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哲嶼苦笑了一聲。

    說不清羨慕還是什么感覺。

    總歸難以言說。

    可是，他不知道，陳伽漠也寫了幾千條信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方循音。甚至，徇私將一顆小行星、以她的名字來命名。

    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沒有任何人可以插足。

    -

    數(shù)月后。

    方循音的實體書正式上市。

    因為連載反響激烈，再加上預售數(shù)量很高，少女雜志的編輯打電話聯(lián)系她，想給她在書展辦一場小型簽售。

    地點就在江城。

    方循音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干脆利落拒絕。

    “……抱歉啊編編，現(xiàn)場簽售的話，我真的不太行。”

    編輯有些不解，“為什么呀？”

    “……”

    方循音輕輕抿了抿唇。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脖頸處。

    就算是到現(xiàn)在，她也依舊難改本性。

    實在不愿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圍觀。

    只想低調(diào)一些。

    “……總之，不好意思啊，簽售我參加不了的?！?/br>
    商量半天。

    編輯提出折中方案。

    “那這樣吧，預熱書展的時候，老師你能不能和編輯部做一個連線，不用露臉，只要聲音出場。然后回答幾個讀者提問，這樣可以嗎？”

    方循音想了想，低聲應下來。

    為了宣傳這本書，編輯那頭費了不少心血，給她開出的稿費確實也相當可觀。

    她不愿讓人太過為難。

    ……

    直播連線這件事就確認下來。

    時間定在一個周六。

    從雜志官網(wǎng)預熱開始，方循音就有些緊張，但又誰都不能告訴。

    她這個書，字字句句，都羞于見人。

    被熟人看見，豈不是從此都得尷尬下去？

    絕對不行。

    一直輾轉(zhuǎn)到直播那一天。

    方循音和方為、康文清提前交代好，讓他們千萬不要敲門。

    又仔仔細細鎖上房門，拉上一半窗簾。

    總算，一切準備就緒。

    編輯給她掛上語音。

    開始連線。

    方循音心跳加速，用力深呼吸幾下，小心翼翼地開口打招呼：“大家好?！?/br>
    聲音有些微顫。

    編輯似乎感覺到她的緊張心情，笑著插科打諢幾句，試圖將氣氛搞得輕松一些。

    “其實呢，今天做這個直播，主要是讀者們呼聲很高，想聽聽老師的暗戀故事，想了解一些關(guān)于小說背后的劇情。方便和我們聊一下嗎？但是注意不要劇透哦?！?/br>
    這是之前就定好的流程問題。

    方循音卻默了默。

    窗外，陽光正好。

    轉(zhuǎn)眼又到了一個盛夏。

    但她永遠記得，16歲那個夏天。

    方循音聲音聽起來很細很軟，語調(diào)輕柔。

    說話時，仿佛微風拂過。

    她慢慢開口：“其實，沒有什么特別值得說的，就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高一那年，我認識了故事里這個男生。之前，我一直是個蠻自卑的人，但他像是太陽，完全不講道理，把我的人生一下子照亮了。我覺得，喜歡他這件事，壓根不需要什么道理。喜歡他的女生很多。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br>
    “他很聰明。他奧數(shù)和物理都拿過獎。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么事可以難倒他一樣?！?/br>
    “他給我講宇宙，講冥王星，講柯伊伯帶，講望遠鏡?！?/br>
    “他籃球打得很好?！?/br>
    “他還喜歡周杰倫，給我聽《七里香》，給我唱《你聽得到》?！?/br>
    “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很溫柔。對我也沒有什么不同。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去猜、去想，印在大腦里，絕不敢忘?！?/br>
    “我就像一只螞蟻，一直、一直在仰望著月光。喜歡他的每一秒，都是又甜蜜又心酸?！?/br>
    “所以，我給這個故事取名叫做《苦月光》。因為無論是故事里的女主，還是我，在仰望月光的過程里，都是那么苦澀，像吞了黃連一樣。但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后悔過?！?/br>
    耳機那段，遲遲沒有傳來聲音。

    方循音以為斷了線，輕輕碰了下手機，試探性地說道：“那個……大概背景就是這樣啦?！?/br>
    編輯的聲音終于重新回來。

    “啊，抱歉，我在看大家的留言呢。大家都很感動。那么冒昧問一句，老師，您和那個男生，最后怎么樣了呢？”

    “……”

    怎么樣了呢？

    方循音輕輕笑了一聲，溫聲答道：“我一生都將仰望月光。”

    ……

    歷時一個小時。

    連線結(jié)束。

    方循音切斷語音，手機界面也切出去。

    驀地，看到一條新信息。

    八分鐘前、來自陳伽漠。

    kuiperbelt：【下樓?！?/br>
    方循音愣了愣。

    趕緊換衣服，小跑著下樓去。

    一踏出樓道。

    她抬起頭，怔愣在原地。

    不遠處，陳伽漠正倚在車邊，手里還懷抱了一大束滿天星。

    陳伽漠本就人高馬大。

    那花、他兩只手竟然都快要抱不攏。

    頓了頓。

    方循音磕磕絆絆地問道：“這、這是？”

    陳伽漠笑了一聲。

    長腿朝她一跨。

    兩人距離倏地拉進。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兩件事。”

    “第一件事，在觀測距離無法達到的現(xiàn)在，柯伊伯斷崖被大多數(shù)人認為是柯伊伯帶的邊界。意思就是，kuiper cliff在kuiperbelt的方循音這里終結(jié)?！?/br>
    “第二件事?！?/br>
    陳伽漠將滿天星捧到方循音面前，示意她接住，“滿天星的其中一個花語是，甘愿做配角的愛?！?/br>
    “兔子，我不是太陽，也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br>
    “所以，以后，換我來仰望你。”

    -

    那本書的扉頁上。

    方循音摘抄了游識猷的一句話。

    ——我感激我們的光錐曾彼此重疊，而你永遠改變了我的星軌。

    陳伽漠偷偷買了一本。

    并在那句話后、又加了一行手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