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40節(jié)
腰側(cè)的衣料被她緊緊的攥在手里,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緊握著的手的微顫和用力。 江宴行抬手,指尖落在沈歸荑的額上,指腹沿著那細(xì)密的汗珠一路擦拭,“夢到什么了?” 聞言,沈歸荑拽著江宴行里衣的手微微用力,卻是小幅度的搖頭,并不開口。 她半垂著眸子,睫羽微顫,好似還在緩。 見沈歸荑不說話,江宴行也便不催他,只是將錦被往上拉了拉,半掩著她的身子,生怕是被涼著。 沈歸荑便保持著這個(gè)姿勢緩了一會(huì)兒,那股極淡的紫檀香氣鉆入鼻息,入肺沁脾。 良久,她才低喊了一聲江宴行,待江宴行嗯著應(yīng)了一聲,沈歸荑才又繼續(xù)道:“我害怕...” 她聲音很低,細(xì)微如蚊蠅,可江宴行還是聽到了那話音里的情緒,帶著顫抖,還帶著膽怯。 江宴行曉得沈歸荑怕什么,尤其是在她因?yàn)橛来T帝的原因光著腳跑來,晚上又做了噩夢時(shí)。 他眸色微微加深,直至變得幽暗,抬手放在沈歸荑的后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那力道很弱,似乎是撫摸,又像是輕拍。 外面像是卷起了風(fēng),將緊閉著的窗欞擊的啪啪響,只聽咣當(dāng)一聲,似乎是將檐上的宮燈吹落在地,帶著折斷的咔擦聲響落下后,便只剩下了獵獵的風(fēng)聲。 也不知道那風(fēng)是不是透過窗縫吹了進(jìn)來,靜垂在床榻邊的帷帳也跟著輕微伏動(dòng),沈歸荑莫名便覺得有些冷,不由得便又往江宴行懷里縮了些。 不多時(shí),外頭的風(fēng)聲漸熄,轟隆一聲悶雷炸開,澆下了瓢潑大雨。 “下雨了,”江宴行松開沈歸荑腰上環(huán)著的手,“躺下吧。” 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歸荑聞言也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小聲的嗯了一聲,這才松開緊握著的江宴行的衣料,挪動(dòng)了位置,而后拉著錦被,乖乖躺下。 少女拉著錦被擋在下頜處,只露了小半張臉出來。 江宴行先是把那錦被往下拉至沈歸荑的脖頸處,后才也跟著躺了下來,將她摟入了懷中。 他湊過去,薄唇落在了沈歸荑的額頭上,壓低了聲音,淡淡道:“別怕,睡吧。” 這場雨下的極大,以滂沱之勢持續(xù)到了第二日晌午才停下。 那院子里堆了不少雨水,劉平樂一早便招呼著人將那無法排流而出的積水舀潑出去。 檐上還稀稀落落的滴著水,雨呈斜勢掃進(jìn)堂前,將走廊打濕了一大半。 沈歸荑手里捧著鏤金的暖手爐,就這么坐在堂前,看著劉平樂打著傘,邁著小碎步子在院子里呼來喝去。 他步子邁的用力了一些,踩在洼上,腳尖便甩出一道水珠子,然后撲在了衣擺上。 而江宴行便坐在書房內(nèi),那門大開著,一進(jìn)來正對面便能看見他,他左手邊放著未拆的密信,右手邊放著拆過的信紙,正垂著眸子,凝神寫著什么。 狼毫被他捏在手中,落在信紙上如沾墨潑灑,極為流暢和灑脫。 他一邊寫,一邊順勢抬眸看了那門口坐著的倩影一眼。 收回視線,他淡淡道:“吹夠了么?” 話落,沈歸荑循聲回頭,也望向江宴行,見他并未看她,便又轉(zhuǎn)了回去,她輕哼了一聲,“還沒呢?!?/br> 聞言,江宴行掀眸,同時(shí)把手中的筆擱置在筆硯上,而后將那寫好的信紙疊起,裝在鍍著鎏金的信封里,揚(yáng)聲喊劉平樂。 劉平樂正在外頭忙的來回跑,他撐著紙傘,那雨滴極大,砸在傘上噼里啪啦響,哪里能聽得見屋里的江宴行喊他。 沈歸荑見劉平樂沒應(yīng),便又揚(yáng)聲傳達(dá)了一遍,“劉公公,殿下喊你?!?