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有時間去經(jīng)營一個?大本?營，吸納人才?，再?收容這些可?憐的女孩子，而這一切都需要錢。

    尹昭云有些后悔自己對那些女孩的惻隱之心?，因為她遭遇過?那些痛苦，實不想看到她教導(dǎo)琴棋書畫的女孩子們走上她的路，可?是她也?有私心?，她更不想尹羲有心?理負擔(dān)。

    “羲兒，她們要靠自己。我年?輕時曾被王孫公子追逐，在遇上你?爹之前想過?尋個?富貴公子贖身作妾?？?是我的幾個?前輩被富貴公子贖身作妾后境遇都不好。后來我遇上你?爹，他?雖然窮了點?，可?是個?讀書人，我以為他?會有情有義。我寄希望于他?高中后能贖我去作妾，可?是他?帶了我的銀子進京趕考，一去不復(fù)返了。倘若人要寄希望別人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會從希望開?始，到失望結(jié)束。”

    尹羲握住母親的手，說：“娘，苦日子都過?去了。這樣，反正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去哪里尋人販子一家，你?知道我那渣爹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咱們?nèi)フ宜??！?/br>
    尹昭云卻膽怯：“找他?做什么？”

    “咱們不要他?為你?贖身，娶你?當(dāng)老?婆?？?是當(dāng)年?他?拿了你?的銀子，咱們?nèi)グ彦X要回來。然后弄得他?家宅不寧，這種負心?漢該有此報?！?/br>
    那種窮書生到青樓楚館里留連時倒不會用假身份，除非他?不是真正的窮書生。

    “可?他?是你?爹，我不反對你?找他?，他?到底有舉人身份了，你?若能認祖歸宗，將來總也?有個?體面的身份?！?/br>
    尹羲差點?就要大聲唾棄了，她才?不要當(dāng)舉人酸腐文人的女兒，可?是看尹昭云的神情，尹羲又改口道：“這……哎，也?不知……爹會不會認我呢？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br>
    尹羲知道對于古人來說，她那些離經(jīng)叛道是很難被接受的，她越唾棄父親，越展露不能接受的樣子，尹昭云反而會瞞著她。

    尹昭云卻說：“你?爹可?以不認我，但是你?是他?的親骨rou，你?這樣出色，他?怎么能不認？”

    尹昭云從前即沒有辦法離開?群芳院，蘇灼華當(dāng)然不會幫她，并且她在他?走之后又接客了，知道去找他?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

    現(xiàn)在她是自由身了，女兒又這么出色，她才?想要去找他?。她倒不是求自己的依靠，一方面那些前塵之怨要了結(jié)，另一方面她是古人，打算讓尹羲認祖歸宗。

    尹羲見尹昭云口風(fēng)松動，又循序漸進引她說出渣爹的信息。這注定了，一個?忘恩負義、貪花好/色的偽君子下半輩子 “前途無亮”。

    第二天母女倆計劃離開?這座屬于群芳院的院子，離開?金陵“尋父”，所以打包行禮、變賣一些她們無法帶走的東西。

    同住的王嬤嬤都十分羨慕尹昭云老?來有個?女兒，有所寄托和依靠，與尹昭云話別。尹羲見她們老?姐妹有些感情，尹羲現(xiàn)在不敢夸下?？谠?招惹一個?婦女來傍著她生活。

    ……

    張昭一早來到景王別院，本?是找李煊去和南宮柏多往來，他?們這回幫了南宮柏兄妹和方氏兄弟，正收收攬人心?。

    武林中除了白道連盟與紅蓮魔教的武林大會之外，每兩年?也?有各家各派新?弟子的“試劍會”。他?們身為藏劍山莊的弟子卻因為師門低調(diào)和王侯家族子弟沒有參加過?，張昭此時有意?參加今年?的試劍會揚名武林。

    張昭剛趕到別院，就遇上了打包行禮要離開?別院的趙連成，張昭奇怪：“趙哥這是要去哪里？”

    趙連成少年?時就跟著李煊，與張昭熟悉，張昭叫他?一聲“趙哥”倒也?無妨。

    趙連成嘆了口氣：“公子寫了一封薦書，讓我去京城六扇門謀份差事?！?/br>
    張昭道：“六扇門雖是一個?好去處，可?是表哥也?正是用人之際，趙哥是表哥的心?腹，他?怎么反而讓你?去六扇門當(dāng)差？”

    趙連成張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提也?罷?！?/br>
    “為何不能提？”

    趙連成心?頭明白，因為當(dāng)初在龍泉，尹姑娘看到過?他?的臉，公子現(xiàn)在自然要支開?他?。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公子原來恨尹姑娘壞了他?的事，恨她刺他?一見，可?是他?傷口越疼就越惦記她。

    趙連成道：“我不會再?提，往后張公子也?不要提公子和尹姑娘從前有過?結(jié)的事，全當(dāng)作沒有?！?/br>
    張昭迷惑不解，趙連成朝他?抱了抱拳：“我要趕路了，后會有期?！?/br>
    “唉，你?話還沒有說清楚……”

