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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記 第54節(jié)

    羅長史微微蹙眉,此時(shí)卻忽然聽到有人沉聲道:“她不需請?zhí)??!蔽⑽⒒仨?,羅長史正見世子大步從府中走出,即刻躬身退在一邊。

    阿素甫見阿兄也是一驚,卻感到元?jiǎng)ρ┥钌顚⑺蛄?,似是連一點(diǎn)細(xì)節(jié)也不愿放過。心中有些忐忑,阿素不知他會(huì)如何看待自己。但未待她想明白,元?jiǎng)ρ┮岩话褷孔∷氖郑谅暤溃骸案襾?。?/br>
    得元?jiǎng)ρ┤绱似髦?,連著楊七娘在內(nèi),周遭數(shù)道驚詫的目光投了過來,琥珀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一旁,阿素只抱著白團(tuán)子,跌跌撞撞跟著他走。待到一處無人的園子,元?jiǎng)ρ⑺烈惶幧绞笳?,按著她的雙肩,仔仔細(xì)細(xì)將她打量一遍,方望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有句話要問你,你定要如實(shí)回答?!?/br>
    阿素能感到握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發(fā)顫,明明想要用力卻極力克制。她揚(yáng)起眸子與元?jiǎng)ρσ暎犓麎阂种榫w道:“你究竟是……是不是……”

    他深深望著她,目光既急切,又極難以開口,似乎既想要一個(gè)答案,又怕那答案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望見阿兄復(fù)雜又彷徨的目光,阿素好氣又心疼,世間哪有這么笨的人,她明明都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了。

    想到此處阿素再也按捺不住,彎腰抱起白團(tuán)子,舉在他面前,含著淚道:“阿兄還記不記得,我十二歲那年冬天,你帶我去獵苑,不許我騎馬,只許我坐車。那時(shí)我心中一萬個(gè)不樂意,你便哄我,說要為我獵一只白狐貍來養(yǎng),然而你如約獵到了阿貍,我坐的車卻掉進(jìn)了冰湖里……”

    這番話在她心里藏了許久,阿素說得又快又急,這是只有他們兄妹二人才知道的事情,果然她剛說完,便見元?jiǎng)ρ┘t著眼眶,不敢置信般地望著她,按住她雙肩的手猛然用力,阿素吃痛地哼了一聲,卻感覺身體一輕,已然被他鉗住腰抱起來,她吃驚松手,白團(tuán)子一下竄了出去。

    被舉在空中之時(shí),阿素才發(fā)覺,原來阿兄已經(jīng)長得這樣高了。元?jiǎng)ρ⑺饋碚D(zhuǎn)了三圈,才一把將她攬?jiān)趹牙?,顫抖著聲音道:“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她在騙我。”

    阿素簡直要被他勒得喘不過起來,要再講些小時(shí)候的事,卻聽元?jiǎng)ρ┫骂M壓在她肩上,一直重復(fù)道:“原來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奔缟弦魂嚌駶櫍⑺剡€是第一次見阿兄落淚,不由有些慌張,卻忽然被元?jiǎng)ρ┩兄饋恚又成虾莺莅ち艘幌?,只聽他哽咽道:“這是你該挨的,這些年將我們瞞的好苦,連一點(diǎn)口風(fēng)也不透,可知你阿兄與耶娘是如何過的?”

    阿素也怔怔落下淚來,埋在元?jiǎng)ρ阎袆e過臉,含糊哽咽道:“這樣的事……有誰會(huì)信呢,便是說了也沒用?!?/br>
    元?jiǎng)ρ⑺龔膽牙锇浅鰜?,深深望著她,扭著她的下頜不許她轉(zhuǎn)開,許久后方怔怔道:“雖容貌變了,可我一直覺得,你是寶兒,千百次我都覺得自己異想天開,誰都不敢說,卻沒想到世間真有這樣的事?!?/br>
    阿素望著他道:“若不是阿耶寫了信,是不是你也不敢認(rèn)我?”

