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原來爭著要請客，這會兒猜中了卻十分開心，覺得尹羲是他的福星，或者她是偏心的，能給他省錢。

    李煊正高興時，卻聽裴星羅叫她“子真”，李煊連忙追問，尹羲才說那是她的表字。

    李煊又不?服氣說：“我們都要結義了，你不?將表字告訴我，卻告訴外?人?！?/br>
    尹羲深呼吸：“你也沒有問。你不?也沒有跟我說過嗎？”

    “奕之。”他直接報上字。

    裴星羅卻奇道：“你們……要結拜？結拜為兄妹嗎？”

    李煊聽到“兄妹”二字，不?由得不?爽，說：“我與……子真meimei當世?知己，子真meimei才和我結拜的?！?/br>
    裴星羅哦了一聲，忽然笑了起來，李煊本來覺得自己有優(yōu)勢的，可是他見裴星羅那笑，分別是認為他沒有希望了一樣。

    李煊忽道：“子真meimei，雖然我們是知己之情，與旁人不同。但是我對裴兄的人品武功也十分佩服，咱們三人這么?有緣分，不?如我們三人結拜吧？”

    李煊雖然視裴星羅為情敵，可是對他的武功卻真的佩服得很，這話倒不?全是假話。

    尹羲暗想：當我的結拜兄弟是菜市場的大白菜嗎？前?頭結拜兩個哥哥，這會兒又來兩個。可是她覺得這裴星羅估計是當世?武功天下第一，在海外?也是一方諸侯，這能力與勢力具全，不?算辱沒了她之前?兩位哥哥和她本人。

    尹羲便笑道：“難為奕之兄敢開口，我還覺得自個兒武功現(xiàn)在不及，不?敢提呢。仲辰兄要是愿意，那可就太好了。啊，要不?我結拜時把我大哥和二哥都算進去，那不是五個人了嗎？”

    五個人，七俠五義……要是再湊兩個，都能湊成天罡北斗陣了。且不?管能不能再湊人，他們五人結義，將來各有勢力或能力，反正足夠在江湖橫著走了，將來什么?黑白道，活膩了差不多。

    裴星羅瞧了李煊一眼，眼神頗為復雜，卻道：“可是，季莊主和管大俠會同意嗎？我只怕，高攀不?上??！?/br>
    尹羲笑道：“絕對不會的。他們最喜歡劍術，你與他們定然投機。奕之兄的武功差了一點，可是他的學武根骨是極佳的，以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忽……介紹你們給兩位哥哥，他定然愿意。”

    這會兒李煊倒是十分高興，他之前?想拉攏江湖勢力而不?得，這會兒不強求了，倒是揀漏一樣得到了。便是他們不會當他的下屬，可是有結義之情在，這天生就是偏幫他的了，緊急時幫個忙有何不?可呢？

    “那可真的太好了，我少時在藏劍山莊時就久仰他們的大名了。”

    提起名劍山莊，李煊也難免會想起當初花言巧語騙楊明玉那個花癡的事，他有些內疚又有些擔心尹羲發(fā)現(xiàn)，可片刻之間他拋之腦后，逃避不多想，只覺他能保住秘密。

    其實就算是趙連成也只知道尹羲刺他一劍的事，而不?清楚他騙楊明玉的事，他騙女孩子時當然不會當下屬的面來，而是支開他們，他也要保持“主公”的風儀的。

    裴星羅眼皮子直跳，他想拒絕，可是看到尹羲的開心和興致，一時說不?出口。他微一轉念，呼出一口氣，說：“你們既然不棄，我自然高興能與當世?的中原英杰結義。”

    三人商議回頭尋一個黃道吉日，好生準備一番正式結拜。這下尹羲倒是放心了，裴星羅也將成為義兄，他再如何風流倜儻，總不能一直想嫖義妹，他又絕不?會入贅的，那些男女之恩且就放放吧。

