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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悄悄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腕脈——除了心跳的有些快,倒是一切如常。 她忽然就高興起來。 沉淵泰然自若地拎著木盒進屋,她便跟在她身后,語氣中都帶了幾分隱藏不住的雀躍:“那你去哪里了呀?” 沉淵沒答她的話,只是沖她抬了抬手中的食盒。 沉淵將食盒放在屋中的小桌上,又將吃食一一拿出來擺好,回身時不禁一愣,隨后有些好笑道:“你站在那里傻笑干什么,還不過來吃飯?!?/br> “......哦。”子歌摸了摸鼻子,抬手的瞬間努力將嘴邊的笑意憋了回去,然后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地走到桌邊坐下。 桌上的食點無甚稀奇,不過是一罐清粥,幾碟小菜,一小籠豆沙面卷。 沉淵用白瓷碗盛了一份粥,長臂一伸就放在了子歌面前,白粥亦熬至綿膩糊稠,間中還撒著云腿細丁,聞起來甚至鮮美。子歌笑瞇瞇地拿著小勺子,喝了一口,心道:好甜。 又拾筷夾了幾口小菜,入口也是甜。 指尖捏起一個白團團的豆沙面卷,咬上一口——更甜了。 子歌垂下眼睫,默默地吃著手邊的早食,想著,這不過是凡界蕓蕓眾生里最為普通的一個清晨,而她與沉淵,不過是同這鎮(zhèn)上的普通百姓一樣,坐在這屋內(nèi)極小的一方天地中,共桌吃一餐早飯,但偏教她生出了滄海桑田,歲月忽晚之感。 幾千年來,她經(jīng)歷過生死劫數(shù),遭逢過命途殊變,看盡過血染河川,亦感受過痛穿肺腑,但種種過往,愛也好恨也罷,癡也好怨也罷,辛酸痛楚千難萬險,俱是往矣,她都能淡如煙云,拋諸身后,可今時今日,偏偏沉淪在了這一碗清粥的溫?zé)嶂小?/br> 似是百生百世,沉湎自溺,不得救贖。 沉淵手中拿捏著一只瓷勺,看著子歌兀自望著自己眼前的那碗粥出神,眉間一會兒微蹙一會兒舒展,她眼中似有明滅的光影淌過,而嘴角卻始終上揚著,勾出一個淺淺的笑痕來。 沉淵不由輕聲問道:“想什么這么出神?” 子歌被他驟然一喚,立刻回神,欲蓋彌彰地心虛道:“沒、沒想什么啊?!闭f罷還咬了一大口手中舉了半天的豆沙面卷,兩腮撐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笑道:“好甜啊,你也吃一個?” 話音剛落她便愣住,嘴里還塞得滿滿的,但卻連咀嚼的動作都在剎那停滯。 沉淵忽然抬手,向她的臉頰伸過來。 她臉上不知何時粘上了一小點暗紅色的豆沙餡,貼在她冰肌雪膚的嘴角處,像是皓白雪嶺之上落下的一片紅梅,紅白相應(yīng),勾魂懾眼。 子歌心中忽而一動,沉淵溫暖干燥的手指已經(jīng)貼著她嘴邊的皮膚輕輕一滑,像是一道清風(fēng)拂過湖面,吹皺一池春水,泛開幾道清而淺的瀲滟漣漪。 子歌:“......” 而就在她緩神的片刻,沉淵四下打量兩眼,像是沒有找到用來擦拭手指的絹布,便神情自若地將那根粘著豆沙餡的手指放在唇齒間,吮了一下。 子歌一怔,隨后只覺得自己整張臉“轟”的一下燒了個透紅,連頭頂都在絲絲的冒著熱氣兒。 偏偏沉淵還能面不改色地附議她:“嗯,是很甜?!?/br> 子歌嘴里塞得滿滿當當,手里還握著一個咬了一半的豆沙面卷,聞言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地,熟透了。 沉淵見她雙頰紅霞染透,坐在椅子上半天失神,心中不免覺得好笑,但玩笑過后,更多的竟是guntang熨帖之感。 只因為這樣的子歌,是他從沒有見過的。 他見過機智如她,清冷如她,疏離如她,隱忍如她,但唯獨這樣透露著尋常小女兒家的嬌憨和乖覺、連時不時冒出些傻氣來都讓人覺得無端可愛的她,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便是她同心愛的男子在一起時候的樣子。 帶著些傻氣,透著些羞怯,像是沾著晨間氤氳水汽的嬌嫩柔蕊,輕輕一觸,便是滿指的柔膩清涼。 不是族姬,不是靈魔,只是他心愛的姑娘。 一餐早飯囫圇吃完,子歌收拾好食盒碗碟后,便回到院中的廂房里,埋首一陣挑揀翻找。 沉淵跟在她身后,問道:“你在找什么?” 子歌頭也不抬,答道:“找之前調(diào)好的一味佐香?!笨凵弦粋€梨木暗盒,放回原位后,又解釋道:“之前有位主戶來同我定了一款熏料,昨日就應(yīng)該調(diào)配得當,但、但你不是突然來了嘛,就、就耽誤了,明日人家就要上門取貨了,今日這款香料說什么也要調(diào)出來,不過現(xiàn)在有一味佐香找不到了......奇怪,我明明放在這個抽屜里的啊......” 她徑自在案柜一邊翻翻找找,沉淵緩步走到她身邊,輕輕扶了她的手腕,將她從一個偌大的木箱中拉出來站好,子歌不明所以,但瞥見他的手還覆在自己的腕上,不由抿了下唇,笑瞇瞇地問道:“怎么啦,有有話想同我說?” 她其實還是有些忸怩不安的,雖說昨日里,他們已經(jīng)相互通曉了心意,但畢竟僅僅時隔一日而已,她還尚且沉浸在“我喜愛的人也喜愛著我”這個巨大的驚喜中不能回神,但稀奇的是,沉淵似乎未受到絲毫的影響,依舊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仙姿無雙,就連這不經(jīng)意間地端杯茶、拉個手、擦嘴角之類的小動作,從他身上做出來堪比行云流水泰然自若,就好比、就好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