    想到此處,元?jiǎng)ρ┎唤旋X道:“阿耶是寫了信,卻讓人給燒了,不禁如此,她還惡意欺瞞于我和阿娘,若不是我多留了個(gè)心,差點(diǎn)便錯(cuò)失了你?!?/br>
    說到此處,他緊緊攬著阿素道:“現(xiàn)在我方知道,她懷著什么樣的心思,不過你再不用怕,也不用擔(dān)心,阿兄這便帶你去見阿娘,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團(tuán)聚?!?/br>
    阿素拽著他衣角道:“是誰燒了信?”

    元?jiǎng)ρ┲环砰_她,蹲下身仔細(xì)為她理好衣襟,沉聲道:“這事你無需憂心。”說完起身,牽起她的手道:“跟我去見阿娘罷,你不知,她有多想你?!?/br>
    想到阿娘,阿素不由又有些情怯,低聲道:“還是,先等等罷,今日家中客人這樣多,我這事,讓旁人知道總是不好?!?/br>
    元?jiǎng)ρ┞勓裕瑢⑺龜堅(jiān)趹阎?,低聲道:“不過三年,寶兒卻長大許多,行事越發(fā)周全了,是不是不在耶娘阿兄身邊,吃了不少苦,阿兄只想讓你如原來那般,整日在身邊撒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做?!?/br>
    阿素眼圈一紅,含淚微笑道:“別把我當(dāng)小孩子了,我也想為阿兄與阿娘分擔(dān)些?!?/br>
    元?jiǎng)ρ┤嗔巳嗨陌l(fā)頂?shù)溃骸澳阏f的對,今日府中客多人雜,不是說話的時(shí)機(jī),我去向阿娘透個(gè)口風(fēng),讓她趕緊散了宴席,晚上我們一家人團(tuán)聚?!?/br>
    說罷又望著阿素低聲道:“你乖一些,先去我房中待著,我叫鄭司馬去陪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支使他?!?/br>
    阿素重重點(diǎn)頭,元?jiǎng)ρ⑺突刈约悍恐写?,喚鄭司馬在外守著,這才放心離去。

    然而阿素是個(gè)坐不住,終于回到朝思暮想的自家,在阿兄房中不過坐了三刻,她憂心琥珀,便耐不住想要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此前鄭司馬得了吩咐,知道如今世子房內(nèi)的是極重要之人,不僅不能怠慢,還要將她當(dāng)作主人一般,也只能依著她。阿素怕他在身邊自己太惹人注目,便命他遠(yuǎn)遠(yuǎn)跟在身后

    出了阿兄的房門,阿素第一件事便是尋琥珀,自家王府中的道路她是極熟的,不過片刻便回到大門處,正見琥珀急惶惶地站著,見了她飛奔過來,開口道:“娘子可急死我了?!?/br>
    說完又自己拉著她的手,低聲道:“這里是靖北王府,也是長公主府,來頭大呢,即便是娘子,也不可亂闖?!?/br>
    見琥珀一臉憂心,煞有介事地囑咐她,阿素忍不住笑道:“沒事,以后便把這里當(dāng)做自己家?!?/br>
    琥珀嗔怪地望了她一眼道:“娘子又拿我說笑?!?/br>
    兩人正在閑話,阿素忽然覺得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猛然回頭,才發(fā)現(xiàn)是阿櫻。

    蘇櫻華見到阿素也是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里會(huì)遇到她。要知這秋宴的請?zhí)撬粡垙堖^目過,萬分確定不曾有阿素,所以今日才如此放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dāng)初阿素那張請?zhí)窃悠跉J點(diǎn),又命元?jiǎng)ρ┯H手送去的,自然不曾過她的眼。所以現(xiàn)在,她望著阿素,心中不由一陣翻江倒海,不禁揣測她究竟有沒有與元?jiǎng)ρ┮娺^面,若是見過面,這兩人又究竟有沒有說什么?