    喝到亥時方罷，尹羲多喝了幾?杯，結果這夜是沒有精力去光顧老畜牲了。

    ……

    翌日早朝之后，皇帝于御書房單獨召見李煊。李煊認為皇帝多有故意示之恩寵又或為考查他真實的心思?的目的，而他只懷了給金瀾上?眼藥的心。

    不?想皇帝卻并不?是找他逗玩，竟是問起正經事來，李煊只得暫時拋下給金瀾上?眼藥的事，謹慎應對。

    皇帝此時五十四歲，雖然不是很老，可是這時代人生七十古來稀，且皇帝活到七十的也真不?多。

    皇帝倒并非肥頭大耳，中等身材，面目清矍?；实劭雌饋砩眢w并沒有那么虛弱，可在子嗣上十分艱難，曾有四個兒子，夭折三個。

    唯一的太子長大了，卻驕奢/yin/逸，又有曹相之事，太子一死，他膝下就只有一個早已出嫁的大公主。早兩年，他還努力寵幸好生養(yǎng)的妃嬪，可是顆粒無?收。

    這些都扯遠了。

    卻說皇帝說起江湖刺客盜取邊關布防圖而引發(fā)朝廷百官再議江湖禁武令之事。

    李煊暗想，這朝中無人不知他少時在江湖門派習武，也算是江湖人，也無?人不知他武藝高強，他一進京來就受到了皇帝的“寵愛”，估計是礙了那兩派的眼了。所以，那兩派的人就借著之前?江湖刺客盜取邊關布防圖的事說事，挑撥皇帝厭惡他。

    皇帝揀了兩份奏折給李煊看，李煊看了第一個，不?由得蹙眉搖頭，皇帝再遞給他一份奏折：“這是今科進士盧玄敬的折子，你再看看?！?/br>
    李煊恭敬接過，再打?開一看，便見那一筆不?俗的臺閣體字，奏折中有云：【伏見天下習武之俗，自古有之。前?朝法度不謹，九州之下武風尤熾。至楚時，法禁嚴之甚也，武風卻不可勝禁。臣聞江湖門派以釋宗與玄門為宗，列代雖有禁釋道之事，然臣以為釋道皆導民向善為仁、相友相助、淡泊權利之意。武林各世?家，或以鏢局漕運為生計，或是一方地主鄉(xiāng)紳，驟施嚴法，民無?以為生，必生楚時之亂……】

    原來這大晉高祖得天下之前?還有一個短暫的王朝，只是當時大楚法度突然嚴了，卻實施得不?好，引起內耗內亂，外?戰(zhàn)不?利。之后身為楚皇室外戚、開國功臣、手握兵極的高祖在楚開國皇帝死后奪幼帝皇位，之后就楚室一脈也被誅殺殆盡了。

    李煊看了兩道奏折，道：“皇上?，這位盧玄敬還有些見識，那些只會說一句‘俠以武犯禁’的人不切實際。禁武之事便是如盧玄敬所說，‘楚時，法禁嚴之甚也，武風卻不可勝禁’?？匆娛碌故歉苯右恍⒈闶浅龅闷饘嵤┙涞你y子，激起民亂又哪來的錢剿撫？我大晉個個兒郎都學文棄武，外?敵犯邊時，全靠寫些書去砸死他們嗎？臣聞大禹治水之法乃是疏通河道，若只會亂堵一通，又有何用？”

    李煊倒從尹羲身上?學到幾分“經濟思維”，如她所說，一切脫離經濟的事九成是“假/大/空”。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說：“是不是你少時曾流落江湖，才這么?看呢？但是江湖武人無?社朝廷法度，也是一個禍患?！?/br>
    李煊奏道：“陳力就列，不?能則止?；①畛鲇阼?，龜玉毀于櫝中。若論危及社稷，臣從未聽說江湖人有……顛/覆朝廷之能，倒是漢、唐、宋數(shù)代，皆使敗于吏治。百官之中怠/政或貪贓枉法者、縱子弟魚rou百姓、無?視朝廷法度者，更令百姓離心。”

    皇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李煊既然順勢將話題拐到吏治上面，也就要提一起金瀾在淮安家里的事了，上?眼藥的事兒不能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晚了（早了），好幾天沒有些，思維難接上。唉。感謝在2021-05-20 13:32:40~2021-05-26 01:06: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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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夜探金府（26）

    皇帝聽李煊說起淮安府金家在金瀾當?官后的種種作?為和狀態(tài), 默然不語半晌。

    雖然帝王心?難測，可是李煊對皇帝現(xiàn)在的心?思倒能猜得出七七八八?；实鄱喟胝J為他也在爭位謀算，認為他沉不住氣。

    李煊點到為止, 否則皇帝反而會生出維護金瀾之心?, 因為帝王的心?理是不喜歡別人為他做決定的。

    李煊接著又談起打擊人口拐賣的案件, 向皇帝討要離開京城去辦案的差事。

    刑部是很重要的部門，但是就目前的爭位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而去辦人販子這?種差事與爭位大事就更沒有大關系了, 除非要借此打擊異己。然而此時兩方都在爭斗拉攏人手, 沒有人會想去挑起這些事端得罪還未站隊的人。

