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伊拉警覺地道：“……你？”

    艾蘭納斯垂下長睫, 輕聲：“讓我為你疏導(dǎo)魔力?！?/br>
    想起黑暗神多半沒有喝醉，茉伊拉點了點頭：“在這里不合適吧……”

    “那你認為在哪里, ”黑發(fā)神明壓低了聲音，嗓音沉沉如暗夜的潮汐, “合適？”

    茉伊拉：“……”

    沉默片刻，她問：“怎么疏導(dǎo)魔力？”

    黑暗神唇角微勾, 握住了她的手腕, “跟著我一步步來, 好嗎？”

    茉伊拉疑惑地歪了下頭，纖柔的長睫如蝶翼般微微忽閃。

    卻不見黑暗神有任何動作。

    茉伊拉抬眸朝他看去。只見黑發(fā)男人注視著她掌背的圣光徽記，眸色深暗，像一尊沉默俊美的神像。

    “你在好奇這個？”茉伊拉想將手抽回來，“這是光明神留下的，我還從沒有使用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手掌便被艾蘭納斯捧起。

    “你不會利用它離開我，對嗎？”那雙狹長緋紅的眼眸凝視著她, 仿佛不能容忍失去她一分一秒。

    茉伊拉被看得有點害怕，連忙解釋道：

    “就算我返回天國，也還是會……被光明神扔下來呀?！?/br>
    艾蘭納斯緩緩地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說：“祂不會?！?/br>
    “祂會。”茉伊拉回避著黑暗神的眸光，“阿薩瑞爾和海普諾斯墮落以后，就被祂丟下深淵了……”

    “你和他們不一樣?！焙诎瞪裼眯揲L指尖摩挲著少女的掌背，“而且……你沒有墮落?！?/br>
    “那么我真的可以回去？”茉伊拉眨了下眼睛，故意問道。

    “當(dāng)然不行?！焙诎瞪竦拖骂^，長發(fā)如絲綢披散，“你現(xiàn)在是我的信徒。”

    伴隨著一聲含糊的、低啞的笑，茉伊拉感到自己的掌背被薄冷的唇瓣吻上了。

    清冷的呼吸拂過肌膚，接著便是玫瑰般柔軟的唇瓣印了上來，奇異的酥/麻由手掌蔓延向全身。

    茉伊拉微微睜大眼睛，在這個世界吻手禮并不罕見，但這……這不一樣！

    除了肌膚相觸、若即若離的感覺以外，還有洶涌的魔力流入她的身體。神明的魔力雄渾如黑暗的大海，風(fēng)暴與閃電肆虐，她在海面上漂浮，想要抓住點什么，卻不可避免地波濤淹沒，墜入更深更暗的海中。

    但這種感覺，竟然出乎意料地不被她討厭。

    ——像是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真正傷害她。

    茉伊拉放棄意識上的抵抗，任憑那股強大的魔力匯流于血脈之中，解除魔力干涸造成的負面狀態(tài)。

    但這……似乎太多了。

    她抬起輕顫的長睫，朦朧潤澤的藍眸看向了黑發(fā)神明。

    “我的魔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需要更多了。”

    一只手溫和地撫上了她的脊背，輕柔梳理她落在身后的發(fā)梢。

    “身為魔王陛下，這點魔力可不夠啊。作為我的使徒，當(dāng)然要更強大一些，怎么能對付幾個惡魔就把魔力耗盡呢？”

    其實茉伊拉已經(jīng)不弱了。

    她原本就是天使，早就能在大陸上橫著走了，又跟著艾蘭納斯學(xué)了一段時間的法術(shù)，除了魔力和戰(zhàn)斗意識方面稍有欠缺以外，幾乎可以說是沒什么短板。

    就連三位惡魔領(lǐng)主，再加上墮魔以后的天使長，都被她用一招給壓制住了。

    ——雖然用完那一招之后，魔力就耗盡了。但當(dāng)時她依舊面色自若，談笑風(fēng)生，惡魔們便不敢再試探。

    她眼睜睜地看著黑暗神又吻向了她的掌背，直到那塊光明神留下的徽記被徹底抹去。

    而徽記中原本蘊含的神力，被黑暗神轉(zhuǎn)換為魔力，成為了茉伊拉力量的一部分。

    感覺到體內(nèi)的魔力再度變得充盈，茉伊拉甚至覺得，只要不玩陰的，所有的惡魔領(lǐng)主一起上，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正沉思的時候，黑暗神移開了薄唇。

    他緩緩抬起一只手，指背沿著她纖巧的手臂線條，覆上了她的后頸。

    “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記?！彼^美的臉頰籠上陰影，更像是吃醋或者賭氣。

    茉伊拉：“……”

    她無奈地勸阻道：“光明神冕下是擔(dān)心我被惡魔誘/惑，才在我身上留下了傳送的印記，而你不就是誘/惑我的惡魔嗎？”

    黑暗神沉默少頃，指尖隔著薄薄一層肌膚，耐心描摹著她細小血管的線條。良久，才低低地開口：“那你愿意被我誘/惑嗎？”