    將阿素仔細(xì)打量,見她神色如常,阿櫻便仍抱有一絲僥幸,大約她還不曾見過元?jiǎng)ρ?,如此便好辦了,她只需輕輕助推一把,便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gè)隱患。

    想到此處,她冷冷望了阿素一眼,即刻走開了。

    阿素此前已對她起了防備,回身對琥珀道:“你遠(yuǎn)遠(yuǎn)跟著她,看她要做什么?!辩觌m不明其意,但卻依言行事。

    雖如此,阿素依舊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沉吟片刻,覺得還是去阿兄房中暫避未好,然而未走出幾步,便見永仙身邊的玉英與玉華道:“公主請娘子敘話。”

    原來今日永仙也來了,阿素見她身邊兩位侍女來勢洶洶,雖不知出了什么事,也只能隨她們而去,待到水邊一處臺(tái)榭,望見永仙的背影,她剛欲上前福身行禮,便見永仙回身,望著她,冷冷道:“原來你一直在騙我?!?/br>
    阿素一怔,卻見她從懷中取出一件佩玉擲在她腳下道:“這物事,是世子的,是不是?”

    阿素低頭撿起那佩玉,發(fā)覺有些眼熟,才想起這是兩年多前李容淵第一次帶她入宮看馬毬賽時(shí),她從地上撿到的阿兄的佩玉,之后被永仙奪了,她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她一直留著,還不知怎么知道了原主是誰,想必是誤會(huì)了。

    阿素正欲解釋,卻聽永仙道:“若不是前些時(shí)日阿櫻告訴我,我還不知你們有私,原本想今日問一問他,卻沒想到先叫我遇到你?!?/br>
    永仙深深望著她道:“你曾對我如何保證過,又為何要欺騙于我?”

    阿素聞言抬眸,終于發(fā)覺水榭遠(yuǎn)處一角正立著阿櫻,想必自己的行蹤便是她告訴永仙的,只是,她到底要做什么?然而如同解答她的疑惑一般,阿素只見阿櫻緩緩走到永仙身邊,低聲道:“殿下對她全然信任,而這賤婢滿口謊言,合該杖斃?!?/br>
    阿素心中一突,忽然明白原來阿櫻是要借刀殺人。依永仙的性子,若想處置她,半點(diǎn)不會(huì)猶豫。阿素沒有一刻像如今這般感受阿櫻的恨意,她終于明白,她想要她的命。

    阿素望著永仙,低聲道:“不是這樣的,我從未欺騙過殿下?!?/br>
    永仙望著她的表情也有些猶豫,今日她來赴宴,身邊帶著宮中的千牛備身,此時(shí)已有兩人上前將阿素押著。阿素不愿事情走到這一步,沉聲道:“殿下切勿聽信讒言。”然而掙扎間卻有東西從她懷中掉出,阿素低頭才發(fā)覺是那把紅寶銀匕首,是上次她被薩利亞綁架后就帶著身上防身的。

    這匕首也是元?jiǎng)ρ┑模岩谎劬屯娏?,向著永仙道:“事到如今,她還不肯說實(shí)話,殿下還有何猶豫?”

    永仙只望了一眼那匕首,便向著阿素,輕聲道:“看在九兄的面上,我不為難你,只是以后,你也不用再來我身邊?!?/br>
    阿櫻未料到向來無法無天的永仙竟也怕李容淵,緊緊絞住了帔子,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邱嬤嬤趁亂行事。她斷定若現(xiàn)下處置了阿素,也無人會(huì)為她出頭,即便李容淵追究下來,這矛頭也是指向扣住阿素的永仙或身為主人的安泰。

    然而就在此時(shí),眾人忽見鄭司馬帶著元家的部曲趕到,將此處牢牢圍住。

    此前鄭司馬得了元?jiǎng)ρ┓愿?,一直跟在阿素身后,見她被永仙身邊的千牛備身按住,即刻便去喚人,府中部曲大部分隨元子期離開長安,幸好前日霍東青帶回來十六人皆是精銳,此時(shí)上前繳了那些千牛備身的佩刀。