    皇帝一聽李煊想要辦這?個案子, 果然摸不清他的路數(shù)，不由好奇詳詢他的目的。

    李煊便道：“我有多種原由。一、我食君之祿，欲報答皇上厚愛。我沒有什么大本事, 好在武功還行, 江湖上還有幾位少俠朋友，我應該能辦這?件事。二、皇上剛才也提起江湖之事，百姓之所?以盼望‘俠’，是因為朝廷官吏給百姓的保護和公道嚴重不足。我若在民間以欽差名義捉拿人販子，百姓就知道皇上是很在乎民生，在乎百姓能不能得到公道的。倘若百姓都知皇上有此愛民之心?，百姓又何須盼著江湖俠客來主持公道？三、我官癮上來了, 想求皇上派我一個既能讓我過官癮，又方便我浪跡天涯的差事。四、我有了皇上指派的差事, 父親不能以我無所?是事為由，每回都逼我回去。他反正年紀也不大，身邊還有人事奉，這?時候倒要拉我當?壯丁, 我真不愛去湊著?。倘若皇上能成全我四全齊美，微臣感激不盡。”

    李煊近幾年雖然在京時間不多，可是他到底看清皇帝對那兩位都不滿，可見走他們那樣的路線的，極難成功，他是后來的，再如他們，皇上只會更厭惡。

    所?以他反而露出江湖中人的自在了，剛開始還自稱臣，像是沒有注意似的“恃寵而驕”就自稱起我來了。他說的話樸實，帶著少年的活潑天性，皇帝并沒有怪他，神?色反而完全舒緩下來。

    “你這?臭小子，你怎么還和?你父親記仇呢？百善孝為先。”

    李煊知道但凡做了父親的都喜歡小輩展示孝順，因為人都有利己心?理?？墒悄莾晌槐硌莸脤噬稀抑械母改敢呀浄浅Ｍ昝懒?，也沒有見皇上夸獎之后便真的喜歡。

    李煊本就極聰穎，通過和?尹羲相處的事有些新的思路：倘若一個人表現(xiàn)得太完美，雖然受人夸，可也讓別人沒有親近的心?理。他能自暴其短，他甚至說在人前要偽裝的事，尹羲反而把他當?朋友。

    不管皇帝出于什么目的才至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對他的寵愛，他就趁此當一個有優(yōu)點、有缺點、有喜惡的人，一個皇帝的晚輩，這?才有可能激起皇帝親厚之感。

    李煊眉眼透著落寞，幽幽道：“母親在世時，他不待見我們母子。十幾年了，母親生忌、死忌，他沒有一個記得的，我見著?他就想起母親氣死病死，心?里難受得緊。大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終究平庸了，便是控制不住、做不到?；噬?，請您當作?幫我一把，我身上要是帶著?你派的差事，他自然不敢罵我不孝了?！?/br>
    皇帝倒不生氣，笑道：“敢情你還是想利用朕，辦差事小，推諉景王召喚才是真吧?！?/br>
    李煊笑道：“皇上……那差事不也辦了嗎？

    皇帝嘆道：“朕前日與你說了，讓你在京里多待些時候，常來看看朕，你卻仍然一心?想往外?跑。外?頭真這?么好玩嗎？”

    “也不是說有多好玩，可是只待京里到底是會悶的。”

    皇帝有感而發(fā)：“那朕恐怕就是最悶的人了?！?/br>
    李煊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真的有點同情皇帝似的?；实郾臼遣恍枰獎e人同情的人，也沒有人敢同情，可是這會兒他沒有惱恨。皇帝的親生兒子死了四年了，年紀更大一些，反而期待尋常人的兒孫親近。

    信王府和?誠王府的那兩位表現(xiàn)得很好，可他沒有這?種感覺。

    李煊寬慰皇帝：“皇上要是發(fā)現(xiàn)自己悶，得自己給?自己找些有趣的事兒。朝政的事就讓陳首輔、徐次輔他們處理，他們領了奉銀的?！?/br>
    皇帝本來暫時忘記金瀾的事，但是聽到徐次輔，他又想起了。

    李煊“不經意”提了陳首輔，皇帝轉念就尋思著?陳首輔正病重，已有兩月未上朝了。陳首輔雖然比徐次輔位高半級，可是命沒有他硬呀，這?就處于下風了。金瀾是徐家女婿，皇帝便覺得那般縱容家人瘋狂斂財霸凌鄉(xiāng)里的金瀾更令他討厭了一些。

