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10節(jié)
第11章 誘他(六) 殿下哄我么 沈歸荑自然不知道江宴行已經(jīng)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第二日她隨著許若伶向皇后請了安,回來時本要再次做些糕點(diǎn),卻被絆住了。 今兒個御史中丞被皇帝召進(jìn)了宮中,他不放心蕭青音一個人在府上,便叫阿弄推著蕭青音送到了繁靈宮。 只是這回不僅僅是蕭青音自個兒,還有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眸子水靈靈的,一見到許若伶,便跑過去甜甜的喚了聲姑媽。 許若伶一瞧便笑了,仔細(xì)瞧著那小姑娘半晌,才道,“小阿澤,姑媽瞧著你又高了?” 阿澤是已故的車騎將軍的獨(dú)女,名喚陳念澤,自車騎將軍謝了塵緣后,便時常被許若伶叫去宮中,有了宮中這層庇蔭,這對母女倆過的倒也不算太差。 沈歸荑也不熟悉這里頭的淵源,只能當(dāng)個看客,見許若伶和陳念澤嘮了起來,沈歸荑便上前去接過阿弄手里的四輪車。 阿弄遞過去時,還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三公主,您小心些?!?/br> 沈歸荑笑了笑,還未開口,阿弄便被蕭青音斥了句,沈歸荑連道無妨。 這時候正逢趕到了飯點(diǎn),許若伶吩咐擺上碗筷,便招呼著要坐下吃飯,兩人自然也不拘束,想來是這飯也蹭多了,便直接坐下吃了。 只是蕭青音坐在四輪車上,是由著阿弄親自夾菜親自喂。 才吃幾口,又上了一盤糕點(diǎn),許若伶才想起個事兒。 她看了沈歸荑一眼,便隨口問了句,“你今兒還去找太子殿下么?” 沈歸荑點(diǎn)頭,“去的?!?/br> 旁邊本來安安靜靜吃飯的陳念澤,一聽,夾著一塊水豆腐塞進(jìn)嘴里,便緊跟著話尾,“去找太子殿下做什么?” 這小姑娘人不大,倒是和她一樣八卦的很,許若伶瞧了她一眼,催促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飯。” 瞧了一眼沈歸荑,是個美人jiejie,年紀(jì)也不大。 陳念澤莞爾,她也沒在意許若伶的話,一手攥著筷子腿,一手?jǐn)U在嘴邊,狀似小聲又秘密的隔空對沈歸荑喊:“美人jiejie!我偷偷告訴你,我娘說了,丞相家的的望驚jiejie可喜歡太子殿下了——” 這話還沒說完,她手里捏著的筷子便被敲了個響,許若伶拿眼瞪她,“胡說什么,你懂個屁!給我好好吃飯!” 陳念澤被敲得哎呦一聲,這才委委屈屈的噘著嘴,不敢再說。 見她終于老實(shí)了,許若伶看向沈歸荑,面色略有尷尬,她解釋了幾句,“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亂說呢,可別往心里去。” 沈歸荑抿唇笑著,“沒關(guān)系,阿澤很可愛?!?/br> 這邊的動靜,蕭青音也聽著的,見了兩人的動靜,她也狀似疑惑的跟著開口,纖細(xì)的柳眉微微蹙起。 “我也聽說了,這坊間將顧望驚和殿下的事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說顧望驚是內(nèi)定的太子妃,還說前幾日宴上那舞是專門跳給殿下看的?!?/br> 聽完許若伶就笑了,她嘖了一聲覺得不夠,便又嘖了一聲,才半嘲道:“你在哪聽得這東西,你覺得太子瞧得上她么?” 頓了頓,她還裝模作樣的惋嘆一聲:“還有那舞,可是她眼巴巴的貼上要去跳的,可笑得很。” 那日節(jié)宴,蕭青音中途便回了家,后頭的事她自然是一概不知。 聽許若伶說了她才知道,面色變了又變,似吃驚又似了然,抿唇良久,才一副深思熟慮的口吻,“我倒是覺得,她不適合當(dāng)太子妃?!?/br> “何以見得?”許若伶挑眉。 蕭青音頓了頓,神色極為認(rèn)真,語氣鄭重:“因?yàn)槲也淮笙矚g她?!?/br> 這話叫許若伶聽的硬是笑了半晌,好似是笑累了,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才連忙跟著附和:“我也不大喜歡她,機(jī)靈過了,瞧著便容易膩歪。” 說完她又捎了沈歸荑一句,“同樣大的,小沈這性子我倒是喜歡?!?