    元?jiǎng)ρ┮猜動(dòng)嵹s來,遠(yuǎn)遠(yuǎn)望見阿素被兩人押住,怒氣上涌,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卸下那兩人的手臂,將阿素?cái)埲霊阎小?/br>
    這舉動(dòng)極大激怒了永仙,她身邊玉英與玉華雙雙斥道:“大膽,竟敢直犯公主鸞駕?!?/br>
    鄭司馬命人將所繳佩刀都擲在地上,不卑不亢道:“這里是靖北王府,即便公主殿下要處置什么人,也應(yīng)先過問過主人家?!?/br>
    永仙從未受過如此之氣,望著正將阿素?cái)堅(jiān)趹阎凶屑?xì)查看的元?jiǎng)ρ?,冷冷道:“那好,我們便到姑母面前評(píng)一評(píng)理?!?/br>
    元?jiǎng)ρ┞勓砸蔡痦樱抗饴湓谌巳褐械陌焉砩?,卻是向著永仙道:“也好,我也正是這個(gè)意思?!?/br>
    阿櫻聞言不由瑟縮了一下,想的卻是,她已為阿素捏造了一個(gè)身世,元?jiǎng)ρ┦菙嗳徊桓覍Π蔡┲v的,那兩封信只有她看過,也無人能拆穿,說到底,還是她占上風(fēng)。想到此處,不由又放下心來。

    聞聽府中長史來報(bào),鯉奴與永仙起了爭執(zhí),安泰想起方才長子對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憂心,。然剛在正廳落座,縈黛屏退了無關(guān)之人,安泰便見永仙含著淚走了進(jìn)來,似受了極大的委屈,不由笑道:“來,到姑母這來。”

    然未待永仙移步,卻見元?jiǎng)ρ┮沧吡诉M(jìn)來,身邊還另帶著一人。不知為何,此時(shí)安泰望見愛子身邊那小小的身影含著淚,期待又怯怯望著自己的模樣,忽然心中一顫,一陣疼痛從心間漫到指尖。

    安泰又仔細(xì)打量她許久,見那黑葡萄似的眸子含住霧氣,直觸動(dòng)她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她有些失神地捂住心口,聽元?jiǎng)ρ┏谅暤溃骸拔乙灿屑孪敫嬖V阿娘?!?/br>
    安泰抬眸望著長子,卻聽阿櫻道:“阿兄莫急?!敝笥滞蔡┑溃骸鞍⒛锵嚷犖乙谎浴!?/br>
    元?jiǎng)ρ┡c阿素聞言,皆對她怒目而視,知她見不妙,不知編排好了什么說辭,要來蠱惑人心,然而阿櫻自恃沒有對證,不依不饒道:“此前阿耶曾寫來一封信,那信只有我看過,信上說……”

    她話音剛落,便聽有人沉聲道:“可惜,這信不止你一人看過?!?/br>
    阿素猛然抬頭,卻見李容淵緩步踱入殿內(nèi),他身姿如風(fēng),吸引了所有在場之人的目光。

    安泰望見他也是一驚,輕聲道:“小九?”

    李容淵一步步走向主座,立在她身前,望著她道:“姑母行事之前,先看一看這封信吧?!?/br>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信箋,抽出兩頁紙,將第一頁遞與安泰。安泰一眼便望見上面自己所熟悉的元子期的筆跡,即刻接過讀了起來,片刻后猛然抬眸望向阿素,連嘴唇也顫抖起來。

    阿素不知道那信上是怎么說的,怯怯不敢抬頭。安泰得不到回應(yīng),求助似地望向李容淵。這會(huì)她心中亂成一片,既不可置信,又隱約覺得真相不過如此,似乎有人用手在她胸膛狠狠攪動(dòng),將過往的認(rèn)知打得粉碎。

    見安泰情緒激動(dòng),李容淵握住她的手,望了阿素一眼,俯在她耳畔低語。

    阿素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但她明白阿娘已從李容淵堅(jiān)定的話語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雙重的確定叫她心中再無疑慮。

    再顧不上別的,安泰松開李容淵的手,深深望向阿素,三步兩步便從主座上走下來,用力撲在阿素身上,緊緊將她抱住,淚如雨下。

    阿娘的懷抱是她所熟悉的溫暖和甜美,阿素感到自己仿佛回到很小很小的時(shí)候,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和釋然。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阿素只覺的阿娘死死將她攬?jiān)趹牙?,含著淚摸索她的輪廓,一遍遍吻著她的面頰,在她耳畔顫聲喚道:“寶兒,寶兒,阿娘的寶兒……”