/br> 這回劉平樂聽見了,連忙應(yīng)下麻溜的進(jìn)了書房。 江宴行把信封交給他,“這信吩咐遇知送去南下郡,親自交到少將軍手里。” 劉平樂連忙雙手接過,垂首應(yīng)下,只是剛接過,便又聽江宴行問道:“這雨是從哪個(gè)方向來?” “回殿下,這雨是打西北方向——” 話還沒說,劉平樂自己倒直接卡住,愣在了原地。 不光是劉平樂,江宴行也是眉頭一蹙,面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南下郡的位置,正好是西北方向,那里原本便有洪災(zāi),不知若是以這雨勢,那洪災(zāi)會(huì)不會(huì)愈發(fā)泛濫。 江宴行眉頭一凝,語氣也接連著沉了下來,“讓遇知將這封信速速交至少將軍手里,切不可耽擱?!?/br> 劉平樂自然知這事,得了吩咐后便連忙揣著信退出了書房。 江宴行見那劉平樂急匆匆的出去,視線便落在了沈歸荑身上,他頓了頓,便笑,“我喊你不應(yīng),我喊劉平樂,你話倒是傳的快?!?/br> 說罷,他見沈歸荑回頭看他,便對著沈歸荑招了招手,語氣平淡,“過來?!?/br> 昨日江宴行給她抹得藥膏極為好用,第二日下地,那劃破的足心感知到的疼痛已經(jīng)微乎其微,她穿的還是劉平樂去司制房新拿的繡鞋,踩下十分輕軟。 沈歸荑腳上沒有用力,先是小心翼翼的起了身,這才提著裙子慢吞吞的往江宴行那邊走去。 江宴行在沈歸荑走過來時(shí),已經(jīng)將那些密信收了起來摞在一側(cè),待沈歸荑在他身邊停下,本想抬手?jǐn)堖^她,視線一滑,便落在了她頸間的幾片紅暈。 他還略微偏了腦袋,想要看看下頜處還有沒有。 這動(dòng)作沈歸荑一下子便明白江宴行看的是什么了,她連忙抬手捂住,臉上浮現(xiàn)一抹惱色。 這紅印子,在沈歸荑今早坐在銅鏡面前梳妝便看見了,大小不一的幾塊在脖頸上極為顯眼。 尤其是看到江宴行還這般饒有興致的看時(shí),她心中的郁氣更甚,當(dāng)即便翻了個(gè)白眼,撇了撇嘴角,“你看什么,這印子還不都是因?yàn)槟?.....” 看到沈歸荑面色浮怒,江宴行便將她抱在腿上,沈歸荑直接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之前,一副不想和他緊挨的模樣。 江宴行看著她扁著嘴賭氣的樣子只覺得好笑,便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她的脖頸,才道:“那不若我讓你咬回來?” 沈歸荑冷哼一聲,“誰稀罕!” 說罷便要從他腿上下來,只是視線一瞟,便落在了那磨了全是朱色的硯臺(tái)上,連帶著動(dòng)作也一頓。 她重新看向江宴行,抿了抿唇,“還回去也可以,但你要聽我的?!?/br> 聞言,江宴行不由得便揚(yáng)了眉,眉宇浮上一抹淺淡的興致,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歸荑見他點(diǎn)頭,便直接抬手將他衣領(lǐng)拉開,露出了大片的脖頸。 而后她便去那著扣在筆硯上的朱筆,沾了沾墨,筆尖落在了江宴行的鎖骨上。 江宴行原本就白一些,那朱色在他頸間劃過,留下雜亂的痕跡。 沈歸荑也不曉得畫的是什么,只是拿著筆想到一筆畫一筆,江宴行也不動(dòng),就這般受著,垂著眸子看她。 很快那脖頸上便涂滿了紅色,可見沈歸荑遲遲不肯結(jié)束的模樣,江宴行便抬手抓住了沈歸荑的手腕,問道,“可畫好了?” 本來沈歸荑倒想見好就收,只是江宴行用的力氣有些大,疼的讓她不由得蹙起了眉,思緒馬上又變了回去。 她迎上江宴行的眸子,理直氣壯道:“沒有!” 說罷,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命令,“你松開。”