，下筆：

    “18日，天氣：雨。她的病情日漸惡化。就如我的事業(yè)，已是低谷。我知道，那是她的原因。我沒辦法治好她，就像別人也做不到一樣。我的口碑愈來愈差，再沒有誰愿意接受我的治療。我若如是告訴她，她也會對我說些什么。你在那邊過得很好，事業(yè)蒸蒸日上之類的話吧……”

    寫到此處頓筆，手不住顫抖，隨著腕處小幅度震動，本就未蓋穩(wěn)的筆蓋墜地，耳畔繚繞著窗外大雨傾盆之聲將金屬與木質(zhì)地面的碰撞聲掩蓋。思緒已一團(tuán)糟。

    煩躁，煩躁，煩躁。

    待回神時，墨痕覆蓋了小塊紙張。將食指覆在其上，任墨水帶來的涼意傳達(dá)到神經(jīng)末梢，以得清醒半分。收手，余光掃過被墨染黑的指尖，停下四處游離的目光，認(rèn)真見證那污漬順著指紋在指腹蔓延開來。毫不在意地再次執(zhí)筆，下意識的使力使指尖泛白：

    “但作為醫(yī)生我不能留她一人自生自滅。我不止一次對自己強調(diào)著醫(yī)德，那是最后的底線。今天寫下，也好告誡自己。嗯。她的病情加重了。她仍在重復(fù)著那些不明所以的話。她的那些話甚至讓我的精神恍惚，仿若這些年習(xí)得的臆想癥具體病情都是虛假信息。很明顯，精神治療和藥物治療都無法改變她的任何情況。我無能為力，只能親眼目睹她墜入自己幻想的地獄?！?/br>
    停筆，指尖放在鋼筆末梢欲將筆蓋拔下，卻見其停在腳邊。臺燈昏暗的亮光照在其上，與金屬光滑的表面親密擁抱，隨即反射進(jìn)眼睛。澀感使眸子合上，彎腰使手在地面摸索，當(dāng)指尖接觸到冰涼而熟悉的質(zhì)感時將物體拾起，終使利刃回鞘，卻無所驕傲。

    雨還在下，全身放松任自己頹在椅上，喃喃自語：“她的病情日漸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