    第97章 打臉   攤牌、認(rèn)親和打臉(下)

    環(huán)繞著自己的是阿娘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 她挽著流云帔子的手臂肌膚如雪,從堆云般的廣袖中竭力伸出,緊緊將自己摟住。埋在阿娘豐腴而柔軟的懷抱里, 久違的熟悉讓阿素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環(huán)著安泰的腰,含著淚,怯怯喚道:“阿娘……”

    這一聲喚令安泰的一顆心如揉碎了一般, 哽咽著連聲應(yīng)道:“阿娘在這, 阿娘在這。”

    知女莫如娘,阿素的反應(yīng)叫安泰確信無疑,懷中真的是自己的寶兒,已長得這么高了,再不似以往在自己懷中撒嬌的樣子。怎么就教她的寶兒遇到了這樣的事, 為什么她沒能早些發(fā)覺, 讓寶兒一人孤零零漂泊在外面,她該有多害怕?這些年吃了多少苦, 有沒有凍著餓著?沒有阿娘在身邊照顧, 又是如何過來的?

    無數(shù)猜測從安泰心中涌起, 心疼和悔恨在她心中交雜。一想到她的寶兒這三年可能受的委屈,安泰就心痛得無以復(fù)加。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面頰滾落,她輕輕樓著阿素的肩,捧在手心怕摔了,含著口里怕化了般, 一點(diǎn)點(diǎn)仔細(xì)將她打量, 懷中人的黑眸中也含著霧氣,回望時(shí)的神情正自己最熟悉樣子。為什么自己從前竟從未留心?

    安泰攥緊了帔子,抬眸環(huán)視四周, 目光從眾人身上劃過,對面是今日特意而來的小九,寶兒曾在他身邊那樣久……一旁的鯉奴神情也沒有驚訝……她的目光又落在阿櫻身上,連她看過元郞寫過的信,他們想必皆已早知,卻只瞞著她一個(gè)。

    緊緊將阿素?fù)г趹阎?,安泰怒意油然而生,仿佛在場之人都是令她們骨rou分離的元兇。而這其中,若有誰欺侮了寶兒,她決不輕饒。

    感到阿素依舊緊緊抱著她的腰,埋在她懷里,如小時(shí)候一般依戀,安泰的心又柔軟下來,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令她整個(gè)人都輕盈起來,緩緩撫著阿素的脊背,她低下頭輕輕用帕子為她一點(diǎn)點(diǎn)拭去淚珠,柔聲道:“來,跟阿娘說說這些年的事。”

    阿素還沒從方才相認(rèn)喜悅中緩過神,便感到右手被輕輕握住,阿娘正牽起自己向主座上走。眾人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阿素悄悄看了一眼李容淵,見他眸色深深,正望著自己,阿素莫名感到安心,只是他目光交匯不過一瞬,安泰已牢牢攬著她在主座落座。

    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阿素見縈黛等人緊緊閉了正廳的門窗,留鄭司馬與霍東青守在外面,之后便聽身邊的阿娘道:“永仙先說罷,今日可受了什么委屈?”

    阿素知道阿娘是想先打發(fā)了永仙,再好好理一理家事,然而永仙顯然不明所以,方才遠(yuǎn)遠(yuǎn)望見安泰抱著阿素又哭又笑,親密無比,此時(shí)又帶她在自己身邊坐著,更是在心中認(rèn)定她才是安泰心宜的兒媳。