    “公子去見尹姑娘了?！?/br>
    ……

    金陵長干里街頭茶攤，尹羲要了一壺新?鮮的綠茶，這樣的普通茶攤也?沒有茶品的區(qū)別講究了。

    另外買了栗子、花生、當(dāng)季的桃李鮮果擺一小桌招待李煊。

    尹羲只?穿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麻布衣衫，長發(fā)用發(fā)帶和木簪子高束在頭頂，她素極的裝扮也?掩藏不住極致的清麗。

    尹羲以為李煊會和張昭一起來，可?是他?是一個?人來的。

    “張兄怎么沒有來呢？”

    李煊頓了頓說：“他?忙。你?想見他?？”

    尹羲搖了搖頭：“倒沒有想見不想見。我明天要走了，原想走之前告?zhèn)€?別。”

    李煊吃了一驚：“你?這么快走，回……去哪里？你?不是說想要打擊人販子嗎？我奏折都還未寫好……”

    尹羲淡淡一笑：“那是可?以陸陸續(xù)續(xù)干一輩子的事，而我這輩子要了結(jié)的因果在太多了，我等不了的?！?/br>
    李煊思索了一會兒，說：“你?要陪南宮柏去山東嗎？”

    尹羲道：“不是。我聽母親說，我的便宜爹淮安府人。當(dāng)年?秋闈時來了金陵，跟我娘生了我?！?/br>
    李煊微笑道：“原來你?要去找你?爹，你?爹考過?秋闈，那他?是個?秀才?還是舉人？你?認祖歸宗倒也?挺好的，也?未必會比不上明霞山莊……”

    至少對朝廷來說，讀書人的地位比武林世?家要高，就算明霞山莊的勢力更大，朝廷還是要分士農(nóng)工商，秀才?或舉人屬于第一梯隊。

    尹羲嘻嘻一笑，支著下巴說：“我才?不是為了所謂的認祖歸宗。我要那只?老?畜牲連本?帶利將錢還給我娘。他?應(yīng)該是個?舉人，在淮安總有些臉面，最適合身敗名裂了?！?/br>
    李煊瞠目結(jié)舌，說：“可?他?是你?爹……”

    “養(yǎng)過?我、愛過?我才?叫爹，那是老?畜牲。如果真有天打雷劈這種事，前頭那么多惡貫滿盈的人，應(yīng)該輪不到我。斷了老?畜牲的名聲，最好被革功名。”

    “可?是這么做于你?有什么好處？”

    “于我也?沒有什么壞處。所以你?或者張兄不要想著施恩于我，讓我效忠你?們主公了。我這個?人連親生父親都不會認的，要我事老?畜牲為父當(dāng)個?孝女是不可?能的；同理，我也?不可?能在你?們主公之下當(dāng)個?遵守規(guī)則的人。但我祝你?們馬到成功，如愿以償”

    李煊這才?明白，她以為他?在施恩于她圖謀招攬。

    李煊微微蹙了蹙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是……突逢變故受了刺激嗎？”

    尹羲確實是穿來才?改變轉(zhuǎn)跡的，這也?算是“突逢變故”吧。

    “我就想過?不一樣的生活。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是別人定的，男尊女卑、高低貴賤，別人做了這些規(guī)則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利益?！?/br>
    李煊發(fā)現(xiàn)他?和她之間的鴻溝遠不止他?已知的，他?從前的權(quán)欲之夢與她像是互相?排斥的兩個?極端。

    李煊不愿多想，卻忽道：“其?實……我……我也?許是羨慕你?的。我也?恨我父親，可?是我做不到像你?一樣搞他??！?/br>
    “你?為什么恨你?父親？他?沒有騙你?娘的錢又完全不管不顧吧？”

    “怕是差不多。我父親也?是一個?……老?畜牲。”

    “??？”尹羲是真的驚訝，因為這個?時代敢這么稱呼父親的人絕對比熊貓更珍稀，“你?爹干什么了？”

    “他?……他?間接害死了我娘。他?在娶我娘之前就……就有……相?好，還生了孩子?！?/br>
    尹羲奇道：“那么令堂為什么還要嫁給他?？”

    李煊道：“我祖父求了先帝賜婚。我母親在嫁他?時估計就沒有斗志，她厭惡、排斥這段婚姻，可?是她無力改變，一直在逃避現(xiàn)實，只?會軟弱地退了又退，最后還退到娘家，死在娘家。所以，我見到你?，雖然……雖然叫你?惡女，我喜歡你?的自信，喜歡你?的好斗?？吹轿夷赣H的眼神時，只?會覺得一陣壓抑又悲苦的情緒，她好像在告訴我：‘對不起，娘無能為力，娘保護不了你?，都是咱娘倆命苦，認命吧。’你?不一樣，你?面臨的事兒比我娘當(dāng)時還要難堪，你?眼里的神采卻告訴我：‘我是最高貴的人，我能做到，我的命運由我主宰?！@種感覺真好，我小時候就在擺脫老?畜牲給我的噩夢和母親給我的抑郁軟弱，那時候很難?！?/br>
    李煊對張昭都沒有說過?他?對母親那種不好的感覺，這時竟然對尹羲說起來。