聞言江宴行倒也識(shí)趣,便乖乖松開。 這脖子上已經(jīng)畫完了,沈歸荑視線在江宴行臉上轉(zhuǎn)了一圈頓住,眸子突然閃過一絲狡黠,她抬手又沾了不少海棠朱墨。 手指捏著朱筆,微微抬起,在江宴行的唇上重重一點(diǎn)。 那墨她沾的極多,落在江宴行唇上便如口脂一般,泛著艷紅。 沈歸荑沾完之后,連忙放下朱筆,作勢要跑。 可江宴行倒是率先猜到了一般,在她剛起了個(gè)勢時(shí),便抬手鎖住了她的腰。 他眸色微暗,唇上一點(diǎn)極為醒目,竟是將他原本寡淡的面容徒添一抹驕矜的艷色。 江宴行薄唇微啟,舌尖輕抿下唇,那抹朱色瞬間便從唇上轉(zhuǎn)移到了那舌尖一點(diǎn)。 他錮著沈歸荑的腰身,略微垂眸,靠近了她。 學(xué)著沈歸荑方才拿著朱筆點(diǎn)在他唇上的模樣,舌尖也落在了她的下唇,將那抹原本在舌尖上的色澤,染在了沈歸荑的唇上。 沈歸荑只覺得唇上微涼軟意一點(diǎn),卻極快的又撤離,海棠的淡香便從口中散開。 第43章 藏雀(十六) 脖子怎么了 沈歸荑眼睛猛地睜大, 微弱的“唔”了一聲,作勢要拿手背去擦。 可剛一抬手,卻被江宴行握住, 眼前一暗,薄唇便又被他緊緊堵住,伴隨而來的涼意不知是江宴行唇上的溫度,還是那朱色的墨。 與海棠的清香一塊融進(jìn)了口中, 逐漸變成了溫?zé)帷?/br> 外頭是細(xì)細(xì)密密的雨聲, 還混雜著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由遠(yuǎn)而近, 踩踏在玉石走廊上極為清晰。 沈歸荑連忙推開江宴行, 抬眸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余光又落在他敞開著的領(lǐng)口,上頭被她畫了不少的朱色, 頓時(shí)那抹不滿便消散了不少。 她便多看了兩眼, 作勢便要拽著江宴行的衣領(lǐng)去擦, 卻被他抬手一擋,神色自若的攏好衣領(lǐng), 將那大片的朱墨隱在了里頭。 那唇上的墨都被沈歸荑給吃進(jìn)了嘴里,染上的顏色已經(jīng)淡了不少,她拿著帕子擦了嘴, 在上頭留下一道輕淺的印記。 這時(shí)劉平樂也匆匆跑了進(jìn)來,余光瞥了到了那桌案后的兩人,連忙埋下了腦袋。 他跑的急,衣擺上已經(jīng)變成了濕暗色, 地面上也留下了濕潤的腳印。 “殿下,今兒一早,陛下便將伶妃娘娘提為了貴妃, 賜號(hào):嬋?!?/br> 劉平樂說完了也沒敢抬頭,甚至把腦頭埋得更低。 沈歸荑聽的便是一愣,眉頭便蹙起,嬋貴妃?那老皇帝怎的會(huì)突然給伶jiejie升分位? 江宴行便是趁著沈歸荑發(fā)愣的時(shí)候,抽走了她手里的帕子,然后慢慢擦拭唇上的朱墨。 指尖墊著那絲絹,壓在唇上,不緊不慢的擦拭。 “陛下今早可是從繁靈宮走的?”江宴行收起帕子,“上朝了嗎?” “是從繁靈宮出來的,不曾上朝。”劉平樂答。 這般一問,沈歸荑也才恍然,永碩帝昨兒個(gè)晚上來繁靈宮,她卻先跑了,約莫是她前頭走,后頭許若伶便回來,遇到了永碩帝。 思及此,沈歸荑臉色突然便有些難看,她大抵看得出來許若伶不喜永碩帝,可她如此一跑,倒真是叫許若伶受委屈了。 江宴行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只是將手里的帕子輕輕塞給了沈歸荑,而后將她的手連帶著帕子也握在了手心里,指腹抵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擦。 他只是對著劉平樂淡聲說了句“知道了”,便讓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