    她生來便有些貴為公主的傲氣,此時(shí)哪還愿再說些什么,昂首望了安泰一眼,轉(zhuǎn)身便向外走。

    同出身皇室,安泰長她一輩,這便十分失禮了,永仙身邊的教養(yǎng)嬤嬤也唬了一跳,驚惶跪道:“長公主勿怪。又忙喚玉英玉華道:“攔住殿下?!卑蔡┩老傻谋秤?,蹙眉喚道:“永仙,回來?!?/br>
    眼見永仙已惹怒了阿娘,而罪魁禍?zhǔn)椎陌褏s悄悄退在殿中一角,阿素拽住安泰的手,輕聲道:“阿娘,莫怪永仙,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與我生了誤會(huì)。”見永仙被勸了回來,阿素即刻走下去,握著她的手道:“殿下請聽我解釋?!?/br>
    永仙卻掙開她的手,取過那佩玉和匕首,皆狠狠擲在阿素腳下,冷道:“還有什么可說?!卑蔡┩娔切┪锸卤忝靼资窃趺匆换厥?,原是鬧小孩子脾氣。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想安撫永仙兩句,卻見阿素被她甩了手,正怔怔站在一邊。安泰心疼女兒,不由心道你是金枝玉葉,難道我的女兒便不是,如何任人糟踐。心中不悅,她即刻走下來,牽過阿素。

    此時(shí)元?jiǎng)ρ┮沧叩綄⒂老缮砬?,將她拉在一旁,低聲道:“別在這兒添亂了。”永仙一把推開他,見一向?yàn)樽约鹤鲋鞯墓媚敢膊幌蛑约海缃裆磉呏硕紝Π⑺厝绱嘶刈o(hù),紅著眼眶望著安泰、元?jiǎng)ρ┡c阿素道:“如今你們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倒顯得我是外人了?!?/br>
    說完,她哭著跑了出去,身后的嬤嬤婢子們齊身向安泰福了一福,得了她的應(yīng)允,也慌忙追去。

    阿素惦記著阿櫻,正見她不言聲地想隨永仙去,一把上前扭住她的手,將她拖到安泰面前道:“阿娘可知,正是她在永仙面前顛倒黑白,才有如此誤會(huì)?!?/br>
    阿櫻未曾料到阿素竟果斷如斯,心中一驚,片刻后冷靜下來,知道此時(shí)不能慌張,反望著阿素,昂首道:“莫污人,難道永仙公主自己不會(huì)分辨是非?”

    現(xiàn)下永仙不在,阿櫻也不擔(dān)心有人對峙,因而一點(diǎn)不緊張,只是阿素并不與她接話,沉吟片刻對縈黛輕聲道:“你去外面尋我?guī)Щ啬莻€(gè)喚作琥珀的女婢來,我有話要問她。”

    阿櫻萬萬沒想到,阿素支使起安泰的侍女也如此流利,縈黛心思最靈,只經(jīng)方才之事,便認(rèn)定在安泰心中阿素身份定然不同,即刻應(yīng)了。推門而出時(shí),卻見琥珀已侯在廳外,原來她一直跟著阿櫻,方才已同鄭司馬守在房外。

    琥珀跟在縈黛身后走進(jìn)來,望見安泰、李容淵與元?jiǎng)ρ┙栽冢瑥奈匆娺^這么大的陣仗,不由有些慌忙,阿素望著她的目光帶著鼓勵(lì),柔聲道:“別怕,你仔細(xì)講一講,今日跟在長平縣主身后,瞧見她都說過什么,做過什么?

    琥珀定了定神道:“今日縣主遇到娘子與婢子,轉(zhuǎn)身便去尋了永仙公主,她對公主說了什么話婢子未曾聽到,卻遠(yuǎn)遠(yuǎn)望見公主十分生氣,之后便派身邊的千牛備身帶走了娘子。那些人押著娘子時(shí),婢子只聽縣主對公主說,這賤婢欺瞞殿下,合該杖斃?!?/br>
    安泰聞言猛然望向阿櫻,萬萬沒想到她竟會(huì)說出這樣的話,像一點(diǎn)不認(rèn)識(shí)她一般,她審視著阿櫻驟然慘白的臉,。

    琥珀卻未停,繼續(xù)道:“不僅如此,婢子還望見……望見那時(shí)縣主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邱嬤嬤,想趁亂將娘子推在刀刃上……”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br>
    琥珀還未說完便一聲嬌咤打斷,阿素驀然回眸,正見阿櫻居高臨下,對琥珀冷顏逼視。而在她理直氣壯地審視下,琥珀倒有些怯場,聲音也不由小了下去。