/br> 這話自然是只敢在自個兒宮里說來調(diào)侃,幾個人用完了膳,又坐著吃了點(diǎn)茶,便聽見外頭有人喊,說御史中丞在宮門外等著,催伶妃娘娘快些。 許若伶聽了便直接翻白眼,將手里落的糕點(diǎn)殘渣拍的啪啪響,佯裝生氣,“瞧瞧你這好爹爹,有事了才想到我,沒事了又巴不得趕緊給你看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br> 嘴上雖是不饒人,卻還是拿著帕子凈了手,推著蕭青音送出宮門,待送走了兩人后,許若伶才拉著沈歸荑回了宮。 沈歸荑是個內(nèi)斂的性子,不愛管閑事,也不愛聽八卦,更不愛去過問別人的事。 這些日子許若伶大概也摸透了她的性格,她知道,只要是她不說,沈歸荑便絕不會多問,安安靜靜的像個木頭美人。 她便告訴沈歸荑,說蕭青音讓人親自伺候不是因?yàn)樗龐少F,而是她除了說話,身體其他的部位動不了。 蕭青音年方二三,原是京城的有名的才女,兩年前大病一場,病好后便走不了路了,一開始只是活動艱難,到后來逐漸蔓延到了全身。 至此上門提親的人,也從門庭若市,瞬間變得稀零寥落,門可羅雀。 這病說稀奇又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這病壓根就看不好,不稀奇則是,蕭青音她娘,便是因?yàn)檫@病去世的,橫豎沒活過三年。她娘前腳走了,蕭青音便跟著患了病。 許若伶說的平淡,眸子平淡,表情也平淡。 因?yàn)閷?shí)在是太過于平淡了,沈歸荑卻偏偏從那里頭品出來些別的意思。 好像是這話已經(jīng)被她在心里演練出了上千遍乃至上萬遍,才能讓自己在講述這樣的故事時保持冷靜平淡的語氣。 沈歸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靜靜地聽,她聽很認(rèn)真,眸子始終望向許若伶。 “我若不入宮,她該喊我一聲表舅母?!闭f完許若伶忽覺得自己多嘴,她笑著數(shù)落自己,“瞧我,說這些干嘛?!?/br> 她連忙岔開了話題,就問沈歸荑是不是該去找太子殿下了,沈歸荑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說今兒不找了,想陪你坐會兒。 許若伶邊說邊去推她,說你好大的膽子,本就是賠罪,還敢放太子的鴿子云云。 沈歸荑不得已,才去灶房做了茶花酥,用匣子提著去了東宮。 這一回沒人攔她,直接便進(jìn)了東宮,只是逛了一圈也沒瞧見江宴行,這才有個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她往后院走。 東宮面積極大,沈歸荑覺得自己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到后院,那太監(jiān)只是給沈歸荑指了一下,便匆匆走了。 只是這后院實(shí)在在破爛灰敗,瞧著像是個荒廢多年未修葺的石土房,若不是沈歸荑親眼見到,她還真不知道東宮竟會有這么一個地方。 圍墻矮了一截,還沒有圍門,江宴行就在那院子里,墻根不遠(yuǎn)處立了個圓靶子,他正挽著弓。 沈歸荑方一繞過矮墻,走近院子,迎面便飛過來一根羽箭。 咻的一聲,帶著一股風(fēng)動,從她臉側(cè)劃過。 沈歸荑只瞧見那黑點(diǎn)極快,一瞬間便到了眼前,她雙腿竟是如釘入了地面,半分都動不得,腦海里一片空白,心跳聲都連帶著滯澀放大,宛如敲鐘一般。 她嚇的瞳孔猛地一縮,手里的匣子也咣當(dāng)落地。 細(xì)微的風(fēng)嘯聲從耳側(cè)穿過,和她幾乎要斷停掉的意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羽箭順著她的鬢側(cè)擦過,不知落在了哪里,聽不到任何動靜。 直至聽到了一聲輕笑,沈歸荑的思緒適才緩了過來。 江宴行的眸子帶著未褪去的笑意,可仔細(xì)看,也不像是笑,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卻是一分也不肯多,一分也沒有少。 模棱兩可,便有些意味深長。 他今日穿了一身絳色收身胡服,袖口緊縮,寬肩窄腰,眼眸半垂的,那懶散的模樣,好似對什么都不甚上心。 沈歸荑垂眸看,食匣子旁邊落了一小撮長發(fā)。 