    李煊從御書房出來，正要出乾清宮，卻正瞧見了一位身穿粉衣的美貌少女，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一見到他便笑盈盈款款而來。

    “煊哥哥！”

    李煊忙拱了行禮：“臣參見德寧公主！”

    德寧公主笑道：“都是自家親戚，煊哥哥如此倒生分了。我聽母后說你回京來了，卻也不來看看我。”

    德寧是皇帝的唯二的長大的親生女兒（皇帝現(xiàn)有兩個女兒在世，沒有一個兒子），目前還未出嫁。

    李煊說：“我去皇后娘娘宮里請過安，公主恰巧不在?！彼セ屎竽钦埌伯?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指示的，估計也是做給?有心?人看的。德寧公主是他的堂妹，同姓同宗兄妹，倒沒有那么禮教深嚴。

    德寧公主嘆道：“我那天去法華寺上香去了。你剛剛見了父皇嗎，那正好，我隨你一塊兒出宮玩。煊哥哥去年離京前還答應過我，教我武功的?！?/br>
    皇帝就算重男輕女，如今他也沒有兒子可寵了，身邊只有一位德寧公主，她自然有幾分驕縱。從前的李煊外?表總有幾分輕浮，便如賈寶玉似的，愛和女孩子說話尋找存在感。

    當?初長公主府宴會上，才十一歲德寧公主身邊圍著一群貴女，李煊便去逗小meimei、順便勾引得那些貴女春心蕩漾，他內心?就有一種莫名的安心?和?滿足（證明了自己是純爺們）。

    李煊現(xiàn)下可沒有逗小meimei的心?思了，一臉為難，說：“公主，你聲音輕一點，別被皇上聽見了?！?/br>
    德寧公主呵呵一笑：“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常問他，你何時回來……”

    李煊才說：“公主如今長大了，我要是再如從前一樣，皇后娘娘會怪我的。”

    “父皇也允我每月可以出宮四日，我這?個月還有好幾天。去煊哥哥府上玩，還帶著拱衛(wèi)司的人，能出什么事呢。”

    ……

    皇后正在延福宮里小憩，大太監(jiān)呂安進來稟報，德寧公主隨著祁國公出宮去了，身邊帶了太監(jiān)和?宮女，拱衛(wèi)司千戶鄭宇欽隨扈。

    皇后輕輕點了點頭，說：“祁國公是個知道輕重的，隨她去吧。”

    如今皇上膝下后繼無人，她不確定皇上想過繼哪一位。她雖不管外朝之事也聽說過朝堂為立儲之事久有紛爭，信王府和?誠王府的那兩位在京已久皇上還未決斷，只怕不僅僅是平衡朝堂。

    倘若皇上真的屬意祁國公，皇后倒也滿意，因為祁國公生母早亡。德寧與祁國公感情親厚，倘若他真有那個命，于德寧將來也是好事。

    李煊本想去瞧尹羲的，可是被德寧公主這?一攪得，可不得好好陪她了。

    ……

    這?日晚，尹羲終于擺脫了所?有可能會纏上她的人，偷偷去金府，并未帶著?她隨身的含光劍，因為那寶劍太容易認出來了。

    京畿重地，不便另買兵器，尹羲就帶了一把在名劍山莊時找老師傅打的蚊須針，再帶了一帶石子。她用這兩類暗器便無人可以辨認了。

    到了官僚聚居的區(qū)域，尹羲小心避開行人，終于到了金府墻外?，見無人時施展她絕世輕功躍入墻內。

    一見其府中屋宇錯落有致，尹羲暗想老畜牲果真愛享受，一個騙嫖騙錢的窮書生一朝得勢便是如此模樣，當?真讓尹羲厭惡難以言喻。

    尹羲不知老畜牲住在哪一間屋子，卻明白作為府中主人，當?然住在正中的主人院子。她今日來這里不是來殺老畜牲的，而是來妙手空空的，不過她好奇想偷瞧一瞧。

    為了不在京城招惹朝廷麻煩，她要等一等，也許李煊那個法子可以令他至少貶官去外地，下手不會引起太大的驚動。

    尹羲又穿過三重門才見一座院子座落于眼前，正門匾上寫著?“敬仁堂”三字。尹羲心?頭一陣鄙夷，老不要臉的，自己從前騙嫖騙錢靠裙帶，家人魚rou鄉(xiāng)里，仁義個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