    尹羲問道：“你?那時候幾歲了？“

    “不到十歲?！?/br>
    尹羲懷著同情：“那爹那么渣，娘這么軟弱，你?又那么小，確實挺難的。你?娘是皇帝賜婚的，拉起虎皮整起小老?婆總行吧？”

    “哪那么容易？老?畜牲總是護著她?！?/br>
    “那就先潛伏示弱麻痹老?畜牲，等他?大意?時集結(jié)行動人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突然發(fā)難就將小老?婆做了，生米煮成熟飯。”

    李煊輕輕搖了搖頭：“說總比做容易。倘若娘有你?的武功和個?性，也?不至于老?老?實實嫁給我爹?！?/br>
    尹羲端著茶喝了一口，點?點?頭：“那倒也?是。大多數(shù)的人邁進小半步就已經(jīng)花費了所有的力氣了?！?/br>
    ……

    當(dāng)尹羲和尹昭云離開?金陵時，住在客棧中的南宮兄妹和隨行人員也?恰好出發(fā)。

    尹羲和尹昭云去淮安要往北走，南宮兄妹去泰山派也?是往北。

    他?們走官道趕了兩天的路，彼此相?隔不過?數(shù)百米卻尚無知覺。直到第三日時，南宮星兒、方氏兄弟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他?們馬車駛得快了一些，午時在一家面攤處休息就遇上了。

    南宮星兒看到尹羲的同時發(fā)現(xiàn)了穿著樸素的養(yǎng)母，尹昭云轉(zhuǎn)過?頭也?看見了她。尹羲一直沒有跟尹昭云說過?當(dāng)時南宮星兒在金陵的事。

    “星兒……”尹昭云本?能地叫她，南宮星兒的臉色變得很難堪，似乎如果地上有個?洞，她都能鉆進去。

    南宮星兒卻不想下屬和兄長發(fā)現(xiàn)她這種微妙的心?思，她只?好端起了面孔，看向了尹羲：“你?真是陰魂不散。你?跟著我干什么，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你?的，除非你?自廢武功?！?/br>
    尹羲暗想：哪里是我跟著你?，這是命運的安排。

    尹昭云關(guān)心?則亂：“星兒，你?怎么能讓羲兒自廢武功？”

    “我為什么不能？她要不是在明霞山莊長大，能練一身功夫嗎？她從明霞山莊拿走什么，全都要還回來！”

    原本?南宮星兒不至于說出這些心?里的惡念，可?是尹昭云出現(xiàn)了，她心?里一急就說了。她潛意?識里害怕尹昭云跟她敘“母女之情”，因為這會讓她的身份和清白蒙上一層陰影。

    少女一急就會犯錯，想要逃避什么就會慌中轉(zhuǎn)移話題。就如林黛玉剛被薛寶釵抓了錯處時怕她當(dāng)眾說出來，就在人情耍嘴皮子叫劉姥姥為“母蝗蟲”一樣。

    南宮柏看到尹羲時是驚喜的，也?難免生出幾分自做多情，他?原本?想要特意?跟她告辭，可?是在金陵時被meimei看得緊，又逼他?發(fā)誓賭誓。南宮柏實在沒有辦法，可?是他?仍然無法管住自己的心?，仍然要想念她。

    “meimei，羲兒明明先到，并沒有跟著我們?！?/br>
    南宮星兒見兄長的模樣，不禁心?中凄苦。她不過?是想應(yīng)該吃那些苦的尹羲回到屬于她的卑賤位置，不要借著明霞山莊改變的命運自在的生活。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可?是她的兄長卻護著尹羲。

    南宮星兒受過?牢獄之災(zāi)、挨過?板子后，心?底的怨更深了。而這種苦難造成的厭惡就像尹羲對老?畜牲的厭惡一樣，并不是什么大道理可?以自我說服的。

    南宮星兒說：“你?要是理她，你?就不要認我！”

    南宮星兒說著，就轉(zhuǎn)頭跑遠了，她也?不知是要逃避尹昭云還是怨南宮柏。

    尹羲只?覺她還債之路沒有想的那么簡單，這命運的糾纏不知何時才?罷。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5-13 22:36:28~2021-05-14 23:47: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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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再遇高手（19）

    南宮星兒沿著岔道跑開, 終于避開了那個她叫了十幾年娘的女人，她不會被拖進?不堪的境地。

    南宮星兒安下心來，便開始對她的苦難的過往而怨恨, 她已生心魔。

    南宮星兒沒有看到尹羲舍掉“明霞山莊給她帶去的一切, 包括武功”并且去像她小時候一樣生活十幾年, 南宮星兒就不會甘心、不會氣順。

    可是尹羲現(xiàn)在武功太高，南宮星兒拿她沒有辦法?, 甚至那果然是妓/女生的, 天生賤骨頭, 勾得哥哥對她惦念不忘。

    南宮星兒跑累了, 走到一棵大樹旁，倚在樹上哭泣，只覺越來越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