江宴行放在手里的弓,整了整衣袖,這才似想起來似的,悠悠開口,“原來是三公主,孤還以是哪位不懂事的奴才闖了進(jìn)來,驚擾到了公主,是孤的不是?!?/br> 可這語氣,她分明聽不出絲毫的歉意。 在她進(jìn)來之前,江宴行是看得到她的,所以他方才那一箭,就是故意的。 沈歸荑也沒應(yīng),她彎腰蹲下將匣子扶起來,里頭的茶花酥也有幾個滾了出來,卷了一層土,她竟也是一個個拾到里頭。 她一邊撿,才一邊笑著開口,“是我沒有打聲招呼便闖了進(jìn)來,怎么能怪殿下呢?!?/br> 等她撿完之后,才攏了袖擺,重新提起匣子,望向江宴行,語氣溫軟,“我今兒又給殿下做了茶花酥,趁著還熱乎,殿下可要嘗嘗?” “嘗嘗?”江宴行掃了一眼那匣子,略微斂了眉眼,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薄唇輕啟,“孤倒還不知,這灑了一地的東西還能吃?!?/br> 沈歸荑莞爾,她看著江宴行,耐心解釋,“殿下的確不只,有句俗話是這么說的,落在地上東西不過三息時間,撿起來還是可以吃的?!?/br> 三息?他掃了一眼,這糕點(diǎn)怕是在地上滾了有大半天了吧。 江宴行不動聲色的挑了眉尾,只覺沈歸荑這話有意思,他也存了心思要和她掰扯,唇角勾出了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散漫,“孤瞧三公主方才愣神的時間,都不止三息,那這糕點(diǎn),怕是也不止三息吧” 沈歸荑絲毫不肯退讓,“不過三息?!?/br> 少女語氣篤定,神色也認(rèn)真,只是那眼底掩了些極淡的慪氣。 江宴行倒也不覺得奇怪,他慢吞吞的掃了眼身后,找個石凳坐下,后背抵著石桌,就那么斜著一靠,半帶愜意,這才懶懶抬眸看向沈歸荑。 “三公主怎么生氣了。”沒有絲毫疑問,是陳述句。 像是調(diào)侃,卻又帶了輕佻。 沈歸荑被拆穿也不覺得尷尬,她柳眉輕輕一挑,語氣都帶了笑。 “怎么,殿下要哄我么?” 第12章 誘他(七) 對我好一點(diǎn)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絲毫不輸氣勢。 江宴行只覺得可笑,便笑意更深,只是不達(dá)眼底,倒成了一抹淡淡的諷。 他半靠著,姿態(tài)有些懶,語氣也連帶著隨意了些,“孤作何要哄你?” 沈歸荑就知他會裝模作樣,便直接挑明了說,“殿下分明看到了我,卻還要拿箭嚇唬,把我的頭發(fā)劃斷,女子唯發(fā)不可斷,殿下難道不知?” 江宴行眉尾一挑,漫不經(jīng)心道:“孤說沒看見。” 沈歸荑想了不少種江宴行回答的可能,唯獨(dú)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被這么一噎,她哽了幾秒,正要開口,便被江宴行打斷。 “三公主來是同孤講理么,”他極為敷衍,這幾句話的功夫好像將他說累了,“孤沒興趣,也不同女人講理?!?/br> 這算是挑明了不想認(rèn)賬,也不想和沈歸荑再聊這個話題,沈歸荑也識趣,搖了搖頭道:“我是來給殿下送糕點(diǎn)的?!?/br> 江宴行視線從沈歸荑身上劃過,落在身側(cè)的石桌上,雖沒說話,沈歸荑也知道他的意思。 她提著匣子走到石桌旁,打開蓋子取出盤子,放在桌上,隨后,沈歸荑挨著江宴行,在另一側(cè)石凳上坐下。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江宴行側(cè)了身子,掀了眸,看了沈歸荑一眼。 離得近,沈歸荑也瞧得清楚,江宴行對于她坐下的行為并不疑惑,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眸子沉靜,帶著些視若無睹的散漫,“三公主還有事?” 沈歸荑撩起袖子,半彎了腰,柳眉擰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可表情卻截然相反,薄唇被她緊緊抿著,抿出一道堅韌的櫻粉色,似乎將那呼之欲出的痛聲隔絕在了里面。 “方才來時崴了腳,”剛說到這,她便猛地閉上了嘴,似乎意識到自己揉的是膝蓋,這才連忙轉(zhuǎn)口,“額...就,就也不知道,怎么就膝蓋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