    茉伊拉立即搖了搖頭。

    隨著她的動作，銀白如雪的發(fā)梢簌簌流動，輕柔拂過神明修長清雋的腕骨。

    艾蘭納斯嗓音低?。骸凹热徊辉敢猓俏揖筒皇?。所以你要那個印記也沒有用了。”

    茉伊拉：“……”

    “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記，防止光明陣營的偽善者欺騙你、束縛你?！焙诎瞪裉鹩睦浣抻?，紅眸深處燃起偏執(zhí)火光。

    茉伊拉垂眸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黑暗神剛幫助過她疏導(dǎo)魔力，就還是點了點頭。

    于是他站起身來。

    虔誠地、認真地在她的后頸落下一吻。

    猶如披星戴月的朝圣者，任憑荊棘割破血rou，歷經(jīng)艱辛穿過幽暗的深林，走進夢中的神廟，褻瀆般攀上神壇，親吻素凈的神像。

    甚至不敢看她。

    茉伊拉只能聽到黑發(fā)男人急促的心跳聲，這也讓她臉頰發(fā)燙，纖柔的四肢縮成小小一團。

    冷淡卻又迷狂的吻分明只持續(xù)了一瞬，卻仿佛度過了萬千世紀。直到虔誠的信徒化為枯骨，在神像的裙下陷入永眠。

    茉伊拉很清楚這是幻覺。

    但信徒的偏執(zhí)，信徒的欲/念，信徒的忠貞卻仿佛一記明亮的閃電，照亮了意識深處的幽邃。

    她繼而明白——

    是神明主動為她走下神壇，甘愿將她奉上至高，讓她主宰祂的心靈、身體乃至一切。

    “為什么？”她輕聲問。

    “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他從背后抱住她，聲音里有深深的怠倦，“晚安，我的陛下。”

    茉伊拉覺得后頸的印記微微發(fā)燙，在黑暗神的懷里輕輕掙扎了一下。

    清冷的下頜抵上鎖骨，低啞的聲音拂過耳尖：“……別亂動?！?/br>
    第29章 黑暗

    神明微微灼熱的吐息撩過耳際, 他身上的氣息向來禁忌冰冷，此刻卻不知是否因為醉酒的緣故，顯得格外繾綣。

    茉伊拉有些不安地翻了個身。

    正好對上了一雙華美的緋紅豎瞳, 凈透的虹膜宛如無機質(zhì)的玻璃球, 又仿佛玫瑰窗垂落的余暉。神明在黑暗中凝視著她，眸底若有波紋拂過, 恍如一位斜倚臥榻的貴公子, 平白生出幾許頹靡勾人。

    這樣的眼神讓茉伊拉有些招架不住。

    而她很確定, 當(dāng)她背對著他的時候, 正是被這樣有如實質(zhì)的眸光灼灼注視著。

    這樣還哪里睡得著。

    偏偏經(jīng)過魔力疏導(dǎo)之后的身體, 又舒服得只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像環(huán)伺的猛獸, 卻無法讓她生出防備的心思。

    黑暗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將薄唇湊到她耳邊, 低柔地開口：“晚安。”

    說完，他便垂下濃密漆黑的睫羽, 和衣而眠。

    神明戴著純白手套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 茉伊拉給自己施放了一個清潔神術(shù), 閉上雙眼準備休息。

    但在眼前徹底陷入黑暗以后, 其余的感官反而愈發(fā)敏銳。

    身側(cè)低緩沉靜的呼吸聲，沉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甚至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以及腰際若有若無的重量，存在感都變得無比強烈。

    茉伊拉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一縷緋紅的月光從窗格間落下，為神明俊美的臉頰抹上一層薄薄的紅意。

    她慵懶地注視著他的側(cè)臉，想用美貌沖擊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這仿佛……適得其反。

    更睡不著了怎么辦。

    就在這時，黑暗神的長睫輕顫了一下。

    “你也睡不著么?！彼偷偷貑?，卻沒睜開眼睛。

    茉伊拉乖乖地點了下頭。

    一只大手悄無聲息地覆上了她的掌背，男人聲音低啞，語調(diào)卻柔和：“是不是不太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

    ……準確地說，是不適應(yīng)您在身邊。

    但茉伊拉不好意思將這個想法說出口，只好點了點頭。

    沉默半晌，黑暗神輕聲說：“我可以把月光調(diào)暗一些。”

    “還可以這樣嗎？”茉伊拉好奇地問。

    黑暗神低低地“嗯”了一聲：“因為這不是月亮，而是我的神血?！?/br>
    茉伊拉抬眸望向窗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一般輕聲說：“您用神血封鎖了深淵，為什么？”

    肯定不可能是為了防止她離開，血月降臨定然有別的預(yù)兆……002這家伙還在故障中，也沒法向它求證。

    黑暗神勾起唇角，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知道天國玫瑰嗎？”

    茉伊拉點了點頭，001的記憶碎片中，一滴眼淚從銀發(fā)神明美麗的臉頰上滑落的那一幕，讓她深受震撼，至今都記憶猶新。

    神明意有所指：“深淵里原本寸草不生，根本不會有薔薇存在?！?/br>
    茉伊拉微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